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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说换掉李时勉,王振但是有不少的骚操作,问题是太过阴毒,连朱祁镇这个听众都觉得要是用了就显得太过阴险了,李时勉本身无错,又是太皇太后举荐,若是用了阴毒的法子,太皇太后的脸面往哪里放?所以,这些主意都被朱祁镇一一否了。
正在王振苦思良策的时候,朱祁镇突然就想到了张忠,论起动脑子,王振自然也不差,可要说用策之堂皇正大,相信张忠一定能给自己一个惊喜,于是传令张忠入宫觐见。
待到张忠入宫,朱祁镇便将此忧虑跟张忠讲了,并且道“非是对李师有怨,而是如今所学非我所需,卿可有办法让李师退了这讲官之职?”
张忠虽说挂着乾清宫侍卫统领之职,可因为身体原因,平日里并不当值,真正当值的是石璟和平民出身的军中高手张大川。两人身手一个一招一式有板有眼,一个在战场之上厮杀得来,身手自然不错。张忠虽是挂名,可有时也是会进宫与朱祁镇聊聊的,也许是家学渊源,张忠对许多事都是如观掌纹,不管朱祁镇问什么几乎都能对答如流。
只可惜身子骨太差,紫禁城太大,若是天天见面,怕不是宠臣而是杀人了,所以也就是三五日见上一见聊上一聊。
张忠倒也不负所望,低头考虑了一会儿,就道“陛下想要无罪而免讲官,这有些不可能,不过却可以用九龙治水之策。”朱祁镇听了眼睛一亮,九龙治水,果然妙哉!
众看官可能就不明白了,何谓九龙治水?其实这个故事来源于皇宫的九龙壁,确切的说九龙壁的灵感就是来源于九龙治水的典故,传说神话年代,这天下只有一条神龙司职天下水事,什么时候该下雨,什么时候下大雨,等等等等,可以说一条龙要干天下事,要想民间风调雨顺就必须007,那是全年无休,累得要死,虽说因为工作勤恳,并无疏漏,甚至民间香火也是旺盛,更深得百姓感念,可毕竟总有累的时候不是?所以神龙就上报天庭,需要帮手,天庭也感觉一条神龙干天下水事,也确实有点违反劳动法了,所以就加派了八条神龙跟着他一起行云布雨,可谁知,八条神龙各有本事,那是谁也不服谁,都觉得自己厉害,头龙本以为有了八个帮手,自己就可以安心休假了,于是交代了一番,就安心休假去了,结果那八条神龙却因为谁主谁辅闹了起来,这一闹不要紧,本不该下雨的季节,却因为它们的争执变得阴雨连绵,该下雨的时候却滴水未下,争执了好久八条龙一看谁都没法说服谁,干脆回去睡大觉了。天时无人掌管,更是肆意妄为,想怎么来就怎么来,这就使得百姓深受其害,于是百姓聚集在龙王庙前,一把大火烧了龙王庙,甚至连挨着的玉帝的凌霄宫也给牵连了,这样一来就连玉帝都给惊动了,仔细了解之后那是一个尴尬愤怒,一条龙的时候,安然无恙,九条龙了,结果却差点天下大乱,甚至是自己的民间金身都给烧了,那还得了?于是降下天旨,要把这八条神龙捉拿问罪,这时头龙休假归来,听说此事赶紧觐见,陈述苦衷,最后消了玉帝的怒火,为了不让此类事件再次发生,于是定下了由八条神龙分别监管四面八方八个方位的水事,由头龙坐镇中央,监管天下水事,此后天下水事也走上了正轨。
而九龙壁上雕刻的就是九龙治水这个典故,就是要用这个典故告诉统治者,一切事物都有其规律,更需要用对人,若是用人不对,用的方向不对,不给予一定的规范,就会像九龙治水一样,事情反而没人去管了,到最后只会留下一堆烂摊子。
而张忠给出九龙治水的策略其实就是反其道而用之,一位讲官的确是很难有空子可以钻,可要是多提拔几位呢?为帝王师这个名号只要是个文人都经不住诱惑吧?而有了多位讲官,有时候朱祁镇的事情反而可以钻空子,省出更多时间而这样的事情却只需要顺水推舟即可。
朱祁镇想了想,一事不烦二主,便对张忠道“卿可帮朕办成此事否?”
张忠躬身应命道“遵陛下命,不过此事需要顺其自然,却是需要一些时日。”
“无妨,卿尽管去做”
张忠回到府邸后躺在床上好一阵子才缓过劲儿来。
这一阵子,虽说不是每日入宫当值,但也没有闲着,他的书房之中,好几张桌子拼在一起,上面各种书籍被镇纸压着,还有各种纸张被夹子夹着,都是张忠的笔记,张忠在乾清宫献策之后,后来也明白了朱祁镇那日若说的三思为何意,也明白了朱祁镇的心思,所以他要趁着有限的时光还未走完之际,将自己的想法整理成册,他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时日,但凡能够留下像是贾谊《治安策》一样的《南阳策》,能够成为未来大明的执政方略,那么也就余生足慰了。
不过今天皇帝的交代还是要完成的,于是吩咐下人“派人持父亲名刺,请王英王学士过府一叙。”
张辅一直以来都与文人交好,可以说对付文人,自然是文人更知道怎么下手,而王英就是切入点。
王英此人,文坛大家,翰林院学士,而且长期身处翰林院,以太宗始,一切重要的诏旨都出自他手,而且还传闻其是王导之后。
王导何人?王与马共天下中的那个王,便是了。更有“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中的王指的就是王家。
王英乃是永乐二年进士,常伴太宗左右。而宣宗皇帝时更是将其与太祖时的宋濂、刘三吾,太宗时的解缙、胡广相比,每每激励,必不使前人专美于前,勿让先人。
可以说名声之盛,为当代文豪亦不为过。而且还是当今讲官的人选之一,还有就是王英的脾气与李时勉不同,可谓是外圆内方,更兼具了变通,是想太宗皇帝那样的皇帝,咱们这位王学士却能常伴左右而无错处,可见其水平之高。
虽然没有竞争过李时勉,却也不是学问的问题,比较起来,王英的学问不比李时勉差,甚至犹有过之,但是,太皇太后确认为李时勉的性格当是本朝之魏征,可陪伴君王左右,以其品格熏陶,这一点比学识重要。
王英按约过府之后接待的却是张忠,心中好奇,不过还是按下不表,两相寒暄,之后张忠道“今日请王学士过府,却是有一事相询,学士见多识广必有所教我。”
王英笑眯眯的像是个邻家小老头一样,“不知少国公有何疑问,说来听听。”
“这…小侄深受皇恩,允宿卫宫中,这些日子所见,唯有一语,陛下苦啊。”
王英闻言双眼一立“可是有不屑之辈威胁陛下?”
“有太皇太后在,如何会有如此狂悖之徒?却是国子监李祭酒,有些太过不近人情了,小侄也知道李大人想要启沃圣心,可是如此繁重之课业,小侄怕会适得其反啊。”
王英闻言暗暗松了一口气,他还以为又有什么祸事了。
封建时代天下安危可谓系于一身,紫禁城中若是有一点点小事,也能闹出大事件来,由不得王英不紧张。
不过说到李时勉,王英也就不紧张了,他太了解这个石头了,哪怕刀斧加身也不会加害陛下的,不就是些课业嘛。
然后就问道“李古廉又做了什么?”
张忠也不夸大,一五一十的将事情说了出来,其中也并无添油加醋,不过王英却逐渐皱起了眉头,本以为不过是课业稍稍繁重了些。然后就看到张忠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颇有些不悦的问道“还有何事?一并道来。”
张忠这才道“王振王公公常伴陛下左右,陛下每每出错,李师便惩罚王公公,致使其深恨之,每每都有诋毁之言,而陛下……这么说吧,一次陛下想要去御花园赏花,王公公言怕是李师不允,陛下竟有鼠见猫之感,陛下本就聪慧,若长此以往,如何了的?”
王英听罢怒气横生,猛一拍手“混账!此辈不怕人君不近儒臣乎?”
如今皇帝陛下不过十岁,如何能承担的起这样的课业?如何能受得住如此重压?再有宦官在侧居心叵测,将来陛下成年,将视我等儒臣为何物?不足一年便已经将论语、中庸、大学、孟子都教完了,教孩子读书怎能如此?更不要说这孩子还是皇帝,如今有太皇太后你李古镰自是无惧,可是太皇太后仙去了呢?皇帝终究要长大的,到了那时,你李时勉年纪已大,不在乎这点,那置天下儒臣何?
到这里王英便明白了张忠今日为何请他过府一叙了,不论背后之人是谁先看看真假,然后再言其他,能混在太宗身边还没错处的人,自然不会一时上脑就去做事,定是要查清楚了再说。李时勉讲课题本都在翰林院有存档,他一个翰林院学士,还是老资格,想要看到皇帝课业,自是不难。
而且王英也不看教学过程,他只看教学进度,而进度表明张忠并未撒谎,这便够了。
不管这背后是谁,只要说的是实话,王英就绝不允许李时勉如此祸害天子。于是王英带着课业进度的题本就去了内阁。
更是当着内阁五人的面递给了他们,愤愤道“诸位,陛下不过十岁,便要如此苦读,一旦圣体有损,恐非社稷之福。李古廉此事怕是做错了。”
杨士奇看着题本,也是皱眉“此事却是我的错了。”李时勉的教学进度题本刚开始杨士奇还是看的,不过看到没什么太大的问题,慢慢的也就放松了。
不是说教育皇帝不重要了,而是两京一十三省每日里奏折成山,题本如海,都要汇总到内阁,如何还能分心别处?所以关于教学进度的题本也就慢慢的成了存档再阅了。
然后进度题本传阅给内阁诸位之后,五人形成统一意见,接着便将意见写成密奏,加盖“绳衍纠谬”银章,这是宣宗皇帝钦赐,为的就是让内阁和太皇太后有一个沟通渠道,加盖此章的奏疏可以不走司礼监而是直入宫中太皇太后处,与雍正的密折专奏有异曲同工之妙。
而太皇太后接到此奏时朱祁镇就在身边,看后直接就扔到了朱祁镇身边“你做得好大事。”
朱祁镇吓了一跳,立刻知道这事儿瞒不过去的,赶紧讨好道“祖母,不是朕觉得李师不好,而是孔孟之道与治国太过理想,孙儿想要成为千古一帝,这理、气、心如何能比大明天下?若是能将天下看清,才能有所作为,祖母您就答应吧。”
太皇太后看着朱祁镇,内心意有所动,不为别的就为那一句“千古一帝”,为这句,内心自然软了下来,别人来说太皇太后必然嗤笑,了眼前的小人儿说的,却让太皇太后觉得是如此的可爱,有此心气,又有仁心,哪怕成不了,也差不到哪里去。想到此处太皇太后松口问道“既如此,李时勉那里你准备怎么办?”
“多备几位讲官,一位讲一经,李师如今在讲孟子,今后接着讲孟子即可。”朱祁镇还真就不信了,文武百官都会是李时勉这样的铁石头。
太皇太后闻言立马就明白了朱祁镇在打什么主意,轻声一叹“好,不过你既然想要做千古一帝,不读书确实不成的。别以为那些讲官好糊弄,但凡有一位讲官告到我这里,你就什么都别做了,老老实实的上课去。”
“祖母放心,这些课业难不住我的。”
看着自信满满的朱祁镇,太皇太后微微一笑“难不倒?那你的字练的如何了?”
得,没法说了,朱祁镇也是无奈了,他日日练字,可就是不见长进,什么风骨姿态更是没有,如今也仅仅是能看罢了。
看着朱祁镇无奈的表情,太皇太后接着道“去练字吧,今日兰亭序临十遍。”
“这也太多了吧?”朱祁镇有些恳求的看着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则是仿佛没有看到一般道“这是小惩大诫,让你不老实,乖乖练字吧。否则再加十遍。”
得,只能如此了,朱祁镇也不敢多话了“孙儿遵命。”说罢便开始研磨临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