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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袤无垠的大草原一望无际,冬季的草原枯黄一片,远处已有火苗逼近,吞噬着残留的枯荣。
赤留骑着一匹马驰骋,辫发垂下,剑眉皱起,刚毅深邃的眼眸注视着浩瀚的草原,带上了一抹志在必得。
“你还有心情骑马,真不愧是八王子呀。”
典索跟在他身后缓缓而来,他骑着一匹棕色鬃毛的马,懒散地拉着缰绳,那姿态看上去,好不潇洒。
赤留也不回头看他,半垂着眼帘,迎着日光而上。
典索扬起马鞭,渐渐地赶上赤留,见他神情严肃,调侃依旧:“没想到那老单于这么狠,居然把你赶到了最远的荒蛮之地,好歹你这次也有功。”
赤留不应。
典索继续说起来:“他把你赶过去就算了,我还得跟过去受苦,在那种地方当王,还不如在单于脚下做一个小属官。”
老单于封赤留为禁王,封地便是那最远的寮妆,人烟稀少,不毛之地,这不知道这到底是奖赏还是羞辱。
典索心直口快,便开始抱怨起来:“早让你把小首丘口中的边疆防守图交出去,你自己忸,现在还得她也一起吃苦。”
赤留听见远方牧民的呼麦声传来,忽然间心绪涌动,不觉沉浸其中,等到他嘴角泛笑,他步上回程,看到典索的冷脸,轻巧地丢了一句话过去。
“是孤向单于讨要的寮妆。”
典索顿时炸毛,一双美目滋溜一转,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个男人。疯了疯了,赤留真是疯了。典索策马追上,都想出手和他大干一场,好打醒这个男人。
“你疯了!”典索质疑的声音飘扬在草地上空,赤留神色自若,享受着自然的给予。
“是你疯了,好好想想,典索。”他从不会做失去理智的事情,因为他没有资格再失去理智了。
典索见他洒脱的身影渐行渐远,闹钟思绪飞转,忽然间想到了什么,眼里露出一抹赞赏。
坐守寮妆隐忍不发,以退为进,这的确是一条好路,可是……时间太长了。
“去他妈的人生智慧。”
典索咒骂两句,调整心态和他并齐,嘴角不禁多了一抹玩味,“王,我这里还有一个消息,你听不听?”
赤留睨了他一眼,示意他继续。
“小首丘醒了,不肯呆在匈奴,于是不吃不喝绝食抗议,吵着要见你,现在已经有好几天了?”
他话音刚落,衣襟便被抓起,赤留震怒的脸展现在眼前,怒火中烧的声音传来:“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现在才说?”
瞧见他的惊慌失措,典索有一种得逞的快感,他轻快地回答:“两天前吧,她大闹了宫殿,被明娘抓了回去,就一直躲在被子里哭。”
两天前?赤留心里一绞,他知道孟首丘的牛脾气,犟着性子不肯服软,不知道给自己平添了多少罪受。
这两日他一直留在单于这里议事磋商,却消息闭塞,后知后觉,看样子是典索暗中捣鬼,将消息截了下来。
思及此,他神色一阴,一拳直接对着典索的腹部挥舞过去。
“啊!”躲闪不及的典索立即吃痛的大叫,赤留那一拳一定是下狠手了。
他急忙扬鞭策马,匆匆而去,警告的声音传来,让人心悸。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秋后算账。”算上那次骗她说出边疆的要塞分布,这次隐瞒的确算是第二次。
“屁!”典索捂着肚子喘气,看到猴急的某男不禁吐了口唾沫星子。
要是他说了,照现在赤留的反应来看,赤留连寮妆这个破封地都要不到!
——
被窝里拱起一小团,奴人端着各式各样的吃食站在一旁,都无能为力。
明娘第一次见到这么执拗的孩子,甚至更甚于当年的赤留,软硬不吃,让人看着心疼又觉得头疼。
“小姐,喝口水吧,哭了这么久,嗓子都干了。”
两天了,不吃不喝,还一直哭闹,到最后连发声的力气都没了,只躺在床上,一抽一抽,可怜样儿叫人看了都心疼。
“哎哟……”明娘催了催传信之人,“王有说什么时候来吗?小姐这么做可比生了一场大病更加严重。”
那人缄口,他总不能说王丝毫没有过来的打算吧。
该说的话也说了,可王依旧和单于高谈阔论,似乎……并没有把这小女娃放在心上。
明娘叹了叹气,靠近床榻,大床轻轻凹陷一角,那小人儿察觉,立即开始哭闹起来,明娘害怕她哭个不停伤身,只好讪讪地爬下来。
盛着牛奶的水壶还散发着热气,明娘拿起水囊递过去,依旧是不厌其烦地哄着:“小姐,再不喝水的话会生病,到时候想回去也得先把病养好,岂不是浪费了时间吗?”
不得不说明娘的攻心之术做的非常好,牛奶的奶香味萦绕,虚弱的小首丘的确是动心了,可她想到那个对她不管不问的赤留,顿时心一横,小西瓜头又缩了回去。
明娘暗自喟叹了一句“犟脾气”,无奈之后只能用后招。
“去点燃熏香吧。”
这熏香有助眠的作用,加上小首丘本来就疲累,倒也很快睡下了。
明娘这才将那小人儿从被子里抱出来,趁她熟睡给她灌灌水,这么几天她都是如此做的,要不然还真不知道小首丘能坚持多久。
“明娘,要不要给小姐洗个澡?”身旁的一个女奴提议。
明娘思索片刻,摇了摇头,“算了吧,免得小姐醒来了发觉,又开始闹腾,得不偿失。”
明娘轻手轻脚,将汗流浃背的小首丘塞回了被子里。
这脾气,也只有王能制得住了。
夜间官道马蹄声不止,马上的赤留面色紧绷,归心似箭,风尘仆仆一路。
典索跟在后面,只觉得心肝脾肺肾都快抖出来了,还得咬牙跟上前,连句抱怨的话都不敢说,毕竟这都是自己自作自受。
“吁~”随着一声嘶叫,赤留总算是在夜里赶了回来。
此时的寮妆寂静到死寂,本就荒无人烟,夜里更添恐惧。
宫殿里灯火辉煌,奴人们纷纷行礼迎接,双膝跪地,目光虔诚,对这位寮妆藩国的新王献上最宫颈的叩拜礼。
“恭迎吾王归来!”
赤留目不斜视,脚步不停歇,直接穿过长廊,走到给那小人儿精心准备的房门口,他得看看小首丘究竟怎么样了。
刚踏入房中,便有一股熏香扑面而来,赤留嗅出这是安神香的味道,立即皱了眉头,眼里也流露出一丝戾气。
这种安神香伤身,明娘不是个不明事理的,想必是到了山穷水尽之时,她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房里的高大身影引起了明娘的注意,她立即起身行礼:“王。”
赤留走进床边,一把把那小人儿捞了出来,原本就有些削瘦的脸颊又瘦了几分,嘴角干涩都快裂开了,小脸上黏湿湿,也不知道是泪还是汗,赤留看她这幅既生气又委屈的模样,心里一酸。
看来真是来了倔脾气了,把自己饿成这样。
“她一直不肯吃喝?”赤留接过明娘手里的水壶,给她濡湿嘴角。
明娘叹了一口气,“小姐比王当年还要犟呢!老奴实在是没辙了才用了熏香,好让小姐间接性的吃点东西喝点水。”
听到明娘的话,原本打结的眉毛又紧了几分。
“去吧,这里交给孤。”
他熟稔地将她搂在怀里,捏住她小巧的下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给她灌了些流食,其间洒在衣服上的,或者从嘴角吐出来的都不少。
“嗯……”小人儿皱着眉毛,抗拒太久,下意识地吐东西。
给她前前后后喂了一点,赤留也不管身上的脏乱,抱着她去了浴桶。
她还穿着他离开之日的衣服,只是这衣服上糊满了眼泪汗水以及鼻涕,脏得完全不能看,赤留利落的动作,小衣服被一件件剥落,看到她瘦骨嶙峋的腰部,他眸光动摇,下决心将她养肥。
浴桶太高,小首丘又睡梦正酣,赤留只能单手托住她,站在浴桶边上给她擦身体,明娘在外面看到这一幕,嘴角蠕动了几分,最后还是匆匆走进。
“王,不如让老奴来吧。”
赤留瞥了她一眼,挥推了明娘,“孤自己来即可。”他想和小首丘多相处。
可明娘完全不是这个意思,她估摸着小首丘今日也有七岁多了,还让一个大男人帮她沐浴,实在是不妥。
她抿了抿唇,长了个心眼,推门而出。
这边儿熏香味淡了些,加上泡在水里,小首丘的思绪渐渐回来,长睫轻轻舞动,她眯了眯眼睛,熟悉而又深刻的五官放大在眼前,她二话不说就开始推开他,“坏人!你这个匈奴坏人!”
她的嗓子依旧干涩得不行,发出来的声音也是沙哑而低沉。
正给她搓洗着小脚丫子的赤留回神,看到她活蹦乱跳的怨愤模样,眸子一亮,说着就托住她的小屁屁,温柔地开口:“醒了?”
“横!”小首丘挥了挥粉泉,“走开!大恶人!”她推开了赤留的手,却忽然感到身子一空,便摔在了水里。
“呜……”熟悉的感觉重回脑海,水波同样要将她吞噬,她似乎看到了道观的水面上那一双罪恶的眼睛,恐惧重新在心里滋生。
不过这一次,赤留就在她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