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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零七室那个人,是昨天晚上找到的一个知情人。”任秋玲对前台交待说:“你们不要打扰他——如果他要离开,也不要劝阻。毕竟有些事情,还是要人家自愿才行。”
最好是他自己离开,任秋玲可不想一直与这些有问题的人搅在一起。
从金水镇开车约四十分钟,就到了草帽村。凶案发生在村外不远处的公路上,就算是现在,也很少看到车辆往来。
计算车流量很难,当地人说:“有时候几个小时也看不到一架车,有时候十几架车一起从这里经过。不过说起来,少的时候一天也有十几架车经过。”
问了下为什么要说多少架车,原来他们说的是摩托车。看起来这条路的车流量非常少。
最先发现案件的村民叫冯保柱,是一个四十来岁的老光棍儿。他交待的事情与之前的没有什么出入,是先听到小女孩的哭泣声,然后到了案发现场。问他牛朝树与哪些人有仇?他说那可就多了,牛朝树这家伙为非作歹不是一天两天了,老实说谁杀了他我都感觉感谢。
冯保柱提供了一个线索,牛朝树死的那天晚上,最少有十户人家放了鞭炮。“我家也放了。嘿嘿,反正我就是要在那天祭门神,谁也管不着。”
任秋玲灵光一闪,专门找门前还有鞭炮花儿的人家走访。遇到的第一户有鞭炮纸的人家只有个女人在家,当地警署的人称她为“延庆嫂”,不知道是不是天龙八部里那个段延庆的老婆。
延庆嫂好象很喜欢人到家里来的样子,任秋玲他们才坐定,她就拉开了讲八卦的样子,说道:“哎哟,你们不知道啊!”瞧那架势,应该是有很多话要讲,“就说那一天吧,我刚好在地里干活儿。我那块地离死人那里不远,只隔着一片树林。当时我就听到啊,公路上有小孩子打架的声音。好几个小孩子,叫啊叫的,那声音可凶了。我给你们学学啊。”她深吸一口气,突然“呜哇呜哇”的大叫起来,吓得在座的几个警员都是一愣。
任秋玲皱眉说:“你确定是牛朝树死的那会儿?”
延庆嫂得意的说:“那有什么不确定的?牛朝树不是六点过死的吗?那时候我还在地里呢。”
任秋玲还在思索呢,延庆嫂说:“这事儿本来我不说的,不过呢。”她故作神秘的左右看了看,弄得大家都紧张起来,气氛营造充足之后,她才压低声音说:“这事情就是小鬼索命!这些小鬼啊,都是那些坏女人生下来扔了的,全扔在公路边的山沟里。如果你夜里到山沟边一听,就可以听到他们的说话声,细声细气的……”
门外不知道谁吼了一嗓子:“胡说八道!”
屋里的众人正紧张呢,吃这声音一吓,倒把当地警署的小张吓得跳起来了。只见一个黑脸膛的汉子从外边走进来,一边走一边说:“这个讲话要负责任,亲眼看到的你讲,那是帮助人家破案;没有亲眼看到的你讲,法律也不允许嘛!”
延庆嫂立即跳起来,叫道:“罗村长,我可什么都没说啊!”她转头对任秋玲他们使了个眼色,说:“我什么也没说,对吧?”
地方警署的小张迎上去叫:“罗村长来了?快坐快坐。”把自己的位置让给罗村长。
这罗村长非常壮实,挺着大油肚,不客气的坐下说:“牛朝树的案件发生后,我们非常重视,组织村民学习了法律法规,杜绝这类事件的再发生……”原来他是来汇报的。
这人口才极好,不打草稿也能把官话讲得非常顺。足足讲了五分钟他们在这个案件发生之后采取的措施,做的工作,拟的文件之类的东西。
不过在任秋玲看来,这种官样文章对破案完全没有一点用。好不容易等到这位村长做了总结性的陈词:“总之,此次案件虽然是一个意外,但是也说明了我们工作中的不足与缺点……”
任秋玲打断说:“抱歉,请问一下,罗村长来这儿的目的是?”
罗村长说:“我主动来协助你们破案。我情况熟,家底清,来给各位领导带路!”
还没等黄秋玲说话呢,小张说:“好啊好啊!欢迎欢迎!”
此后的调查工作进行得非常顺利,找到谁都是:“不知道。”“不清楚。”总之完全没有一个村民愿意透露一点点案情。
任秋玲猜测到今天不可能有什么收获了,准备收工另做打算。
罗村长热情的说:“各位领导今天查案辛苦了,我在家里准备了一点便饭,请大家务必赏光。”
任秋玲推辞说:“好意心领了,不过我们有纪律……”
小张哀求说:“探长……你是查完案子就走人了,我今后还得在这里工作的。去吃一顿饭吧,不要让我难做人。”
罗村长的突然出现,任秋玲判断他就是来搅局的。那么这个村长为什么要搅局呢?牛朝树的死,难道跟他也有些关系?
罗村长不好来拉任秋玲,只好拉住李博明一口一个领导的叫:“领导你发句话,让兄弟们都去我家嘛。”
李博明也觉得盛情难却,问任秋玲说:“探长,你看。”
任秋玲说:“好吧!那我们就去吃一顿。”她注意到路边地里一个老农重重的吐了口唾沫到地里。
任秋玲有些明白了,这个罗村长非常不得人心。
罗村长的家前面是店,后面是院,修得很大,跟四周村民低矮的房屋完全不同。
席间任秋玲一言不发,只是默默的吃着饭。
罗村长谈笑风生,一会儿劝这个多吃肉,一会儿劝那个多吃菜。因为纪律的原因,警员都没有喝酒。
李博明看任秋玲的样子,也猜不出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小张倒是主动跟罗村长示好,嘻嘻哈哈的像是没有什么顾忌。
“唉!你们都说我这村长好当呢?其实真是说不出的苦啊!”罗村长突然叹息起来。
任秋玲坐直了些,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
明面上,这是在吃饭,但是任秋玲却把它当成了与罗村长的一次交锋。
罗村长口才好,而且见过一些世面。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他想要掌控警方调查的方向。但是这正好说明他心中有鬼。
从罗村长的坐姿上,任秋玲推断此人有当过兵的经历。从他惯于讲空话套话上来看,此人开过一些会,见过一些领导。不过,就他那点水平想和任秋玲打心理战的话,还是太嫩了。
这一行警员,当然是以任秋玲为中心的。任秋玲一直不说话,也不笑,就是在给罗村长施加心理压力,让他自己乱了阵脚。沉默带给人的压力,往往大于怒吼带给人的压力。
罗村长叹息一声之后说道:“比如说前次草帽沟小学的那座桥,上级确实拔了五万元的修建费,我也确实给了宋一言老师。可是他家里穷,母亲又有病,可能把钱拿去给母亲治病了,我们都理解他。但是他非说我没有把钱给他,我有收条为证,白纸黑字,如果真的打起官司来,他也是个输。但是事不能这么做,他有困难,我们要理解。我就忍了那口气,自己出了点资,然后叫群众集了些钱,把桥建起来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事情,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嘛!”
任秋玲不由苦笑起来,原来是这么点事儿。就是有一笔建桥的费用经过了罗村长的手,然后又经过了宋一言的手,结果双方各执一词,一方说已经拿了,另一方说没有得到。
经济上的案子,有专门的部门负责。罗村长怕任秋玲是来查这个案子的,所以才会有这番举动。不过看这个地方经济不发达,可能五万元也算一笔很大的钱吧,罗村长才会这么紧张。
任秋玲不想听下去了,开口问道:“我看你家房屋的布局很大气,应该有高人指点过吧!”老实说听下风水局也比听罗村长的套话有意思。
罗村长得意起来,“哈哈,还是任领导有眼光。这个风水局确实是有高人指点过的,他说叫什么锁龙阵,弄好了能够升官发财。”顿了一顿,又补充说:“我是不指望升官发财的,不过我老婆信这些,没办法。”
吃过饭上车后,李博明问:“关于罗村长说的那个五万元,你觉得那钱是在他手里,还是真的被宋一言吞了?”
任秋玲叹息着说:“打官司,一定是宋一言输;但是,钱确实是被罗村长吃了——一个人讲真话时的手部动作,与讲假话时的手部动作明显不同,如果你真要学透视眼,可以注意观察一下。”
李明博说:“你简单说一下原理吧?为什么两者会不同呢?”
任秋玲说:“嗯,没有什么原理,只有猜测。心理学家猜测:讲假话要消耗更多的能量,所以手部的动作会减少。讲真话消耗的能量较少,所以手部动作会比较多。”
李博明说:“假如一个人本来手部动作就较少,比如说非常拘谨的人,那么怎么判断他是否讲了真话呢?”
任秋玲赞叹说:“果然是个聪明人,这个问题非常关键,不过我不准备回答,你自己思考也能弄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