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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红满堂彩,红云顶上飘,一栋栋华美的屋舍都系挂着红色缎彩,灯笼上贴着双喜,一看就知道这栋华府的主人好事将近。
这样欢天喜地的喜事,每人脸上理应挂满笑容,但华府中一隅偏僻的屋宇,里头偏僻正充满了哀伤与泪水。
悲伤的轻泣声不停从一间房里传出来,房门口站着两名藏青色衣衫的男子,门前,又让人用沉重的铁链锁了起来。
一名穿着红色衣衫的妇人徐步来到房门口,身后跟着一名丫鬟,手上捧着新嫁娘的凤冠霞帔。
“开门,我要进去为我女儿试嫁裳。”妇人秀气高雅,说话的语气颇有几分气势,让人不敢违背她的话。
站在门口负责看守新娘的两名护卫,先是对看了一眼,而后蹙起眉,见妇人手上并无拿着其他的东西后,其中一位打开大锁,让她们进房。
“动作快一点。”开门的男子冷冷地说。
妇人头也不回,轻哼了一声,举步走向房里。
一进入房中,这间原本雅致朴素的闺房,也早让一堆红给淹没了,铜镜前摆满了许多金饰,俗气得令人厌恶。
那阵阵的轻泣声,正是出自于坐在铜镜前的少女,她一脸苍白,双眼早已哭得红肿不堪,原本纤瘦的身子变得更加孱弱。
“耧荳。”妇人不忍地红了眼,上前去抱住了她“我苦命的女儿你怎么会变成这样?”这孩子才回来不过十多日,怎么就瘦得不成人形了?
“娘”沈耧荳一双泪眼对上妇人,一开口,嘶哑的嗓子几乎让人听不清她的声音,昔日那甜美轻柔的嗓音已不复见。
沈夫人心一拧,只能伤心的抱着女儿痛哭“耧荳、耧荳,你不要这个样子,娘会伤心的,耧荳”
“娘,我不嫁,我不嫁给陈雄”她沙哑地说着,纵使知道说了也没用。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当她风尘仆仆的跟着兄长一起回到江宁后,一开始,并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劲,只是庆幸着爷爷还活着,同时将找到姑姑的事情告诉了他。
过了两天后,她才开始发现府里多了很多人,而一向对她很冷漠的父亲、兄长,突然对她十分关怀,还派了织坊里的绣娘为她量身制衣,最重要的是,她看到府里开始张灯结彩,似乎有什么喜事要办。
她曾问过兄长,但他不是支吾其词不肯说,要不就是转了话题。
直到十天前,丝丝跟武哥从长安回来后,想进沈府见她却让人挡在门外,是她正巧经过大门,才上前让下人开门让他们进来。
没想到丝丝一进来后,扯着她的手臂就想往外走,这时府里不知从哪里窜出了许多藏青色衣衫的大汉,二话不说就跟武哥还有丝丝打了起来。
她正一头雾水不懂发生什么事情,丝丝就叫她快跑,说是半个月后,沈家要将她嫁给陈雄当第三个妾室了!
青天霹雳的消息击中了她,她愕然看着慢一步赶来的兄长,不相信他竟然会将自己的亲妹妹出卖给陈家。
接着,更多的藏青色衣衫大汉跑了出来,甚至连官府的官兵都出现了,同时沈家许多下人也硬是架住了她,将她往府里头扯。
武哥纵使武功高强,但人数悬殊太多,他一方面又要顾及丝丝,最后两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让人给带走。
当被挟持回屋里的她,大声质问着兄长,他的真面目终于显现出来,恶狠狠地瞪着她,要她乖乖等着家人,因为他已经答应将她嫁给陈雄,而陈家也会力保他在仕途上的发展
这种打击她一时之间无法承受,愕在房里好半晌说不出话,等她回过神后,已经是天黑了。虽然她之后用尽了所有的方法向逃离沈府,但没想到她居然连自己的房门都出不去,只能被关在这里,等着五天后的婚礼。
她哭泣、大喊、疯狂地擂门都没有用,没有半个人愿意放她出去,打定主意将她紧紧锁在这间牢房,等着将她嫁到另一座牢笼里。
而这十天里,武哥不停试着要闯进沈府带她出去,但最后却在县老爷的警告下不得不停止,万家镖局也因此被停业,更被威胁要是再插手管她的事情,就要让万家在江宁无法立足下去。
现在,在不停的哭喊后,她的喉咙像是被火烧似的灼痛,再也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就剩下无尽的泪水不停掉落。
“乖女儿,娘不是不帮你,而是”沈夫人一手捂着唇哭泣,手上的衣袖滑落肘间,露出了她手臂上青红交错的瘀痕。是的,她也曾苦苦的哀求老爷放过他们的女儿,却只换来一阵毒打,她的女儿她到底该怎么帮助她?
沈耧荳无神的大眼看着娘亲的手臂,心里涌上无奈与绝望,眸中黯淡无光,视线转回镜中的人儿,她再一次告诉自己,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嫁的她早已决定,此生只会是尉迟秀的妻子。
五日后——
锣鼓喧天,鞭炮声不绝于耳,沈府前热闹非凡,江宁两大织布世家结亲,非同小可,沈家嫁女,虽是嫁给陈家当妾室,但两府还是办得如同迎娶正妻一样。
陈、沈两家席开百桌,从东城门一路宴请到西城门,城中的百姓欢天喜地的参加这场婚宴,瞪着吃一顿佳肴。
陈雅看了看天色,时辰已到,催促着陈雄前去迎亲,迎进他们陈家未来五十年的大财神。
迎亲队伍一路敲锣打鼓的来到沈家门口,看见坐在马上的新郎倌,让人不由得同情起即将要嫁给他的女人,长得不但横眉竖目,一脸凶相,看那体型,都快要比他胯下的马还重
城中的百姓本来就带着看好戏的心情,如今瞧见新郎倌是这么痴肥的一个人,全都掩着唇偷笑。
坐在马上的新郎倌还不知道别人是在笑他,还以为大伙都很热情,甚至还举起一只手向四方挥舞招呼。当他的目光转到何方,那里就能听见欢声雷动,令他更加开心地笑眯了原本就只剩下两条缝的眼。
这陈雄在江宁是出了名的好色,无人不知陈家长子是个见色心喜的大色鬼,靠着家中恒产在江宁作威作福,平日又爱上花坊青楼。说好听点,沈家的闺女是嫁过去当妾,难听点,不如说是家妓!因为陈雄的妻妾,早就多到连屋子都快塞不下。
依照习俗,现在正是新嫁娘拜别父母的时候,之后喜娘才会背她到门口,再让新郎倌迎上花轿。
“不——”谁知此时沈府敞开的厅堂上,竟是传来凄厉的哀喊。
“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了?”
宾客们纷纷探头往沈府中望去,只见原本应该跪在地上拜别父母的新嫁娘,怎么也不肯下跪,身边甚至于还有两个大汉压着她,连红巾都没有覆在凤冠上。
见状,百姓们也了解了。看样子,这沈家的闺女也不是自愿嫁出去的。
就说嘛,谁肯嫁给陈雄这种人啊?
沈耧荳头上戴着沉重的凤冠,两手被人架了起来,站在她右边的男子毫不怜香惜玉,举脚踢向她后膝,逼得她跪下。
“我不嫁!我不要娘!”她悲伤的哭叫着,动弹不得的让人硬是将她的头往地上压,足足磕了三个响头。
“老爷!老爷!你放过女儿吧!”沈夫人扯住丈夫的衣袖,流着眼泪苦苦哀求着。她的女儿这样嫁出去,一定会死的!
沈东青怒不可遏地举手当中甩了沈夫人一个耳光,怒喝道:“放手!你还嫌不够丢脸是吗?”丢人都丢到家了,可以想见外头的宾客会怎么看待这场婚礼。
一旁的身价人全都冷眼旁观,没人上前去帮沈耧荳一把,沈育然甚至还将头转到一边,看都不看母亲与妹妹一眼。
这个耳光不轻,沈夫人被打得摔倒在地,但她不肯放弃,爬向前抓住丈夫的裤子“老爷!我求你!我求求你,不要把耧荳嫁给那种人”
“那种人”在门口听到了,脸色一沉,笑脸都没了,不满意地瞪向厅里。
“住嘴!”沈东青一瞧见陈雄难看的脸色,抬脚就踹了妻子一脚。笨女人!不会帮他还来坏他的好事,回头再让她好看!
“娘——”沈耧荳看着娘亲,身体就像一个布娃娃似的任人摆弄,硬是将她往门口拉过去。
“还不快点带小姐上花轿!误了时辰你们担待得起吗?”沈东青怒斥着,一旁的喜娘这才拖拖拉拉地上前。
喜娘一脸同情地看着沈耧荳。她当了不知道多少次的喜娘,就这一次让她特别难受,这跟要她将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推入火坑去卖,有什么不同。要早知道这桩婚事这么难办,她就不来了。
“沈小姐,上来吧。”喜娘背对着她矮下身,等着她趴上来。
沈耧荳用尽全身力气挣扎着,但她一个姑娘家,怎么赢得了左右两个男人的力气,硬是被推上了喜娘的背后。
“我不要,我不要秀哥!秀哥,救救我”无力的趴在喜娘背后,她痛哭流涕,哭得整个人都在发抖。
喜娘原本正要往门口走了,但实在忍受不住背后传来的那声声悲泣,再看看外头围观的群众,多数都为沈小姐的命运流露出同情的目光。
“喜娘,你动作还不快点?要钱就快点办事!”看喜娘站在原地动也不动,沈东青气急败坏地冲到她身边大吼,还伸手推了她一把。
喜娘被他吓了一跳,也被推得不高兴了“沈老爷,急什么嘛!卖女求荣有什么好急的啊?”她酸了他一句。
“你胡说什么?”他一张脸气得红起来,有些狼狈的看着门外围观的人。
“唷!我说错了吗?谁不知道你把女儿卖给陈家为的是什么,这不就是卖女求荣吗?”喜娘气上心头。了不起她不领这笔钱,要是她真拿了这些臭钱,还嫌脏了手咧!
“你!”沈东青抬起手,连她都想打。
喜娘瞪大眼,站直身子让背上的塑料袋下地,双手擦腰,一副“要打来啊”的架式。“有种你碰老娘一下试试!”
举起的手僵在半空许久,一甩袖,他转过头对着一旁的丫鬟大吼“还不快点把小姐带出去!把喜娘给我赶出去!”
“是!”丫鬟们吓得心惊胆跳,七手八脚的分成两批人,一批拉着喜娘往外走,另一批则是扯着沈耧荳走向大门。
丫鬟们虽然也很同情小姐,但是却也无能为力,吵吵闹闹中,她们架着她快到大门边了。
“不要——我不要!放开我!”沈耧荳拼命的摇头,当她看见离她越来越近的陈雄之后,一股从心底窜出的恐惧让她害怕得脚下一软,若不是丫鬟扶着她,她早就摔倒在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