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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中岳有一间自己的画室,非常正规的画室。现在他已经支好画架,拿起画笔,准备开始作画。
任秋玲站在距离画布约两米远的地方,咬牙切齿的脱着衣服——因为上一个案子答应过云中岳,所以她必须当一次云中岳的绘画模特儿。
云中岳两眼直勾勾的看着任秋玲,鼻血长淌,手里的画笔“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任秋玲生气的叫道:“你倒是画啊!别浪费时间啊!”
云中岳自知失态,说道:“抱歉!其实我是画国画的,模特儿不用脱衣服的!”
任秋玲火冒三丈,“喂,你现在才说?刚才怎么不阻止我?”
云中岳眼睛粘在正套衣服的任秋玲身上,弯腰捡起画笔,争辩说:“可是我也没有叫你脱啊!”
任秋玲气得半死,却也拿云中岳没有办法,只能穿好衣服看着窗外,并且衷心的问候云中岳家的祖宗十八代。
“好!好!”云中岳不住的夸赞,“这神态好!含羞带怒,真是动人之极!”手里的画笔“唰唰”的画着。
任秋玲按捺住怒火,只是希望这个家伙快点画完,自己好收工回任园。没想到,这一站就是两个半钟头,期间还得忍着云中岳满嘴的废话:“这身材,这腿,啧啧啧!真是美极了!”
好不容易等到云中岳发话说:“今天就到这儿吧!你累了没有?”起身从冰箱里拿出罐牛奶,递给任秋玲。
任秋玲手持牛奶,就跟举着个炸弹似的,高高的举起牛奶吼道:“老娘再也受不了了!总之我已经兑现了诺言,我当过你的模特儿了。我现在就要走,你敢拦我,我就砸了你这破画室!”
云中岳用身体护住还没画完的画儿,陪笑说:“好啊好啊!这事儿我们以后再说。”
任秋玲看他宁肯自己被牛奶砸,也要护住画儿,心里一软,转身跑出门去。
云中岳不由叹息说:“唉!女魔头啊!”话没说完,任秋玲去而复返,对着云中岳说:“那个,刚才对不起了。”不等云中岳有什么反应呢,她又跑了。
云中岳的画室正在宾江市的碗底街,这里是城中村,以前的老住户大多发了财搬到更好的地段去了,留下一些老弱病残幼。人烟少,租金便宜,不过随时可以听到鸡鸣犬吠之声,倒别有一番田园的韵味。
从画室出来后,任秋玲也不急着回去。她是研究心理学的,像碗底街这样的生存状态也在她研究之例。
在一家铁器铺外面,有个衣服穿得较厚的孩子在抱着手玩耍——从衣着和动作上,可以猜出这小孩子应该是奶奶或者外婆带的,特别是小孩子拢着手的动作,一定是学自某个老太太。
有两个年青人快步的从街的一头走过来,走得很急——这两人明显不是碗底街的人,衣服很新潮前卫,走路的动作也非常的张扬。一不注意,这两个青年撞了小孩子一下,小孩子一下子哭叫起来。
“你瞎了眼了,自己玩都不带眼睛的!”店铺里一个老太太高声骂起来,“臭小鬼,还不跟两个叔叔道歉!说自己没长眼睛撞到人了?”
让任秋玲感兴趣的是:那个老太太骂人的方式非常特别。表面上,她骂的是自家的孙子,实际上骂的却是那两个青年。这也是生活在底层的人特有的生存策略吧!
那两个青年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竟然没办法还嘴。其中宽脸的一个说:“这是什么意思?”另一个瘦削青年说:“走!”声音很急,带着下命令的语气。
两个青年快步走开,那老太太对着两人的背影高声叫:“没眼睛的臭小鬼!赶着去投胎啊,不准哭!”假意打了正哭的小孩子两下。依然是指桑骂槐,依然骂人不着痕迹。两个青年头也不回的钻进小巷,消失了。
任秋玲觉得有些奇怪,这两个青年的口音不是本地人,而且从两人性格来看,宽脸的一个是跟随型性格,瘦脸的一个是主导型性格——他们不是普通的朋友,而是一对搭档。两人的神态举止不像是学生,也不像是有工作的人,所以很可能是无业人员。
任秋玲慢慢走进那条小巷,如果可以远远的看到两人与什么人交谈,她大致可以猜出对方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小巷狭窄幽长,光线很暗,路面铺着的青石早已经磨得光光的了,不知道有多少人走过这条小巷。小巷两面的房屋低矮,木制窗棂已经腐朽发霉了,门框两边红纸书写的春联在风里飘摇着,似乎拼命的要为小巷增加一点喜气。
小巷里没有看到那两个青年,只有一个穿着紫色衣裙的姑娘好奇的举着相机拍着照。看到任秋玲,那姑娘笑着跑过来,甜甜的笑着说道:“请帮我拍张照片好吗?这么有历史味道的地方可不好找呢。”这姑娘口音也不是本地人。话刚说完,她已经把相机硬塞到任秋玲手里。相机就是一般的傻瓜相机,按下快门就会照的那种,跟这姑娘的穿戴完全不搭。
任秋玲还拿着相机发呆呢,那姑娘已经跑到一间紧闭的房门前摆好了姿势。古老而又残存的小巷、青春靓丽的少女,两者形成了强烈的视觉冲击力,确实是一副好构图。
任秋玲举起相机,对着姑娘“咔嚓”的照了一张。这时,任秋玲的身后传来“滋滋”有如喷雾的声音。她心里一紧,回头一看,只见先前追踪的两个青年微笑着从小巷的某道门里走出来,不怀好意的盯着自己。
任秋玲头皮一麻,然后又听到“滋滋”有如喷雾一般的声音从身后的地下传来,她眼睛一晃,却看不到什么东西在喷雾。
这时,那个请任秋玲拍照的姑娘大笑着走过来,嘴里说:“什么女巫探长,也不过如此嘛!”
任秋玲伸手摸枪,手刚触及枪套,突然眼前一黑,身体一软倒在地上。她知道自己被人暗算了,却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办到的。
那个姑娘伸手到任秋玲的腰间,掏出了枪,得意的对两个青年说:“我弄到她的枪了!”
瘦削青年说:“小心些!别走了火!”
宽脸膛青年走过来,从任秋玲口袋里取出钱包,打开看了看,把里面的钱全部拿走,随手用力的将钱包砸到任秋玲脸上,“浪费你大爷的时间!”他骂道。
钱包砸在任秋玲脸上,她没有觉得怎么疼,但是鼻子发酸,一股热流涌了出来。“我怎么了?怎么动不了?”她想,“我会不会流血而亡?”。
“我们快跑!”她听到瘦削脸青年叫:“如果邹衍来了,我们都活不成!”那姑娘笑骂:“胆子那么小,现在我有枪了,怕他干什么?”
“啪!”耳光声响起,瘦削脸青年怒吼道:“你他妈的就是有枪,老子也能弄死你一百次!快跑!”
凌乱的脚步声远去,任秋玲也失去了意识。
任秋玲第一次睁眼,看到的是李明博。她唯一能够感觉到的,就是世界非常白,非常干净。李明博低头看着自己,急切的呼唤着,声音却非常遥远。
任秋玲第二次睁眼,却已经趴到一个男生的背上。那个男生非常结实,肌肉硬得像铁一样。任秋玲叫声:“邹衍!”声音微弱得像蚊子叫一般。
邹衍背着任秋玲,说道:“你争气一点好不好?不就是叫两只蛊咬了口吗,弄得跟要死一样,装什么蒜啊!”虽然他语带责备,但是任秋玲也听出他声音中的焦虑,不由心里一暖,嗔怪的说:“哦?是蛊啊?玩蛊谁能玩得过你啊?怎么的,这蛊你解不了?”
邹衍语气软了,“这蛊偏门啊,含沙射影蛊玩的人非常少——它确实不厉害,但是变种特别多。我带你去一趟贵州织金洞,那边肯定有人能够解这蛊。”
任秋玲听出邹衍话里不自信的成分,心里一痛,暗想:“难道我会死在这个男人的背上吗?”身后传来李明博的声音:“含沙射影蛊?是不是含沙射影的那个蜮啊?”任秋玲一扭头,就看李明博拿着笔记本在记着什么。
空中一暗,梅老道乘着黄鹤翩翩飞来,降落在邹衍的前面。梅老道着急的叫道:“哎呀哎呀,邹前辈真是折杀我也!您要我送你一程,打个招呼就成了——对了,我记得你有那个本事啊,可以瞬息千里的。”
邹衍叹息着说:“唉,我已经有八百年没有出来了,这个世界我太不熟悉了。瞬息千里,那也得熟悉要去的地方才行啊!”声音听起来非常的悲伤。
梅老道不敢多说话,急忙让黄鹤变大。邹衍背着任秋玲登上黄鹤,拉些羽毛盖住她。任秋玲感觉自己像睡在棉花堆里一样,又温暖又柔软,非常舒服,不由对邹衍另眼相看,没想到这个家伙也有细心的一面。
“梅前辈,不要丢下我啊!”李明博叫。
梅望鹤拉了一把李明博,也让他登上黄鹤,微笑着说:“李科长抓紧羽毛,小心别掉下去了。”
任秋玲与邹衍所在的位置在黄鹤的双翅之间,梅望鹤自己站在黄鹤的脖子后面,李明博紧随其后。黄鹤仰着鸣叫一声,一蹬腿一拍翅冲上云天。
李明博尖叫道:“救——命——啊——”原来乘鹤飞行,靠后的位置比较稳定,靠前的位置最是颠簸。李明博一个书生,哪里有梅老道的功力,吓得他抱紧梅老道,紧紧的贴住了,死也不松手。
梅望鹤老脸通红,“科长,科长,老夫不好这一口啊!”李明博闭着眼睛流着泪,“救我,救我——”
梅老道一皱眉,就看他身体一振,李明博尖叫着从他身边飞开,直接坠向大地。梅老道凌空一抓,李明博就像一个提线木偶一般又尖叫着从半空升起,落到黄鹤尾部。在修真者手里,李明博就像玩具一般毫无挣扎的余地。
任秋玲想到李明博平时的威风八面,和今天的惨状一对比,立即“嘻嘻”一笑。
梅老道回头对李明博说:“抱歉抱歉,为了博小友一笑,得罪科长了。”
李明博还要装英雄,抑头说:“哼!如果是为了让任秋玲一笑,就是把我这条命玩没了那又有什么!”黄鹤突然急速爬升,他“哎呀”的叫了声,赶紧收回英雄的姿态,蹲下抱住几根粗大的羽毛做出恭状。
任秋玲心里感动,说了声:“你们不要太过分……”眼泪却流了出来。
邹衍守在任秋玲身边,眼里满是焦急与爱怜。
梅望鹤没话找话的说:“这事情怪了啊!邹衍前辈就是玩蛊的高手,居然也会有解不开的蛊?难道对手比前辈更厉害?”
邹衍没好气的说:“厉害个屁!含沙射影蛊是最容易取得的蛊,在樟树丛生的溪流边就可以找到。我轻轻伸个小指头,就把这蛊给解了。”
梅望鹤说:“那就怪了……既然蛊解了,为什么任秋玲会还没有好呢?”
邹衍叹息着说:“唉!蛊毒蛊毒,蛊与毒不分家,我解了蛊,却解不开她身上的毒——她又失血过多……”他重重的叹息一声,一时间没有掩饰担忧的神色。任秋玲看得心里“咯噔”一下,她还是第一次看到邹衍如此没有信心。
李明博嘴里念着:“原来蛊与毒不分家。”想松开一只手去摸笔记本,试了两次,还是不敢松开羽毛,最后只能眼睛看天默记下来,准备以后再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