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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设有结界的大门外,站着一个看来相当冷酷无情的人,外形和零相像,都是属瘦削精壮型,体内蕴藏不可测知的力量,使他们的灵魂散发出耀眼的光芒,与零不同的是,这人懂得如何收敛自己的气。
零的情愫霎时像被冰水浇熄,恢复暗彝初见他时的排拒,排拒所有人于心门外。
好不容易才借由肢体的交流让彼此的关系跨进一小步,如今却因这陌生男子的出现徒落梦一场。
暗彝努力甩掉心底涌升的些许怅然。没关系,他有的是时间与零纠缠到底,谁教自他见着他后就再也移不开视线。
“我要走了。”
走向大门的脚步踌躇了下,零内心正挣扎着自己有没有必要向暗彝道别,他本该是来去皆不管他人是否在意的人。
是为了感谢暗彝这些日子以来,带给他如梦似幻的纯真自在生活?不,他只是想请他撤下结界,不然他走不了。
是该道别的时候了,零长期集中的攻势可使结界裂开小缝,再加上外头那个深藏不露的人,万一真让他们给打破结界,那他暗彝的名誉岂不是不保?
常笑谑别人,也常自我调侃的暗彝,方才好不容易拾回的笑又勾起,那似乎早已是皮相的一部分,他无法舍去,尤其突并无坏处。
“既然你的伤已经好了,那我也没有留你的理由。”
其实为了零好,在他的心结未解之前,最好别再使用他特有的能力,否则下次病发不知能否再被压下,还有,想必他回去后一定又得继续服用那蚀心之毒,他还没帮他完全解清呢!
暗彝摊开掌心向上,将气凝聚其上,须臾,散发出浅紫色光芒的结晶体自他手心浮现。
“留下你的这些日子这么美好,还真教人不舍得放你离去;我身边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只希望你能收下这条紫晶坠,聊表我硬将你困住的歉疚,也希望你能多记住我些时日,别太快把我忘了。”这种违心之论,反而是在暗示零能将他牢记在心,永不忘怀。
暗彝的轻易说再见,不见不舍的神色今零的心更冷,这也让他更加相信世间根本不会有“永远”这两个字。这不是他早就明了的吗?为何要对早就料到、早就知晓的事感到不愉快?
暗彝只是默默的望着相偕离去、冷淡疏远的两道背影。
“你就这么放他回去?”怎么可能!明明就不可能放得下。水 难解心中疑问,干脆直接开口问他,否则嘴巴是作啥用的。
“呵呵。”暗彝笑而不答。
“喂,快说,你究竟在打什么鬼主意,就不信你会轻易放走看上眼的猎物。”知暗彝者,非水 莫属也。
“呵呵。”
“你快说!”水鸽追向走往屋内的暗彝,直嚷着要他替他解惑。
* * *
回到这座美丽的牢笼后,零就常常望向以前不太注意,由防弹玻璃阻隔的窗户。
这窗子的高度几近到天花板,一般人是不可能长到如此惊人的高度,能平视望向窗外。
可是零不是一般人,他也没兴趣踩在椅子上,跪起脚尖很吃力的仰头望向外面;他略施异能,让自己飘浮在半空中,盘腿直盯着阳光照射得到的世界。
这类特技对他而言只是雕虫小技,耗费不了多少能量,因而他才能长时间一动也不动的浮在半空中。
“下来,我有话对你说。”
脚步虽极轻,但背后锐利的视线他就是能感觉得到,这般轻的脚步声使他想到一个人。
明知有人进来,明知对方是谁,但零就是不想作回应,也不想下来。
“算了,你如果不想下来,唔。”爷使用超能力将原本拿在手中的东西递至零眼前“下次的任务。”
零望也不望向那东西一眼,继续呆望着窗外,一片沉默弥漫在一上一下的两个人之间。
“真的只到一百?”失去得力的助手,多教人不舍,没有其他人能做得比零更好,更不留痕迹,所以明知没用,爷仍不想放弃。
他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静止不动的零,也不知他听进爷所说的话没。
又望了零的背影一眼,爷不再说话便走出房间,向一旁的守卫使眼色。
在厚重的钢门掩上的那一瞬,守卫的思绪飘进零刻意放空的心扉—
又要加重药量?那岂不是会死人!?
* * *
他也会内疚?对他眼中被着人皮的怪物?
零讥诮地勾起嘴角,露出右颊上几乎没人见过的小笑窝,那神情实在与暗彝十分相像,只除了暗彝眼底会蕴有笑意外。
看来爷是打定主意非要他死于非命不可。
其实何必那么心急呢?犯不着他大费周章的动手,等他解开心锁后,来日恐怕也不多了。
零收回心思,再度放逐意识,任它飘向千里之外。
他在想他吗?不!打死他也不会承认。
* * *
“请问部长在吗?我是xx日报的记者,与部长约好要做一对一的访谈,请问部长在吗?我想和他再确认一下时间。”零操着道地的英国正统口音,让人绝对不会怀疑他并非本地人。
(先生,请问你有先预约吗?)尽职的女秘书查看行程表后,发现部长并未交代此事。
“没有,不过昨天我与部长在xx饭店聚会时相遇,两人相谈甚欢,相信部长应该有对我留下不错的印象才是,可以麻烦声音甜美,肯定人也长得很美的秘书小姐帮我转接一下吗?”
(稍等一下。)确认对方所言无误,昨日部长确实有场私人不对外公开的聚会在xx饭店举办,秘书小姐于是将电话转至部长专用办公室的内线。
(部长,xx日报记者,二线找您。)
那是谁?不过对于记者,尤其是大报社的记者,自己还是少得罪为妙。
(接进来。)
身材已中年发福,啤酒肚令他无法弯下腰的部长倾身接了二线。
不久,部长办公室内传来一阵惊人的惨叫声,一时之间整栋大楼陷入一团混乱,警车与救护车的警笛声交错,响彻云霄。
办公桌上,空留未挂上的电话,被人忽略地、小小声地嘟嘟作响。
* * *
数条街之外,在公园内较不醒目的公用电话旁,一道纤细的人影攀附在电话上,有随时要昏倒的危险。
零凭借着电讯将异能传送至远方,使得接电话的对方全身顿时磁场逆流,扰乱他身上重要器官的功能,若对方是健康的人,也许能在感到不适的刹那甩开话筒,但对全身脂肪过多、血压过高、心脏又不好、年逾半百的中老年人而言,心率一旦失调,几乎是回天乏术。
零原本略显纤细但精壮的身形,如今看来竟相当脆弱,仿佛风一吹,他便会随风而逝。
额际不断沁出冷汗,身体颤若秋风中凋零的落叶。
“暗”零一咬牙,硬是将话尾吞回咽喉深处。
不知能否撑过这一回?不知能否再见
生死存亡关头,心底的那道锁在此刻竟变得一点都不重要,零甚至连想都没想到,脑海中浮现一道抹不去的人影,竟是
意识愈是昏沉,那道人影便愈是清晰,渐渐的泛满一片紫光,连俊逸容貌的肤色亦变得紫红。
好像妆点上一层粉彩,想不到他化妆后也还挺俊的。
* * *
零终于昏了过去,倒在梁柱后隐密的公共电话下。
“零啊零,为何你就是不肯出声求救呢?”暗彝眼中带着满满的怜爱,满满的疼惜,若这痛是痛在自己身上,而不是零的身上,那该有多好。
暗彝趋身向前。
“暗彝,你又要救他?”
“你说呢?”明知就请别故问。
“从不知咱们暗冥界殿下暗彝会是个古道热肠、满腔仁义的人,见人受伤就急于伸出援手,其后还慈悲心肠大发,不管去哪儿都以那曾救过的人为优先考量,要不是亲眼所见,我可怎么也不能置信。”本就与暗彝是物以类聚的童年玩伴,水闲不忘展露爱捉弄人的本性。
暗彝此时根本无暇理会水龙的嘲讽,虽然蕴含他丰沛能量的紫晶能守护零,但若不及时救治,恐怕不知会留下什么堪虑的后遗症。
在非假日而显得有些冷清的公园内,刻意避开他人异样眼光的他们,如幻影般消失在空气中。
* * *
不时散发出令人倾心的高贵香味的柜子花季已过,总是魅诱着他的心的花气不再,留下满树欣欣向荣的绿叶枝极,迎接多雨的夏秋。
零平心静气的倚窗而立,吸取大自然的健康芬多精。
“你还没完全好呢,别起身坐在窗边吹风,小心受凉。”
等了许久没得到回应,暗彝以为零不想说话,于是他体贴的想让他一个人安静独处。
他也是这样,想一个人静一静时,最厌恶有人来烦他。
对外人来说,这绝不会是总是以笑脸迎人的暗彝会有的想法,因为他看来总是那么爱热闹,似乎一刻也不得闲。
所以人还是别笑太多,该笑的时候适度的笑笑就可以。
可是适度的拿捏又岂是件简单的事。
“为什么又救我?”人会对对方好、给对方好处一定是别有目的,他从不相信别无所求、仅是善心大发这类的蠢事。
零刻意不提起上回他救了自己后,两人曾共有的、充斥着暧昧气氛的日子,他原以为经过这些日子,他早将他忘却。
而他,也将他遗忘了。
“你说呢?”
说来常带着微笑的暗彝其实是个挺龟毛的人,他认为对方应该明白的事,自己就绝对不会说出口,只是静静等待对方承认或想通,他从不想,也用不着点破。
这该也是自尊心极强的人的通病之一,以为对方必定知道的事,也许对方正等着你亲口说出,他才能稳下不安的心。
“唉,你该知道我俩是不会有结果的。”因为他是个没有过去、未来的人,因为他沾满血腥的双手,因为他即将腐朽的肉体。
他屡屡帮他,就是为了要得到他这个人、他这颗心吧!可是连他自己都无力掌控的,又如何能给得了他?
“是吗?”他想要的,从来没有要不到过。
暗彝固执的从不允许别人向他说不,直的不成,他会拐个弯,但绝不会放弃,继续前进。
看来,除非先解开零心中的那一把锁,他曾在他心灵深处见过的那一片灰色地带,否则零是不会全然将心交给他的。
他是能解读其间的涵义,但纵使据实告诉零,对他而言并无好处,况且那片灰暗还有个未解的疑问。
狂妄如他,要就是要全部。
“我煮了碗粥,你趁热吃吧,摆凉了就不好吃。”暗彝替零披上外衣,手也顺势搭在他肩上,眷恋不已。
“你做的东西能吃吗?”不是嘲弄暗彝,而是零真对他的厨艺没有信心;看着不停冒出白烟的热粥,为了自己的味蕾及空胃,零仍有却步的念头。
“别太瞧不起人,这种事情对我而言是轻而易举,我怎么可能做不好。”这可是他熬了很久,浪费了一大堆食材才完成的自信之作,怎么可能会不能吃!
将零扶至床沿,暗彝端起碗、拿起汤匙,舀了一口热腾腾的白米粥,吹了又吹,待它凉些,手即往零的嘴边靠去。
“啊”“你这是干嘛?”总是一个人吃饭,也总是自己吃的零,不懂他的意思。
“你没看过妈妈喂小宝宝吃饭吗?”
这和那有关联?
“没看过。”
“我也没看过,不过我知道身体不适的病人,都是由人服侍进食的,这无非是一种享受。”
暗彝觉得自己停在半空中的手有些酸了。
零看了眼汤匙中快要冷掉的粥。
“我不这么觉得,我有手有脚,不习惯别人喂我吃东西。”
“连我都不行?”
“就是你才更让我觉得别扭。”一时失言,令零的眉不禁蹙了下。
原就噙着笑的暗彝此时笑得更贼了,好似偷着了什么费尽心思、千方百计想偷到手的东西。
为了掩饰,零咬了下薄唇,张口将粥吃掉,随即低头不看暗彝得意的笑脸。
* * *
盛夏的夜空,凉风拂面,对于正无所事事的人,应该更添惬意。
拗不过暗彝面带笑容的缠功,零被拉来陪着他仰躺在草地上,做他从未做过的事——数着满天的星斗。
“还好今夜天气正好,否则我俩怎能有如此美好的花前月下。”
枕在暗彝臂上的零并没有听清楚他又说了啥浑话。
原来这就是夜空!零沉醉于星海点缀的黑幕奇景。
“怎么不说话?”又轮到他唱独脚戏了?看来,若真想要和零长相厮守,他得做好这方面的心理准备。
他能谅解,之前老是独自一人面对着四片墙壁的零,怎可能会是个多话之人,又不是像他这种每天得面对难以数计面孔的可怜虫。
他不想说话,他陪他不说话便是。
无声胜有声的情景维持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后,暗彝担心病体未愈的零会着凉,正打算扶他进屋时,零突然打破沉默:
“我们还能在一起数星星吗?”
“当然,只要你愿意。”
他是愿意,只可惜来日无多。
零终于对自己的短暂生命兴起不舍之感,但又倏地将它掩去。
自从认识暗彝后,他开始拥有许多不同的第一次经验。美好的第一次,聆听风,时听雨,聆听虫鸣,聆听自己心跳的经验;使他贫乏的生命开始有了点美丽的色彩,不再只是枯燥的灰。
但他是零,他是没有资格拥有人们口中的幸福的雪,什么也没有的零。
“我”他好想说,我愿意,但
逐渐靠近的汽车引擎声,使两人警觉的站起身,方才相倚的体温顿失,空留惆怅。
虽然探查不出来者的波动,但他们也猜得出来者为谁。
“零”
又是道别时,纵有再多不舍,也留不住不想留下来的人儿。
“我走了。”
他没说再见,也是没有机会再见了吧!
零毅然迈开步伐,头也不回的离去。
虽俗谚道,有一就有二,无三不成礼,但他是何等人也。
暗彝暗中立誓,事绝不过三。
他绝不会再让零离开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