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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魏临几经周转从医馆里请回来的大夫,出现在众人的面前之时,任是谁也没有料到这里的气氛,居然已经如此剑拔弩张。
即便是有了蒙子田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局势,也在僵持中一度被打破。
“这件事明明就是定国公府君家那大小姐做的!当时除了她身边的近侍靠近过咱们营帐,难不成咱们自己的人,这么多年的兄弟还会自个儿下毒害自己?”
“无凭无据,你这话凭什么说得这么肯定?”
“谁说我无凭无据了?那晚坪子他自己就在边儿上,如今他又是这么副样子,他不是最好的证据,谁又还能拿出什么最好的证据?要我说,这事儿真要查不出到底是谁做的,那咱们怎么样也得找上那定国公府,务必给他们所受的罪讨回公道!”
方云的话,一时倒也堵得某些人哑口无言,静默一瞬之后,混乱之中竟不知道是谁,推搡的动起了手。
蒙子田在一旁站着,原本温和平淡的脸,竟也染上了一抹阴沉。
他恼怒地喝了一声,“够了!”
然而,偏偏就在这个时候,混乱之中,根本就不知道到底是谁动手,打得底下的骆六痛苦的哀叫了一声。
可惜的是,这些人并没有因此而停止动作,骆六那后脑勺上的一抹猩红,霎时就刺红了他们的眼。
破败的银色铠甲,映衬着那张张面色狰狞的脸,突地,站在一旁的李魁,眉头一皱,三两步就大跨上前,飞跃的动作,那速度快得让人几乎看不清,他到底是如何拿起了竖在一旁的戟,却是直接朝着营帐内人群围堵的正中央,二话不说的叉刺而去。
“魁子!”老马哥沧桑着眉目,站在一旁,这么会儿下来,倒也算是看清了局势。
他不禁暗瞥了眼,正沉着脸色的蒙子田,犹豫不过须臾,他就忐忑着面色,鼓起勇气道:“蒙将军,现在的情况……”
还不待他的话说完,身后就有一人,不停地颤着身子,使劲儿地扒拉着老马哥的裤脚。
老马哥眉目一皱,心中涌起一股极大的不耐,当他正欲动作之时,却听到底下人传出来的虚弱一句,“好汉饶命!好汉饶命!”他边说,边把头磕得“碰碰”响,生怕他磕头要是再慢了几分,那些周围狰狞着面色的人,只需短短一瞬,就可以把他结果了似的。
蒙子田皱着眉头,也早已发现了眼前这一幕的不对劲儿,他眼神敏锐的注意到了那人身上披挂着的木箱,拧紧了剑眉,沉声问道:“你就是大夫?”
“是是是!小人正是!”听到有人这般拷问自己,从回春堂找来的刘大夫,真是恨不得立马能表明身份,和这些打打杀杀的人撇清身份。
不过,很可惜,事情的发展,并没有按照他大脑里既定的剧本走。
蒙子田抓紧了时机,冲着老马哥使了个眼色,老马哥见状,当即会意的点点头,一把拉起跪伏在地上的刘大夫就要往外冲。
刘大夫一看这苗头不对,不由得踌躇了一会儿,大声道:“诶诶诶!好汉,你这是要把老头子……啊!”
顾不得刘大夫那浑浊的瞳眸之前,刺眼的银光霎时一闪!
与此同时,老马哥的脸色骤变!
他手腕儿一个用力,将刘大夫向后猛地一拉,接着再是一甩,眼看着那人到了还算安全的角落,他这才“呸”了一口,和眼前的人大眼瞪完小眼之后,就愈发熟练的动起手来。
天曜的京郊,某一高地之处,塔里木还算满意地看着今晚自己的杰作,然而才从宴王府出来的塔里格,只是扫了一眼,底下的局势之后,整个人就什么话也不说的,始终阴沉着一张脸。
“哈哈!塔里格,你说咱们这么一番出其不意的一招,断了天曜宫夙夜那厮的后路,恐怕任是谁也想不到你我二人的头上!啧啧,咱们就这样优哉游哉的看着别人窝里横,那感觉还真是好!”
听完塔里木的一番论调之后,塔里格并没有急着开口说话,倏地,他冷厉着眉色,负在身后的双手,紧握了握拳,须臾之后,他猛地一个转身,紧接着就是“啪”地一声,他恼怒地嗤道:“真是个没用的蠢货!”
“哼!看看你眼下干的什么好事,早知道会是如此,再怎么失算,本……咳!怎么也轮不到你来做事!”塔里格阴沉着双眼,气怒的胸口,上上下下的一起一伏。
塔里木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双眸,紧捂着自己的左脸,他眸带愤懑之色的叫嚣道:“塔里格,你这是做什么!你这是在嫉妒本将军为王上又办了一件好事,还是你眼红王上对本将军的宠幸?”
“你信不信,要不是看在你是本将军兄长的份儿上,本将军定会将这一巴掌给你还回去!”塔里木这时的眼睛恍若在喷火,直直的瞪视着眼前眸色同样阴沉的塔里格。
在他话落之后,二人有那么半晌,都不曾说话,这片高地,霎时就显得寂静了几分。
“哼!你以为你这真是在替王上办成了一件好事?我看你这是在毁了王上还差不多!”塔里格此时的面目表情,代表着他已经渐渐找回了先前丧失的冷静。
但他说话的声音,仍然残留着一股恼恨,导致他从始至终都没有给塔里木好脸色。
“毁了王上?”塔里木有那么一瞬惊愕的重复了一遍,但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他不由得冷笑道:“怎么可能?别说他们那些废物请来的大夫,能不能查出这是水里的问题,就算是查出来了,也不可能知道这里面是咱们谁动的手,毕竟……这里的蛊虫,可是本将军下了血本……”
塔里木越说到后面,在对上塔里格那阴沉得都快滴出水的双眸之时,那声音显得越发的微小。
慢慢地,他不由得住了嘴,独留下塔里格眼底的那片阴鹜。
“你把蛊毒下在水里,本将军并不会反对!但是,塔里格,你知不知道这当中,你做过的最蠢的一件事,就是选错了时机!放早了蛊毒!”
“哼,没有挑对时机,选用再厉害的蛊毒,又有什么用?就算是这个时候没有人查出来这是水里,被人下了蛊毒的问题,但这时候的兵荒马乱,且先不说咱们能保留到最后给宫夙夜那厮致命一击,就连这京都府尹的守卫,追究下来的责任,一层层的关系网,渐渐地部署,咱们南疆也算是难逃其咎。”
“塔里木,你最大的缺点,就是头脑根本不怎么干脆,却偏生有了一颗熊胆,你做出来的事情,倒是让我南疆,在整个天启大陆,瞬时就变成了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这里的事,本将军命你暂且及时收手!否则,咱们做的事,一旦被赤燕那边的人利用,这后果,恐怕咱们怎么也不敢想!”在这种时候,塔里木从来都是对这种冷静的头脑,将这些混乱的局势,分析得头头是道的人,无一例外的嗤之以鼻。
然而这次不知道是为何,兴许是在塔里格那般寒凉的眼神之下,他竟莫名的感受到了一种上位者的威压,所带来的屈服!
犹豫须臾之后,他紧捂着左脸,眸带纠结的点了点头,朝着跟在身后的人,一招手,带着暗沉之色的战甲,恍如一股静静的溪流,不声不响的从那所在的高地之处,涌动而出。
待得南疆的一众人等走后,法华那一身清朗无波的白袍,无声无息的迈步。
夕阳之下,他的眉目慈善,双手缓缓合十。须臾之后,却是只见他面色沉静的掏出一个玉制的瓷瓶,白白的莹粉,朝着营帐所在的水源那处缓缓洒下。
这里发生的瞬变,并没有以很快的速度平息下来,反倒是正当司徒空打马扬鞭朝着京郊之处疾步而去之时,他倒是一个不注意的瞥见京都府尹的人,竟然有了动作。
他紧张的面色,浓厚的眉,骤然一拧,眸带不满地眼看着那悠闲着神色的杨统领,一边派人将自己阻拦,一边不动声色地缓步朝城门处走来。
“呵呵,下官拜见司徒小侯爷。”杨统领站在司徒空的骏马身旁,抬眸望着司徒空那略微不满的脸,这么一番功夫,可是把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么一招做得堪称滴水不漏。
“杨统领特意派人将本小候拦截在此,可是奉了谁的命令?这个时候,并不到关城门的时辰,杨统领就这般迫不及待地前来问候……”司徒空近日里跟着他家老爷子,再怎么样为人处世还是摸了边儿,一番话说得含蓄委婉,个中心思,倒也没有说透。
“怎么回事拦截?”杨统领听了司徒空的话,面上的表情,立时做出一副讶异的样子,转而他又笑道:“司徒小侯爷给下官无端扣这么一大顶帽子,下官人微言轻,哈哈,还当真是受不起!”
司徒空闻罢,眉目一拧,霎时就冷下了声音,“你也知道你受不起?本小候此刻暂且离京,身有要事,还真没那个闲工夫跟杨统领闲话家。杨统领若真要是有什么事儿,大可上我司徒侯府,登门拜访,直接问候我家老爷子!”
司徒空说完,也不管这底下的杨统领到底是怎么副表情,“驾”地一声,双腿一夹,眼看就要不管不顾地向前冲。毕竟,是在这个紧要关头,如非必要,京都府尹这根葱,他连个眼神都懒得给。
见了司徒空的动作,杨统领镇定得连眼神都没有变一下。
几番动作之后,果然,这司徒空的马,还没有靠近城门,就被京都府尹的人,再次拦了下来,“哈哈哈!司徒小侯爷你这么急着走是要做甚?”杨统领的脸上此时堆满了笑,那双瞳孔,伪装得太好,倒是让司徒空一时根本就猜不到他的所思所想。
“杨统领这是?”司徒空紧皱着眉,口里的语气,早已没了先前的客气,此刻更是无端戴上了一股恶劣。
“哈哈,司徒小侯爷,果然是个明白人!”眼见司徒空并没再做挣扎,杨统领藏在脸上那张假笑之后的表情,总算是缓和了几分,“司徒小侯爷常去的地儿,金樽斋!咱们兄弟二人喝上一杯如何?”
比起早一步出府的司徒空,在得到消息,安置好小王妃之后,才堪堪出府打探的暗三,显然是要迟了那么一步。
他恍若黑雾般的身影,此刻正无声无息的在天曜帝京的上空飞腾,而万花楼里刚好完事的碧青,却是委身在那宽厚的胸膛里,一阵又一阵的娇喘。
当暗三赶到天曜帝京的京郊之时,他竟不经意的与一抹飞掠的白袍错身而过,然而眼下时机紧急,并没有多的时间来给他思考。
蒙子田沉着的深吸口气,率先一步避开人群混乱之中,某些人正欲向他不停刺探而来的动作。
他敏锐的感受到了身后气息一阵诡异的波动,就在他回身之时,不远处的人,竟奋力地将他一个推搡!
身侧的刀架,那银白的光芒,仿佛骤然之间,就要刺破他那蕴藏了一阵阵黑色漩涡的眼!
索性,就在这紧要关头,令人更加担忧地事,并未发生,暗三的手,以最巧妙的角度,横过了蒙子田的腰,很快的,仿若就在不知不觉之间,他已无声无息的加入了此间混乱不堪的战局。
营帐之内,神色苍白的坪子,已经顾不上额头正大颗大颗滴落的汗,他张大了口,不停地想要吸气,呼气,吸气,呼气……他紧咬着苍白的嘴唇,捏紧了座下的褥子……
身手敏捷的方云,眼见外面的形势愈发的不对,关键时刻,他猛地一个闪身,就进入了营帐之内。
“方……咳咳咳!咳咳!方……方云!咳咳!”坪子刚一开口,就不自觉地牵动起了全身的痉挛,痛苦的咳嗽。
然而这时的方云,非但没有理会坪子那愈发苍白的神色,反而眸光一狠,直接大步跨或躺或横在地上的其余神兵。
“你你你……要做什么?咳咳!”坪子虽然喉咙犹如火在灼烧,但凭借着多年的血性,自也是在第一时间发现了方云的不对劲。
这里的形势,根本来不及给他多加思考,他极力的忽略着心底那个可怕的猜测,眼睁睁的看着方云从腰间,眸光狠厉的撇下那把恍如月色的弯刀。
不过片刻,他便已成功的踱步到了坪子的身前,把那凉薄的弯刀以其威胁之势,架在了坪子的脖颈,低沉下来了声音,狠声道:“像你们这种人,活着也是痛苦,死了也是痛苦!”
“既然都要痛苦,那为什么不让你先死了,未免你活着让更多的人来陪着你痛苦!”方云话里的阴桀,已经足够让头脑清楚的坪子,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坪子那紧抓着被褥的双手,不由变得更加寒凉,颤声问道:“为……咳咳!为什么?”
“你不觉得这问题太蠢了么?”方云把刀贴得更紧了一分,看着坪子脸上变幻莫测的表情,由最开始的不敢置信,渐渐地变为了惊惧,突地,他沉着声音笑了起来,“啧啧,欣赏人变脸,这真是让人心情愉快的一件事情。”
“你应该知道这样做,对你今后在这里的日子并没有一丝好处。”坪子勉强连贯的说完一句话,那有苍白变得透明的脸色,明显的告诉着方云,他此刻的虚弱至极。
方云闻言,不怒反笑,低声道:“坪子,你不是都说了么,是今后在这里的日子,没有一丝好处!”
“明摆着今日在这里闹了这么一出,根本就不可能全身而退!而我方云又不像其他的蠢货,只知道死忠,人只有知晓变通之理,才能另谋出路,让自己活得长久。所以……”
“所以,咳!你要挟持我?”话说到这里,坪子总算是明白了方云的意思。
方云瞳眸一闪,转而笑道:“坪子你一向很聪明,这话说得不错!”
“可惜呀,你笨就笨在了一点,选了蒙子田这么一个堪称废物的主子,呆在这营帐里,把自己故步自封了十年,竟是活得这般狼狈!如若不然以你的资质,不去做一个军师,委实是屈才。”
对于方云的一番话,坪子寒着脸色,并没有理会。
他知道方云很快,就应该会有下一步动作。
混乱将起的时刻,身手敏捷的李魁就已不经意的转移了众人的战场。虽然,这大动干戈的起因,无异于某些不识趣的人,大胆的推搡,但不管怎么样,这都万万没有对自己人刀剑相向的理。
话虽是这样说,但真要落到实处,底下的人一旦疯狂起来,被挑动了那根压抑已久的神经之下的怒火,很快的,便将这些年来所受的憋屈,本该是在战场上的奋勇杀敌,渐渐地演变成了自己人的内斗。
这番混乱,可以说是无巧不成书,哪怕是蒙子田在这种时刻,都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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