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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那日史昱束吻了连银钗离去后,她就再也没见到他的人了,他似乎是下定决心要离开这个地方、离开她。
她任由他离去,没有追他、没有求他留下、没有去找他的踪影。
既然他想走,她是怎么也留不住他的。
抚着尚未隆起的肚子,她看到的是一片灰暗的未来。
她不敢跟任何人说她已怀孕的事,因为,她怕消息传进了爹娘的耳里,他们会要她舍弃孩子。
这孩子是她的心头肉,她说什么也不愿意割舍他,所以她只好尽力隐瞒;直到将来的某一天,她的衣服再也遮掩不了一天天隆起的肚皮时,她才愿意说出来。
届时,纵使爹娘不同意她生下孩子,也无法逼她喝下去胎药。
虽然她的孩子没有爹疼,但是,她会给他所有的爱。
一知道自己有了孩子之后,连银钗一扫先前失魂落魄的样子,她现在的精神全放在自己的孩子身上。她已没有心思去理会钗头玉凤的下落,更加没有心情去难过史昱束的离去。
逝者已矣,来者可追;以前的事她已不愿再去想,现下她只想照顾好肚子里的孩子,平平安安地将他生下来。
看到连银钗的转变,君儿总算放心了。
虽然她不知道小姐为何会在一夕之间就变了,但是她很高兴能看到这样的小姐,至少比之前要死不活、像个活死人的样子来得好。
“小姐,人参鸡汤炖好了。”君儿将一盅热腾腾的人参鸡汤放在桌上。
连银钗打开碗盖,用汤匙一小口、一小口地喝下。
先前她只要一闻到腥味或味道太浓的食物就反胃,往往还没吃进半口,就先将胃中的东西全吐光了。
看连银钗日渐消瘦,君儿只好要人煮些口味清淡的补汤给她补补身子。
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她消瘦的脸蛋及身子终于丰腴了些,不像之前那样瘦成了令人心疼的皮包骨。
君儿正思索着,明天该煮哪种既清淡又滋补的汤让她滋补身子。
离开济连堂后,史昱束原想离开这个地方。可他就是舍不得。
他要是这么走了,一定会和连银钗断了音讯。
正因如此,所以每当他踏出城门,往往走不到三步,就又旋身走了回来。
那时他在吻了她之后什么都没说就离开了,现在,他没那个脸也没那个勇气再去见她。
就这样,这几日史昱束几乎都住在勾栏院里,镇日和不同的女人耳鬓厮磨,想藉由这种糜烂的生活忘记她的一切。
“爷,你怎么不再喝了?”一个酥胸半露的女人将那饱满的胸贴上他的身子。
“爷,今晚就由我伺候你!”另一个女人的手寻蛇一般地在他的胸口游移。
“爷,她们这些老女人你都尝过了,今晚就由我陪你共度春宵.好吗?”
二人极尽所能地挑逗着他,她们的心思早已昭咔若揭。
这个大爷成天都住在她们“彩花楼”里,若是能掳获他的心、他的人, 自己就能脱离不堪的环境,摇身一变成了天上飞的凤凰。
因为每个人都怀着这样的希望,所以她们无不使出浑身解数伺候他。
这些人的想法史昱束是再清楚不过的了,不过,她们也实在是看扁他了。
世上的美人儿他已品尝无数,就凭她们这一点姿色也妄想网住他,实在太天真了。
他对她们是有欲望没错,但那只是男人和女人间的游戏,而不是心动的感觉;心动就像对连银钗一般。
唉!心动又如何?她已经要嫁给别人了。
现在才发现自己的心意,似乎太迟了。
随便拉了个女人入怀,他低头给了那个幸运儿一个热辣辣的香吻。
他宁可醉卧美人窝.也不愿再去面对无辜的她。
他是个情场浪子,像她这么纯洁的女人,根本就不适合他。
找了个借口,史昱束放任自己继续沉沦
原以为自己忍受得了那份相思之苦,可日子一久,史昱束终究还是按捺不住,偷偷地躲在济连堂的外头窥视。
只要让他看连银钗一眼,他就会心甘情愿地走人。
可是等了一个上午,人们进进出出,就是没有看见她的身影。
哎呀!他真糊涂!此刻,史昱束才知道见不到佳人的原因出在哪里了。
之前他曾听说过,连银钗都是隔着竹帘替人把咏,他当然怎么看也看不到她;他若想见她一面就得到后院去,趁她步人轿子前将她看个仔细。
知道自己站错地方了,他立即旋身走到后院。
爬上墙头,史昱束躲在隐密处等待着。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史昱束快被烈阳给晒晕之际,后院里终于有了动静。
“小姐,你走好啊!”雨后路滑,地上满是泥泞,君儿怕连银钗会不小心跌倒,她担心地提醒着。
“我知道。”连银钗小心翼翼地走着。
史昱束的目光追随着莲步轻移的她,她走到哪儿,他的目光就跟到哪儿。
她变胖了!这是他看见连银钗的第一个感觉。
见她比他离去前多长了些肉,他颇不是滋味:
他为了她朝思暮想,虽然不至于茶不思、饭不想,可他每晚一躺上床就会想到她,所以他都得灌醉自己才能入睡。
这些日子以来,其实他一点也不好过。
可没想到,她不但没有因他的离去而憔悴,反而还过得更好。
人说心宽体胖,她一定是每天开开心心的,一点烦恼也没有,才会日渐丰腴。
哼!他每天为了她要喝得酩酊大醉才能人睡,反观她,即使没有他在身边她也一样过得很好,完全没有受到他离去的影响。
见她没有和他一般地憔悴,史昱束的心中有一股气窜来窜去,迟迟无法纾解。
连银钗一上轿,后院的门随之开启。
君儿跟在一旁,与轿子一起出了济连堂的后院。
虽然气恼连银钗过得比自己好,但是史昱束却无法转身离去,他在远远的后方,一步一步地跟着。
穿过大街、越过小巷,看着轿子进入一座大宅院,他抬起头一看,一块匾额上龙飞凤舞地写着“连家庄”三个大字。
这大概就是连银钗的家了!
不知在外头呆呆地站了多久,直到有几辆马车停在连家庄的大门前,喧哗吵闹的声音这才引起他的注意。
好几名身穿华服的男女老少下了马车,他们的衣着不是大红衣衫,就是有着红色滚边的衣襟,令人感到喜气洋洋。
“快将东西全搬下来!”一名微胖、上了年纪的女人大声地呐喝着:
她一声令下,众人立即行动,七手八脚地将马车上的东西一包、一包地抬下来。
“小心!别弄坏了!”她忍不住地叮咛。
他们所搬下来的东西都贴上了双喜字样,史昱?不是傻瓜,他当然知道这些东西是什么。
聘礼!她要订婚了!他不知情地跟了老半天,结果今天却是她订婚的日子。
他早该走的,这样一来,他就不会看见这令人心痛的一幕。
史昱束很想转身离去,但是他的脚仿佛生了根,怎么也无法移动半步。
他的目光四下梭巡,想找到连银钗未来的相公,他想看看那个人究竟长得什么模样。
就在那名不停指挥着众人的女人身边,他看见了一名笑得很开心,但笑容中透出几许狡猾的男子。
他应该就是她未来的相公吧!
瞧他神情猥琐、獐头鼠目,那根本就是小人的模样,想必成不了大器。
连银钗未来的相公竟是这样的男人,比起他来。他可是胜过那人千万分。
不过,虽是这么想,他还是十分嫉妒眼前这名男子。
一副小人嘴脸的他能正大光明地迎娶连银钗,而他貌赛潘安,却只能在外头偷偷地窥探,两人的际遇犹如天壤之别。
看着一群人抬着聘礼摇摇摆摆地走进连家庄,他有股冲动想冲进去阻止这场婚事。
但是,他有什么资格这么做?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非君不嫁、非卿不娶的山盟海誓,更没有私定终生。
她给过他机会,是他选择逃避、选择离开;现下,他没有脸,也没有那个资格去破坏她的婚事。
虽然很痛苦,但是史昱束还是忍下了这股冲动,他仅是痴痴、傻傻地守着,似乎要等他们汀完婚才肯死心离去。
会用这种方式折磨自己的人,是天底下最笨的傻瓜,然而那个傻瓜就是他
不多时,除了那几名身穿华服的人之外,其余的下人全都退了出来,他们聚集在马车旁,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闲话。
“老夫人还真是厉害,幸好在十几年前就订下丫这门亲事,否则关家就要从金陵第一世家的宝座上跌下来了。”
“是啊!听说今天交换的信物中,那根钗头玉凤里有藏宝图;要是能得到那份藏宝图,关家就不只是金陵首富而已,说不定还会富可敌国,连皇上乜要忌讳三分。”
“不过老夫人厉害的地方不只这样,为了让婚事顺利进行,即使大少爷不愿意,她也能找”
此人的话才说了一半,就被别人打断了:
“你不要命了啊?竟敢乱嚼舌根,小心你的舌头会被老夫人割下来。”
他们不能谈论的事,就是未来新郎倌的身分,这可是个禁忌的话题。
“不说就不说!”一经提醒,那人也识相地闭嘴。
“不过,连家曾稍了封信向老夫人赔不是,说是钗头玉凤不见了,恐怕无法当做订亲的信物;既然老夫人要的是那根钗头玉凤里的藏宝图,现下它不见了,老夫人怎么还愿意这么不择手段地想完成这门亲事?”
“谁知道啊!老夫人的心思不是我们能猜得到的。”
“虽然没了藏宝图,但至少可以得到一大笔的嫁妆,那笔嫁妆或许能帮关府渡过眼前的难关。”
一群人兴致勃勃地讨论着有关嫁妆的事,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们谈论的内容已经入了史昱束的耳朵。
平时,史昱束并不喜欢听这种论人是非的闲话,但是今天他竟有办法捺着性子听完,没有听到一半就拂袖而去。
事实上,吸引他的是——“钗头玉凤”四个字。
他并不在意钗头玉凤里是不是有藏宝图,他在意的是,连家遗失的那根钗头玉凤和他怀中的玉簪是不是同一根。
连家庄的人一直在寻找钗头玉凤,而他拾到了一根刻有凤凰的玉簪,这样的巧合令他不得不怀疑,他怀中的玉簪就是那根钗头玉凤。
如果一切如他所料,那么连银钗极有可能就是那日在树林内替他解毒的人。
天啊!如果真的是她,为何她一直没有告诉他呢?史昱束不明白连银钗为何要一直瞒着自己。
她一定就是救他的人,否则她不会知道他曾中过毒。
一想起那时她还找借口想隐瞒这件事,史昱?就恨不得能好好地处罚她一顿。
如果她早点跟他坦白,他们之间就不会多绕了那么多圈,也就不会造成今日差点无法弥补的遗憾。
幸好,一切都还来得及,还不算太晚。
其实,史昱束现下的心情是雀跃的,因为他终于有资格进去阻止那桩荒谬的婚事了。
他凭什么呢?就凭她已经是他的人!
他是个男子汉大丈夫,他绝对不允许自己的女人嫁给别的男人。
在关家的人进入连家庄前,场面就已经够混乱了,现下,他们全都坐在大厅里,场面就更乱了:
连玉钗这个即将要当新嫁娘的人,不但没有好好地梳妆打扮,反而披头散发、一身肮脏,就像个疯婆子一样。
“小姐!你就行行好,千万别这样出去啊!”甜儿见自家小姐为了拒婚而这样子毁坏自己的名声,她舶心中有说不出的担心。
若是让小姐就这么去大厅.她的皮铁定会被老爷给剥了。
“少废话!”她决定的事,绝不更改。“你只要牢牢记住我刚刚交代你的话,一切都照我的吩咐去做,其余的事你就?e管了。”
她精心设计的这场“好戏”除了要她努力地演出之外,也要甜儿乖乖地配合,两人一搭一唱。才有可能让关家自动退婚。
为了不嫁那个关允阡。什么样的牺牲她都肯做。
连银钗走进妹妹的房里,一见到她这个模样,吓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玉钗!”她惊诧不已地唤了声。
听见有人唤她的声音,连玉钗立即回头。
看着连玉钗两眼无神、兀自傻笑、疯疯癫癫的佯子,连银钗的心都碎了。
“咦?你怎么把脸给包起来了呢?啊!我知道了,你一定是蒙面大盗!”连玉钗一见到以薄纱遮面的连银钗时,便疯言疯语地嚷嚷着。
听见她的话,连银钗的心都拧了起来。昨儿个明明还好好的,怎么今日就像变了个人呢?难道是因为人人都逼她嫁给关允阡,就这样将她逼疯了?
不舍得、不相信她那个活泼可人的妹妹会在一夕之间发了疯,连银钗连忙拉起她的手替她把脉。
咦?她的脉象平稳,完全不像有病的样子。
若她没病,又为何会突然发疯了呢?
倏地,连银钗明白了一切。
她放下连玉钗的手,板起脸孔怒斥:“为了不想嫁给关允阡,你竟这样毁坏自己的名声,你究竟在想什么?还有甜儿,你家小姐胡闹,你不但不阻止,还跟着一起胡闹,你这丫头是怎么当的?”
“我”甜儿心中有万分的委屈,可碍于连玉钗在场,她不敢说出实情。
“二姐,是我执意要扮成这个样子,不关甜儿的事,她也是被我威胁才肯配合的,算起来她也是受害者。”
知道瞒不过连银钗,再加上甜儿被误会了,连玉钗赶紧出声替甜儿解释。
“你真是胡闹!”
女人一生中最重要的就是婚姻大事,今天要是被她这么一闹,那关家铁定会吓到跑得不见人影,哪还敢娶她进门。
“我也没办法啊!”连玉钗十分无奈地说着:“人人都说关允阡好,必是人中之龙,我若嫁给他铁定会一生幸福。可是,要成亲的人是我耶!我一点都不觉得他很好,嫁给他会幸福。”
“玉钗,那是因为你固执地不肯接受他。”
连玉钗当然知道自己会排斥这桩婚事,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因为她不肯接受;可大伙儿都知道她不肯接受,却没有人愿意去了解她的想法,只会一味地要她嫁人。
“二姐,今天若换成是你,你愿意将自己的未来交给一个不知道自己爱不爱,甚至没有任何印象的人吗?”她就是因为不愿意,所以才一直不肯嫁。
若是以前,她一定会回答妹妹说她会嫁,因力,只要是爹的安排她都会遵从,她知道爹绝对舍下得毁了她一生的幸福。
可现在她尝到了爱人的滋味,虽然那苦涩得让人心痛,但是能知道爱人是什么滋味,已经是一种莫大的幸福了。
虽然她这辈子是没机会尝到被爱的滋味了,但是至少她知道什么是爱,这已经足够了。
她今生已和爱情无缘,又怎么忍心让自己的宝则未妹也失去了爱人及被爱的权利呢?
就像她,明知道史昱束这个风流种不会是她一生的依靠,可她还是情不自禁地爱上他了。
大伙儿都说关允阡很好,可要和他相守一生的人毕竟是玉钗,只有她有权决定要不要嫁这个人。
这一刻,连银钗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玉钗,你想怎么做我都不会阻止你了,因为这是你自己的人生、你的选择。”
得到连银钗的许可,连玉钗便更加有恃无恐地装疯卖傻,想要一举吓退关家求亲的人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