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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暖哭的实在厉害,在外面办事路过的水千眼皮直跳,听了几句什么生什么死的,也不知道头绪在哪儿,整个京城的生意或多或少都跟萧羽挂钩,萧羽是万不能得罪的,水千拿不准,硬着头皮去将云涯叫醒,云涯半梦不醒正困顿得很。
云涯扯过水千手中的被子,袍子松松垮垮,疲倦问:“怎么了?”
水千干脆利落道:“萧羽来了。”
云涯默了会,清醒了些,声音亮几分:“来了就来了罢,去了小暖的屋子?”
水千点头,继续道:“夏暖哭了,额……很大声那种……”
云涯掀被子的手一滑:“什么?”
“郡主哭了,就像是我们审的犯人那种哭法。”
“你先出去守着,我马上来。”云涯道。
水千应下抬脚就走了。
云涯快速整理好自己,一出门就往正屋去,站在外面瞬间脸色更不好,他听到了,此刻夏暖已经消停些,可是那种隐隐约约的啜泣声还是分外清晰。云涯想进去,随即想到自己没有立场,又僵硬呆站在了外面。
洵青出来给他泡了杯茶让他等着,云涯看着喝口浓茶就问:“怎么了这是?”
洵青神色复杂看云涯一眼:“我也不知道。”
云涯半晌后压抑着怒气问:“萧羽骂她了?”
洵青连忙摇头道:“萧爷就说了一句不到,昨夜郡主就有些不对劲……自从自从……”
话不点破云涯都知道和自己有关,他脸色越发不好,也没再问下去,静静端着茶站在院子外面,背脊挺得像竹一样笔直。
内里。
夏暖哭得倦了,萧羽眼眶也是红的,安抚了几句,夏暖力竭倦了又睡过去,萧羽连忙叫来尤复礼的大徒儿让他把脉,那人手搭在夏暖的手腕上良久,脸色变了几变,最终还是道:“萧大人,还是尽早将郡主送回京让师父看看罢,我……实在才疏学浅……”
萧羽没生气,点了点头,往外间去了。
洵青上前来递了条热帕子,萧羽擦过脸才舒口气。
洵青小心翼翼道:“萧爷,云大人站在外面好久了。”
萧羽伸手揉了揉眉心,叹气:“知道了,你去准备辆马车,我们要尽快回京。”
洵青应下去准备了,萧羽又喝了杯浓茶,放下杯子,往外走去。
云涯还站在外面,脸上无甚神情,萧羽瞥他一眼:“跟我来。”
云涯一言不发就跟着萧羽走。
萧羽走出院落,选了颗树下站着,也不看云涯,像是在思考什么一样。
云涯静默等着他发问,一站又是好久。
萧羽轻咳一声,道:“张竹你知道在哪吗?”
云涯被问的愣神,还是回:“不清楚,师父很久没回信到踏云楼,不过,根据昨天交手的那人的说法,可能近半个月就会回来了。”
萧羽:“张竹回来了你让他来找我一趟。”云涯点头。
萧羽又斟酌了用词许久,有些像是被抽去力气的疲惫缓缓道:“其实,宁植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他对小暖的心思我一直知道,不过小暖这样……你觉得小暖和宁植合适吗?”
云涯蹙眉道:“不合适。”
“说来听听。”
“宁家向来一脉单传,长媳需要操持整个宁家,现在陛下又要对付谢家,朝里面水这么浑,太后又嫌弃她,嫁过去还是受委屈。”云涯越说越觉得有些不值。
萧羽点点头,又问:“她跟你说了什么,为什么不要宁植?”
云涯料不准萧羽要干什么,只得一板一眼回:“她说她身子弱,生不了孩子不想去讨嫌。”
萧羽心一滞,咬紧了牙,觉得难过又愤怒,深深吸了口气眉眼都皱起来了,想骂胡说的话生生被自己压住,愤怒踢了树一脚,胸口起伏呼吸急促。
云涯看着他动作,心里说不上的诡异。
萧羽转身看着云涯问:“上次送来的太岁你们踏云楼是不是还有一半?”
“是。”
萧羽:“我拿我京城的两家铺子换,拿一家武器铺子和药材铺子罢,给么?”
云涯心里的那种诡异达到了顶峰,他略微抿唇,萧羽的药材铺子说是日进斗金都不为过,京城就那么几家,但越这样云涯就越觉得怪,那太岁也不小,一半也够救几次命的,上次那半怎么用也用不到这么快……
萧羽不依不饶问:“你有其他要求可以提,我和夏玮会答应的。”
云涯蹙眉回复道:“这太岁来了踏云楼几年了,我们基本用不到,萧大人实在急需我可以将另一半都送过去。”
萧羽眉眼开了些:“行,送来吧。听闻你们这一批主事里有个善用毒的?”
云涯:“对,是水西。”
“张竹教他的医道里是不是有些什么不外传的保命手段,比如那套诡异的针法张竹教给他了吗,还有那痛的渗人的止血法子?”
“教了的。”
萧羽舒口气:“行,你这个月别把他往外派,缺人了我给你办。”
萧羽又看云涯一眼:“我先带小暖走了,你、你要是想来看她就来吧,我不堵你,她见不见你我就说不准了。”
云涯沉默一阵,蓦然发问:“小暖都给您说了?”
萧羽摇头:“没,只抱着我哭了一通”忽然一扫阴霾笑起来,“想问我怎么知道的?”
云涯缓缓点了点头。
萧羽拍了拍衣服,漫不经心道:“那次落水,你没出去。”说完转身就走了。
云涯越发摸不准萧羽的态度。
赶着路好歹在正午回了王府,夏玮的脸色阴沉的得可以滴水,尤复礼早就在王府候着了,见着夏暖被抱回来就进去给她把脉。萧羽累的坐在外间喝茶,时不时神色恍惚。
夏玮怒道:“简直是胡闹,她醒了一定要好好的教导一顿。”
萧羽觑夏玮眼:“算了罢。”
夏玮睁圆了眼:“算什么算,这样就跑出去了,也不知云涯那小子给她灌了什么迷魂药。”
萧羽捏了捏额角,也没好气:“发什么疯,关云涯又什么事?”
“要不是他带小暖出去,能遇上这些事儿?他还真看得起自己了?”夏玮寸步不让。
萧羽冷声冷气:“呆会小暖醒了你什么也别问什么也别说,我过会跟你说个事。”
夏玮不依:“万一下次还这样呢?”
萧羽火气也上来了,啪的一声把茶杯往夏玮脸上一甩:“□□大爷,女儿都这样了,有多久的活头,你骂鬼啊!”
夏玮躲过了茶杯,可茶水也浇了他一脸,他火气更重,正要骂人,一抬头就看到萧羽红着眼眶气的上气不接下气喘着,蓦然就平静了,夏玮拿袖子擦一把脸上的茶水,走过去拍了拍萧羽的背,口气带了几丝讨好:“别气了,我不说她,好了罢。”
萧羽闭眼,别过头,暗自生气,夏玮则抱着他不松手。
尤复礼出来了,萧羽和夏玮几步上前,尤复礼一时竟是默了,夏玮额头一跳:“怎么了?”
尤复礼斟酌好久才道:“王爷,这毒压不住了。”
夏玮:“什么叫压不住?”
尤复礼:“药不能再重了,再重郡主的身子也受不了,这毒,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引出来的,郡主身子弱太重的药用了亏身不能长用,老朽无能,真的压不下。”
夏玮脸色惊诧无比,萧羽苍白着唇小声接了下句:“压不下会怎么样?”
尤复礼叹气:“郡主可能会时不时吐血,还,命不久矣,前段时间用的药太重了,这次不能用这种自伤八百损敌一千的法子,否则单是猛药就可能……老朽会派徒儿时不时用针法给郡主压毒,其余的……”
夏玮声音发颤:“其余的怎样?”
“其余的,都看造化。”
夏玮久久无声,萧羽倒是还镇定,勉强笑了笑:“劳烦太医了,我这就找人送您回去,陛下那儿我们会去说,可能以后要您少去太医院了。”是要尤复礼专为夏暖守着了。
尤复礼摆了摆手:“那样老朽还落得轻松,萧大人客气。”
萧羽忙送着尤复礼走了,留下夏玮有些呆愣愣,过了好久才慢慢坐下。刚才萧羽说的没多久活头,竟是说中了。
夏暖过一会醒了,神色有些呆滞,夏玮在外间看了女儿一眼,竟是不敢挪动半分,看了会,失魂落魄走了,也没进去。
萧羽回来找了他半天,最终在书房找到人了,夏玮将自己关在书房,坐在一副字面前,字是很多年前提的,是普渡寺主持写的,是爱憎苦三个字,一挂许多年。
萧羽坐在夏玮旁边,关切道:“哥,你还好吧?”
夏玮声音有些干哑:“尚可。”顿了顿,“今天你去发生什么了?”
萧羽口吻平静:“我本来想骂她一顿,她一见我就嚎啕大哭,我还以为谁欺负了她,结果……”萧羽声音有些哽咽,咽口口水还是继续,“结果小暖抱着我说,她不想死,想多活几年。”
夏玮又没声音了,单手捂着眼,呼吸急促,只点了点头。
又过了好久,才问:“为什么她突然这么说?”
萧羽苦笑,是了,平日的小暖,是镇定的,是温柔的,从来也不给人添麻烦也不会说这些无用的话。所以好不易说出来一次,让人这么酸涩么?
“哦,还有一句,她说她是喜欢他的,我猜是云涯对她说了什么爱慕的话,被拒绝了罢。”
夏玮声音带了点怒气:“云涯是什么东西,也配觊觎我的女儿?”
萧羽舔舔嘴唇:“你知不知道,她怎么对云涯说拒绝宁植的,小暖说,她生不了孩子,不愿意去受气。”
夏玮:“简直胡说八道,她要真喜欢宁植,嫁过去我也不会让她受这种苦,老子的女儿都不好,留鬼的后生屁的孩子。”
萧羽这才接口:“旁的且不论,云涯这孩子能明知这种情况下还喜欢她,我就觉得挺不容易的。你我都知道小暖是胡说的,但是细细一想,谢孟庭生下小暖是这样,小暖就算能生孩子,恐怕也和当年一样结局,能不能生就都不重要了。”
夏玮被萧羽说的无言,重重叹了口气。
萧羽道:“其实小暖长得像谢孟庭,性子却有些像你,有些事情倔得很,又不愿意麻烦别人,她接连拒了宁植和云涯,大概就是不想以后给他们徒增伤心罢。”
“我……”
萧羽打断道:“我看云涯不像是会放弃的样子,小暖的事情,他若有心也是会知道的,他们的事情,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吧。”
夏玮叹了口气:“我觉得云涯不好,杀孽太重。”
萧羽似笑非笑觑夏玮一眼:“再不好也比当年你灌我药强。”
夏玮:……
萧羽有些失神呢喃道:“再说,好不好又有什么干系,小暖能和他过一辈子吗,能乐一天我就不想让她难过……”
夏玮的心又痛起来。
两个人又默了好久,萧羽突然道:“对了,张竹要回来了,到时候,办法会多些罢。”
夏玮叹气:“但愿吧。”
踏云楼。
云涯一行人傍晚时分回了踏云楼,云涯一整天脸色阴晴不定,大家都有些不敢惹他,水东知道却不敢劝,何况早上萧羽还把人领走了,倒是像夏暖受了莫大的委屈,更是让人雾里看花起来。
云涯一回踏云楼就吩咐水南将另外半边太岁给安阳王府送去,水南有些不愿,云涯生硬道了句:“你是堂主还是我是?”
水南什么解释的话也没得到,反而被云涯刺了句,水东一直递眼色,水南也知道讨不了好,作罢不再问下去,认命派人送了太岁。
天擦黑的时候,洵青来了趟,递了个瓶子给门房,道:“给你们大人的,前些年御赐的天山雪莲,解毒的药。”门房认识她,还没多说话洵青就急匆匆走了。
水南从水东那儿听了个大概,将药递给云涯的时候,云涯神色复杂。
水南:“呐呐,小暖送给你的。”
云涯不信:“确定是小暖?”
水南耸肩:“不是她是谁,总不成安阳王爷送个药还派她贴身丫头来罢?!”
云涯:“那这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对你有意呗,否则管你是死是活。”水南刚才受了云涯的气,此刻说话也不客气。
云涯更觉得头疼:“可是她说了对我无意。”
“什么意思?”水南好奇。
“虽然我不信,可她说还中意宁植。”云涯想也没想就说了。
水南顿了顿,看着云涯,云涯正等着她说什么,水南毫不不客气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阿云你也有今日……”
云涯:……
这次是真真切切动手了,云涯毫不客气将水南踹出了自己屋,当着她的面啪一声关了门,水南摸了摸鼻子,有些灰溜溜的处境错觉。
水东一看赶紧将自己媳妇扶起来,好不心疼:“叫你今天别去惹这煞星的。”
水南不慌不忙:“我总觉得我发现了什么。”
两人往回走,水东问:“你发现了什么?”
“你昨天不是说阿云身上有胭脂味道,但又没说他脸肿了,这味道,至少得抱一下才能沾上罢,按常理,至少是抱着表白心意的罢。小暖那脾性,虽然温柔,可是是个姑娘真的不喜欢,总是能给登徒子一巴掌吧……”
水东:“说不定阿云皮厚呢,打了看不出来。”
水南瞪水东:“你忘了小时候师父也是轻轻打他的,他脸上皮细,再轻也是得几个时辰才消红,后来大了师父就换了法子。”
水东一想,还真是。
水南摸了摸自己下巴:“总觉得不是这么个事儿啊,不过,谁让他凶我,哼哼,让他自己想到死罢!我才不会帮他!”
水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