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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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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早餐桌上,方牧原竟然出现了,他为昨天加班到深夜没能及时为何寻接风而道歉,并且解释方湛乔的妈妈随国际救援队去了南美洲,要几个月后才回来。

    方湛乔还没起床,方牧原让刘阿姨把他叫了下来,他睡眼惺忪打着呵欠,方牧原的吩咐不知道有没有听清楚。

    方牧原的意思是马上开学了,叫方湛乔带着何寻先去熟悉一下上学的路和学校的环境。

    方湛乔的声音瓮瓮地带着没睡醒的鼻音:“行啊,反正自行车多着呢,让她自己挑一辆。”

    何寻低声说:“我不会骑车……”

    方湛乔震惊地彻底醒了:“什么?这么大人你不会骑车!你是非人类吗?”

    何寻没回答,方牧原有点愠色:“别胡说八道,小寻不会骑车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啊。”方湛乔不以为然。

    方牧原把话题扯开了:“那你骑车带何寻去吧,反正也不远。”

    何寻心扑的一下,一点思想准备也没有,方湛乔也怔了一下,明显不乐意:“不是有公交吗,坐公交不就得了!”

    方牧原皱皱眉:“坐公交也行,女孩子,也安全些,这样吧,你先带着小寻坐一趟,下车到学校不是还有一段路要走吗。”

    方湛乔张张嘴,神色勉强:“现在上班高峰,等会儿再说吧!”

    方牧原还来不及说什么,他已经丢了饭碗上楼去了,何寻注意到他手指上的纱布只剩薄薄的一层,可能是做车模嫌碍事给扯掉了,里面映出很显眼的一抹红色,可是方牧原却好像根本没有看到。

    这对父子,沟通实在太有问题。

    方牧原上班后屋子里又静得吓人,还好明天就开始军训,要不何寻真保不住自己会不会逃回外公身边去,那里虽然成天都是孩子的吵吵嚷嚷,可是心却可以放在实处的。

    她硬着头皮到院子里找刘阿姨寒暄,帮她一起拾掇了会儿院子里的花花草草,等刘阿姨回厨房做饭她就又无所事事了,楼上一点儿动静都没有,方湛乔肯定在为他的车模废寝忘食。

    只能回房看书了,她在小水池边逗了会儿金鱼,无聊地吁了口气走回客厅,却发现方湛乔正坐在沙发上看杂志。

    “没事了吧?”他竟然在等她?

    本来就在没事找事,何寻呆滞地点头:“嗯——”

    他站起身来:“那走吧。”

    何寻跟在他身后出了门,天还是热,不过去公交站台的那段路树荫浓密,太阳升高了,她看见他们的影子,一个在亮晃晃的阳光里坦坦荡荡,一个却畏畏缩缩地躲在大团大团黑色的树影里。

    正等车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他接起来,有些意外:“匡怡?”

    那边好像说要来找他,他也不瞒着:“我现在有点儿事儿,先到我家去等我吧。”

    何寻迟疑了一下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啊?要不你先回去,告诉我哪站下就行了。”

    “那怎么行,下车了你又不知道怎么走。”方湛乔很笃定的样子,望望前面,把手伸进裤袋里掏出两个一元硬币:“车来了,拿着。”

    他把硬币放到何寻的手心,指尖只轻轻触了一下,何寻一手的汗就冒了出来。

    司机开车很野蛮,他们刚上去还没站稳就猛踩油门,何寻一个趔趄,方湛乔下意识地伸出手臂护住她,一晃,两个人就像抱在了一起。

    何寻赶紧挣出来,跌跌撞撞找个位置坐下来,方湛乔也是勉强站稳,看她坐下了也没往里走,直接找个扶手拉着站住了。

    何寻想叫他坐下来,可是没说出口,他虽然站着有些摇晃,却是很自在的样子,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啪啪啪快速按着,嘀嘀嘀的短信声音不时传出来,他看着看着,慢慢从眼角眉梢展开一抹很享受的笑容。

    短信的那一头,一定是他心爱的那个人。

    何寻跟在方湛乔的后面走进了学校,他倒是很尽责,领着她去看高一教室的地点,食堂,体育馆……不过明显有点心不在焉。

    何寻比他更心不在焉,还没走到图书馆的时候忍不住叫住他:“这个,新生入学的时候都会走一遍的吧,挺热的,要不我们回去吧。”

    他正合心意,不过还要做出体贴的样子:“还没走完哪,不过你要觉得热的话,那就先回去吧。“

    他回头的速度很快,两条长腿直往校门口大步流星地迈着,几乎已经急不可待。

    何寻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小跑着跟了上去,可是刚跑几步就停了下来。

    她觉得下面一热,有一小股液体流了出来。

    不会这么巧吧,她每个月一向很准时,可是这个月却提前了整整三天。

    估计是这阶段心思太乱,所以内分泌也跟着紊乱了。

    方湛乔在前面边走边打电话,声音急切:“喂,你在我家了吧,等会儿啊,我马上就到了。”

    何寻不敢跑了,恨不得夹着两条腿不要动才好。

    方湛乔走到公交车站,很巧,正好一辆车子驶了过来停在他身前,他一脚差点就踩上去了,忽然才想到身后还有个尾巴,连忙朝着来路急急地挥手。

    何寻落得远远的,低着头好像在数自己的步子,他更急了,想叫她才发现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只能使劲挥手:“哎,快点,快点……”

    叫了好几声何寻才木木地抬头,可是步子还是慢得跟蜗牛似的,司机不耐烦,一脚油门开走了。

    方湛乔真是气不打一处来,直接冲何寻叫:“你不会快点啊,叫你那么多声怎么就听不到啊。”

    两腿间有点湿湿腻腻的感觉,何寻不敢再往前走,皱着一张脸:“对不起。”

    方湛乔克制不住怒气:“现在低峰期,这车二十分钟一班,还不定准点哪!”

    何寻像被太阳晒蔫了:“对不起,我只是想,把路好好记一记,就慢了……”

    “别多废话了,打车吧!”方湛乔打断她,“这个地方不好打车,我们走到前面的主干道上去!”

    何寻把腿又并紧了些:“你先走吧,我想自己再走到学校去一趟,刚才几个拐弯我没怎么记住。”

    方湛乔又惊又气:“你一个人?要有什么事方局长还不拿下我的首级?得了得了,先回去,下回再带你走一趟不就完了?”

    何寻咬咬唇坚持:“没关系的,别忘了我也是N市的人,丢不了的!”

    方湛乔瞪起了眼睛:“你这长相是还算安全,但是满脸写着年少无知,赶紧跟我回去!”

    何寻定在原地:“你先回去吧,我自己肯定能行!”

    方湛乔发现有理根本说不清,心里又急,只能硬来了,直接上去钳住何寻的胳膊:“走,打车回去!“

    何寻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狠狠挣开。

    方湛乔的耐心消磨殆尽:“喂!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啊!”

    中午的日头让人发昏,身上又极不舒服,何寻心里一股无名火也窜了起来,忽然抬头,眼睛直视着他:“我不叫哎,也不叫喂,我有名字!”

    她的眼睛不算大,有点内双,清凌凌的眼波里映着两团灼灼的夏阳:“方湛乔,我叫何寻!”

    方湛乔本来心急火燎的,完全没有防备何寻突然的生气,而且,是第一次真的没有掩饰的生气,他一下子脑子像是瞬间短路了,眼神飘忽了一下,忽然愣愣地说了句完全不搭的话:“奇怪,怎么提前了?”

    其实刚刚的话一说完何寻就漏了全部的底气,现在听他这么一说,连忙往自己的裙摆下面看看,说话都结巴了:“提前?什么提前!”

    她突然地从怒气冲冲变得凌乱慌张,方湛乔好像一时也反应不过来,只是指指她身后:“那个,来了。”

    何寻蓦地紧紧捏住裙子下摆,使劲向下扯了扯,力图让出糗的程度降到最低。

    好吧,就算她再年少无知,这种事情不留下终身的阴影也不可能了,难道还要让他变出几个蝴蝶结来给她遮羞?不如直接死了算了。

    嘎地一声,一辆公交贴着她停了下来,司机探出头吼了一声:“靠边儿点!”

    何寻还木着,被方湛乔拖到一边,转头一看,正是他们要坐的那一路公交车。

    原来方湛乔说的是车来了,确实奇怪,明明应该间隔二十分钟的,不到两分钟却又来了一辆。

    的确是提前了,而且提前得价值太不靠谱,大热的天把何寻吓出一身冷汗。

    这次方湛乔用了商量的语气,但眼神里是克制不住急躁:“你……到底上不上?”

    憋着这口气只会更显得自己心里有鬼,何寻也没有了拗下去的力气,还好他没发现,这个时候,尽早回去换衣服才是上策。

    她不敢转身背对着他,指指车子:“你先上吧。”

    方湛乔也没顾着什么风度,一蹬跳了上去,上车的就他们两个,何寻趁人不注意摸摸了身后,刚才紧张过头了,还好,危险似乎没有蔓延。

    车上零零落落几个人,她不敢坐,贴着个角落站到下车,倒是方湛乔舒舒坦坦地坐着发了一路的短信。

    到站开了车门,她也缩在最后一个下车,方湛乔走得特别快,她咬牙跟着,回去的路并不长,她却觉得其修远兮。

    进了院子大门感觉又有热意在下面涌了一下,还好胜利在望,她只有一个念头,赶紧缩到一个谁也看不见的地方,不由得步子就加快了。

    在别墅玄关何寻弯腰换好鞋,正要往里走,忽然从楼梯上跑下来一个人,声音有点熟悉:“您老人家可算回来了啊,怎么,当护花使者去了?”

    就是昨天送复习资料的黑高男孩,方湛乔突然从后面贴近了何寻一点,笑着回答他:“不是正好让你充分享受一下我房间的游戏机?”

    “匡怡玩着呢。”男孩没有半点不自然,有饶有兴趣地端详何寻的脸:“唉这是你们家亲戚?没见过啊,不对,好像在哪儿见过……”

    方湛乔含糊其辞:“嗯,远房亲戚,今年上省中,这我朋友,陆鹏。”

    何寻实在无心敷衍,咧嘴勉强笑一下就往房间走,没想到方湛乔跟在她的身后:“等一下,我到你房间拿样东西。”

    “什么东西?”何寻一头雾水。

    他茫然地想一想,举起手指:“创可贴啊。”

    他就不偏不倚地走在她的身后,而且跟得特别紧,仿佛就这么几步路也会跟丢似的。

    走进房间何寻正要找药箱,他却马上退了出去:“不用了,我想起在哪个抽屉了。”

    何寻莫名其妙,也没工夫多想,赶紧换衣服,等把裙子脱下来拿在手里一看,她一口气差点上不来:浅色的裙摆上,一摊醒目的红色血迹,就像是在不怀好意地嘲笑着,她刚才所有的遮遮掩掩。

    怪不得他刚刚不露声色地贴在她的后面,原来,她早就不可幸免地暴露了!

    何寻陷入一种无望的沮丧中,她好像预感到,青春里的有些东西,就算再怎么拼命遮掩,却总有一天会不可遏制地奔涌而出,飞扬跋扈,不知羞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