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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融园,我忽然想起一个地方大观园。这个府院虽不比大观园那么辉宏,但也是“衔山抱水建来精,多少工夫筑始成。”
进来后,一个宫女模样的小姑娘上前帮我拎起包袱,而另一个年长一点的女子则福了福身将我领着朝前走去。我以为东华的后宫就是祁昊居住的逸心殿,哪想过还有这样气势不凡的地方。
苞在两人个宫女后,看到融园里有堪比怡红院雍容华贵、富丽堂皇的院落;也有貌视江南情调的馆舍;有种着香草仙藤的苑囿;也有藏气敛欲的斋堂。水榭回廊,亭台楼阁更似珍珠般点缀在途经之路上。我带着一种观赏游玩的心情来到融园最里面的一处偏殿集华宫。
“主子,时候不早了,您也累了一天就请在此休息吧。这几日皇上不会来集华宫,所以您也不必着急,就安安心心地在这儿休暇,总之来了集华宫的以后都会成为后宫中的娘娘。”
一听这话,我不知是气还是笑。那年长一点的宫女明显是被这里这些急着想做昭仪,华容什么的女人给烦够了。而且看我这长像与出身就知道是个没背景的,所以她说话也直白了些。不过这些我都不在意,但最不能忍受的是居然安排一间像杂货房一样的屋子给我。
“这位姐姐费心了。灵儿不会给你添多少麻烦的,能不能见皇上我倒不在意,不过”我说着从包袱里摸出一张银票悄悄塞入她手中:“还请姐姐为灵儿换间通透一点的房间。”
那宫女翻开银票扫了一眼,一开始还漫不经心,但看清了银票上“伍佰两”那几个大字时,顿觉她眼冒金光,快速把银票收入袖中。
“主子您随我来。”她笑容可掬地搀着我转到另一间房间,一边走一边还提点我小心脚下,好像我突然变成了个瓷瓶似的,不小心碰一下就会坏掉一样。
“这房间不错,空气好,背山临湖。多谢姐姐用心了。”
“主子哪里话,这都是奴婢该做的事。主子的厚恩奴婢会铭记于心的。”
打发走这个势力的宫女,我坐在窗下解开手上的纱布。一双雪白无暇的手出现在面前。我暗笑,有枝那家伙如果生在现代开个美容所什么的一定前途无量啊。
忽然听到有人向我这里走来,我又赶紧将双手包好,无所事事一般坐在窗下。
“你就是风灵?”
突然间,我的房门被人很不礼貌地踢开,小小的空间里一下多出了六七个女人。不用猜也知道是来向我找茬的。如果我没猜错这就是祁昊要我这颗棋子的原因。
“没错,是我。”
“你一个小小的笔贴仕见了我们还不下跪!”
我记住了这个首先发难的女人。
“你们?”我冷冷一笑“进了这集华宫,就都是皇上的女人了。以后谁跪谁还说不准呢。”
祁昊你个该死的,都弄了些什么人来啊。我瞅了瞅她们,个个雍容华贵,珠光宝气,颐指气使,怎么看都不像好对付的样子。
“风灵,我警告你别太得意,野鸡就算飞上了树也做不了凤凰。”
“容姐姐说得好。”
“就是,像她这样的姿色也想做皇上的女人?”
“我早听说过,她跟街上那些地痞无赖差不多,是个没教养的东西!”
“几位说累了吗,要不要喝口茶润润喉咙。”
要说不生气,那是骗人的话。如果不是想着借这双手逃走,这会儿可能早跟她们打起来了。
“各位主子,太后有请。”
就在屋里气氛高涨的时候,一名白发的公公出现在门外。
“瑞公公,您是说太后召见我们?”看来屋里的几个女人也跟我一样有些吃惊。
“回主子话,正是。”
无意间抬起头,发现那白发公公轻轻地瞥了我一眼。
“姐妹们,太后召见可不好迟到。咱们今日就先放过这野丫头。”说话的,好像是被这些三八叫做容姐姐的女人。
见她们都走,我也起来准备跟去,不想瑞公公挡住去路,轻蔑一笑:“灵丫头就呆在这里吧。”
什么意思,她们都叫主子叫我还是丫头,而太后召见的人也不包括我?我尴尬地站在原地,看着那些擦脂抹粉的脸上得意、张扬的笑,我的手就忍不住地发痒。
瑞公公走在这些人后面,忽然停了下来:“丫头没事别乱跑,一会儿还有人来。”
他的声音很小,但刚好只有我能听到。我以为瑞公公也是太后的人,但这会儿却有些迷惑了。他的出现不像是来落井下石,却像是来帮我解围的。一会儿还有人来?还会有谁?难道后宫里这些女人还要分期分批地来数落我不成。
我想问,但抬头时人已散尽。
又坐到窗边,望着溋溋湖水独自思忖着后路。不知何时,湖边的亭台楼阁间已亮起了晚灯,轻歌慢舞的身影,远远地映在对岸的小楼里。那是个什么地方?在这深宫大院里还有什么人能活得如此快活?风帘轻动,在那些娇嫚的身线下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孔。
祁昊,这座大院的主宰。我该想到只有他在的地方才可能有这般的景象。
不过早些时间那个宫女不是说过祁昊这几日来都不会出现在集华宫吗?那
我不自信地又朝着对岸望去,谁知一双水波盈盈的眼睛竟穿过湖面的阴郁直直地盯着我。我动了动嘴皮没有出声,但从嘴型上来看他应该知道我是在骂他“混蛋。”他笑了,一手揽过一名女子,低下头便吻住了她。
“妈的!”我愤愤拉下轩窗。
他倒是在那里风流快活,把我弄到这么个鬼地方来做什么。这家伙葫芦里倒底卖的什么藥?即使是在埋怨,但我眼前始终挥不开他亲吻那个女人的画面。
“不想要,不想要阿凯,我该怎么做,怎么做”
我心烦意乱地倒在了床上,我知道我必须得离开了,因为我对祁昊的免疫力真的太低,太低!
“小灵儿,快升学考试了怎么还跟着我们出来啊?”
“我喜欢。”我朝闸北撅了撅嘴,跑上几步挽起阿凯的胳膊。
“毛丫头,就没见你对学习着急过。”
阿凯揉揉我的头发,笑嘻嘻地领着我朝前走着。
埃利院的大门口,张叔正在扫着落叶,一见我们便乐了起来。
“弟娃,你们又来帮忙来罗。”他操着一口四川音。
“叔,我来帮你。”
闸北最喜欢的便是这个叔叔,他扔掉烟头,一把抢过了张叔手上的笤帚。张叔乐融融地坐到石阶上,一边看着闸北笑,一边卷着他的叶子烟。
我跟阿凯看了看,便进了福利院的大门。
照例阿凯去了厨房,而我到了艾大爷那里。
一进门,就看到大爷正在练字。夏日的阳光斜斜地照入房间,浮尘细末在条条光注下自由地漂荡着,整个屋子都充满墨香味。
“我的小灵儿,又想来借什么书啊。”艾大爷发现了我,小小的眼睛都笑得眯成了一条缝。
“上次借的庄子还没看透呢,这回就不借了。”我跑过去抱了抱大爷“爷爷,您又长胖了。说,是不是又在夜里偷偷吃糕点了?”
“呃”他转了转眼珠“怎么可能又被你发现了?”
“爷爷,您不知道糖尿病不可以吃那些东西吗?还是您想存心气我?”
“好了,好了。爷爷一定改。你快过来看看爷爷这次临的这副字怎么样?”他吐吐舌头,把我拉到了书桌前。
“这是乙英碑上的字?爷爷可以以假乱真了。”
“拍马屁!”
“很少见你有这样的笑。在想什么呢?”
突然一个声音将我从回忆中惊醒。我睁开眼,屋里已经点上了灯盏。祁昊吹了吹火晢举着灯走到我床前。
“你这人怎么跟鬼似的,走路也听不到声音。”我很吃惊,却也不太高兴地从床上坐起。
“呵呵,搬到集华宫来就不怕朕了啊。”他放下灯,坐在床沿。
“奴才参见皇上。”
“行了行了,装腔作势的也不觉得累。”他打了个哈欠,脱下鞋就上了床。
“喂,你这是要做什么?”
“睡觉啊。”
“你在这里睡?那我呢,我睡哪里?”
“那边还有个椅子,你就对付一晚吧。”
我很明显地感到他在玩我。
“祁昊,你到底要我做什么,你把话说清楚了行不。我这样很累,真的很累。”
撂挑子吧,我自认没有能力可以再跟他抗下去了。
“丫头,你知道有多久没有人叫朕的名字了?”他坐近,看着我的目光暗得吓人。
“皇上,请恕罪。我这样,也是因为,因为”
“因为被我逼的。我知道。”
“你”我咬咬牙没有说下去。
丙真如此,从安排阿大、阿二做我守卫那刻起他就作好了这样的打算。不,应该是在与我晚餐那时起。或许更早以前他就想好了要在后宫安插我这样一颗棋子了吧。
我知道我没钱,没地位。但我也知道我有颗聪明的脑袋。而且怕痛、怕死。所以这样一个人是最容易被人利用的。所以李生、太后、祁昊都想着要如何将我的作用发挥到最大。对了,我就是他们说的那种有利用价值的女人。
李生与太后的意图我还不明确,但祁昊的想法真的太简单不过了。后宫里的女人代表的不仅是她和她的家族,而且还代表了前朝的各个势力团体。只要进了这集华宫的女人,没有一个不是有备而来的。那么想从她们身上掌握到最真实,有力的信息,祁昊恐怕会花不少功夫。但,如果在这些女人中,能有个人来作他的“蜜蜂”收集他想要的信息应该是会容易得多。
不过,我不是做蜜蜂的人。而是做诱饵的人。
这些女人都是猪笼草,想在她们身上找线索,打消息,她们能没有防备?一个不小心,事情没办好还有可能丢了小命。所以得有个诱饵吸引住这些女人的注意,让她们把矛头都对准了我,那只“蜜蜂”才能顺利的行动。
“灵儿,还要朕提醒你几次,没事别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祁昊懒懒地抬起头,乌黑的长发松散地披在肩上,氤氲的气息柔柔地包围着他健硕的身体。他依在床边竟有一种妩媚动人的样子,微敛的眉、焦灼的眼、淡红的唇,每个细部都散发着对我的诱惑。即便这样,我也只能讨厌他。因为我不会为了一个男人心甘情愿地放弃自由。不会的,一定不会。
“皇上,您就在这儿休息吧。我到外面”走走。话末落地,手便已被他拉住。
“你要怎样才肯留在我身边?”
他没有说“朕”而说了“我?”
我小小的有点感动。但是这不足以让我为他放弃自由,为他卖命。
“皇上,我只是出去走走。十几年了,一时还习惯不了和个男人睡在同一间屋子里。”我想敷衍他两句。
“不习惯?朴秀北和宋南星不算男人吗?你以为朕真的不知道你的心思?”
他微怒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用力地扯掉我手上的纱布。“你的手早就好了,还要这么多布条来做什么?还有归好送你的花钿你怎么也不戴了?”说着又从我腰间摸出了一叠银票。
我知道他早洞悉了我的计划,所以也就潇洒地承认了。
“既然你都知道我也不想再瞒了。对,这些都是我想逃出皇宫用的。”我把做成钩子的花钿从挂袋里取出来,又将布条拧成长长的绳子,把钩子系在了一端。
“瞧,这样我就能爬上高墙逃出去了。”我打着结,忽然觉得手上没有一点力气,眼前渐渐变得模糊起来,温热的泪大颗大颗地从眼里滚出。
“皇上,您何必一定要用灵儿这颗棋子。在宫里比灵儿聪慧的人多了去了。您就不能睁只眼闭只眼让灵儿从这里消失了吗?你不是说过给我安排了一桩婚事吗。不如,现在就把我嫁走吧。我害怕和你待在一起。”
仅管我现在知道了那晚所说的婚事就是要我嫁给他,但我仍在幻想,仍在抗拒。然而我更清楚地知道我抗拒的并不是祁昊本人,而是这个分外繁杂的皇宫而已。
“灵儿,你不是棋子,从来都不是。”
他伸手将无力的我搂入怀里:“有谁能写出那样一手漂亮的小楷,有谁能大方地把自己的财物故意输在赌桌上,有谁能在眨眼之间就解决掉后宫妃位制度的问题,有谁能让一个贪生怕死、中饱私馕的武将在前线立功,有谁敢把朕钦命的宿卫推下景湖,有谁能这样率性从容地生活在东华的皇宫里?朕身边这样的人太少,真的太少了。”
我第一次认真的看他的眼睛,一弘清浙虽然也是深不见底,却明亮至极。这一刻我感到我在沦陷,仅管脑子里清楚他说的话只是因为他比别人更早地看穿了我的本质,更早地明白我的利用价值而已。
我没说话,只是在他怀里低垂着头。我想:要不就再帮他一次吧。帮完这次我就走,决不再留下!其实要治理好他的后宫,管好这些女人也不太难。我不行,不是还有归好吗?作为皇后的她不是早就有很好的计划与打算了吗?好吧,好吧就算利用,这也是最后一次了。
想着,想着就这样在祁昊怀里睡了过去。
梦里,我觉得自己在哭,然后有人为我不断地擦拭眼泪。好笑的是,我又怎么会是这样爱哭的人呢。算算从现代来到这里,掉眼泪的时候也就不过两三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