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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院后第三天我就拖着个行李箱去了学校,因为我们放寒假放得早,现在离过年还有二十几天,乔艳梅一听我答应要去学校做课题的事情激动得恨不得马上喊个火箭把我送过去,我心想这是亲妈吗,女儿要走了就跟减了肥似的,高兴成那样。
给我收拾行李的时候还在那不停唠叨。
“就带两套衣服就够了,做科研(她老人家自动把做课题升级成做科研了。还嘚瑟得不得了跟这个讲那个讲,我都不想出门了。)穿得随意一点就可以了,不用打扮得像个要出嫁的姑娘一样漂亮,每天套个白大褂谁看得出你是胖是瘦啊对不对。
“跟你讲啊,这个机会还是你们许老师好不容易给你争取的,你得好好珍惜啊,趁着现在年轻多学点东西,在学校跟着那些教授的时候可别像在家里啊,脾气什么的最好收敛一点,尾巴别翘那么高,好好听话,认真做事。
“我知道你这丫头爱玩游戏,别以为到了学校没有人管着了就每天晚上出去玩通宵,告诉你,我会每天打电话给许老师让他看着你。”
最后我妈还神秘兮兮地把我拉到一旁:“你也这么大了,得有点自我保护意识,要是哪个男教授喊你单独去干什么一定不要去,要去也拉着你们许老师去,他一定靠得住,哦不,他的话,你也要提防一点。”然后我妈左找右找,终于在厨房找到一盒小小的辣椒粉,一把塞到我的手里:“拿着这个,时时刻刻放口袋里面,如果他想要对你怎么样的话,使劲往他眼睛上洒,别留情,撒了就赶紧跑,行李什么的暂时都不要要了,以后妈妈给你拿回来。”她又挠了挠头,“哦对,口袋里一定要放点零钱,起码得有回家的车费。”她又灵机一动一般说,“有了!我给你在内衣里面缝一个口袋吧,你放二十块钱在里面,方便随时都能回家,怎么样?哎,你这死丫头!”
乔艳梅还没有说完我就把行李箱一合,提着出门了,把辣椒盒重重放在玄关的鞋柜柜台上,无言地对我妈表示鄙夷,我是很想说:他妈的钱放在内衣里面你叫我上公交车掏钱买票的时候还得顺便把□□掏出来啊!老子身材整个一洗衣板,谁他妈丧心病狂地想□□我啊,许卓君要是知道你在家里这么想他还不一巴掌砸死我!
但是我没有说,我一说了她肯定就是会借题发挥,说些什么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以后肚子被人搞大了别哭着喊着回家找我要钱堕胎之类不堪入耳的话。
但是我转念一想她的话也不无道理,于是已经下了三个阶梯的我转身回去,进卧室拿了前不久买的正宗防狼喷雾,出门前还扬了扬那个黑色的小瓶子对我妈笑道说:“正宗的防狼喷雾,128一瓶,辣椒素含量比你那什么辣椒粉高多了,带着这个保险。谁被我喷一下不掉层皮就真对不起这价格。”
然后在我妈满意的目光中我上路了……
那年的春节过得让我没什么期待,以前的期待都是因为红包,过年我就只有两个红包,舒建国一个,我爷爷一个,然后就没了。我妈?张口说红包就是那句老话:“你吃我的穿我的,现在还问我要红包,我每天给你洗衣服给你做饭谁给我发红包啊!”春节看来是不要妄想能收到红包了。
因为那年过年没什么气氛,又不用走访什么人家,所以我妈准备在过年大家都不想开火的日子里大赚一笔,饭店照常营业。
不过过年我爷爷主动提出来住我家,和我们一起过个年。以前过年的时候,都是我和乔艳梅在他身边,舒建国不是在出差就是在应酬,如果不是每个月给老爷子打点钱,我都以为他要忘了自己在乡下的老家里还有一个爹。他再婚了,就更加没有空来关心老爷子。对于他们俩的事,舒老爷子是极力反对的,气得差点住院,陈佳佳还想假惺惺地接老爷子过去他们新买的别墅过年,老爷子怎么肯!实在被陈佳佳缠烦了,说:“我要去我媳妇那里过年!”陈佳佳听完之后一喜,结果老爷子又说:“你走吧,我媳妇会来接我的。”陈佳佳才知道老爷子从来都没有把她当成过是舒家的儿媳妇,脸都气绿了。
在我爷爷的心里,我妈就是她唯一的儿媳妇,他虽然老了有点糊涂了,但是活了一辈子,心里跟明镜似的。我妈隔三差五地就去乡下看看爷爷,带点水果什么的,店里不忙的时候还接他来转转,要知道老爷子住的乡下,其实跟深山老林差不多,我妈每次都得坐两小时大巴,下了车还得健步如飞地在黄泥路上走一小时才能到,如果运气好遇上个认识的人话,会用她的小三轮免费捎你一段,跟我妈比起来,陈佳佳就应该拉出去浸猪笼。
离过年还有十几天,老爷子就在家里呆不住了,花了一整天的时间收拾东西,连我上次回家落在家里的红色围巾都带来了他老人家说:“你围巾落在家里了,冬天没有围巾你会很冷的。”其实老爷子不知道,我有还几条暖和的围巾,但是他老人家的意识里就是:孙女的围巾落在家里,冬天会冷。然后他第二天起了个大早,把家里的破木门锁好,精神矍铄地来了。
我妈看见老爷子来了,惊讶了一下,然后赶紧请老爷子去卡座坐,然后帮忙把老爷子的行李袋放好,有条不紊地吩咐厨房:“赶紧地,吩咐厨房做碗鱼头汤,要炖烂一点的,然后来个回锅肉,也要煮烂一点,最后上个小白菜,小白菜要最新鲜的,去吧,这是我爸,不用给钱,另外,去我办公室把桌子上那罐铁观音拿来冲一壶茶给老爷子。快去!”这时候是饭店人最多最忙不过来的时候。。。我爷爷被我妈的阵势吓得连连摆手说不要。但是我妈又风风火火地去厨房忙了。
等中午忙完了之后已经是快两点钟的时候了,店里的人已经习惯了两点吃午饭,八点吃晚饭,我妈从厨房忙完出来准备洗手吃饭的时候才发现老爷子面前的三个菜已经冷了,但是老人家硬是没有动一下筷子,我妈埋怨道:“老爷子,您怎么不吃啊。菜冷了就不好了。”
我爷爷喝了口茶润了润干枯的嘴唇,“你还没有吃呢,我等你们一起吃,这么好的菜我怎么能一个人吃,来来来,一起吃。”
我妈叹了口气,“您也真是,这么多年还是这样,我们哪要你等啊,我们吃的也不差。”然后看着老爷子盯着那三大盆菜,尴尬地笑了一下,“我去给您把菜热一热。”然后在老爷子的强烈要求下我妈跟他一起吃了餐“好的”。
老爷子来我们家之后,我们家的卫生状况都提高了一个层次,我妈每天很早就出门了,老爷子总是慢悠悠地起床,慢悠悠地搞完卫生,再慢悠悠地下楼转悠,转悠够了就去店里和他们一起吃饭吃饭。有时还给我买些零食,但是总是忘了我还在学校,买的零食全部放在家里茶几的水果篮里面,没几天就堆起一堆了。
老爷子知道我妈很忙,没有时间出去采购年货,一个人一声不吭地拿着购物袋出门采购年货,提着沉甸甸的一大堆回家,光是椰子糖就买了三斤,他说我孙女爱吃,得多买点。
而他心心念念的宝贝孙女——我,正在学校实验楼辅助许卓君剖尸,我在一边给他递剪子递刀子,他戴着口罩给尸体开膛破肚。哦不对,应该说是标本。我们不是在杀人,我们是在做标本。做的标本研究完可以供大一大二的学生学习用的。我已经把这个标本看麻木了,福尔马林的味道也不需要口罩去隔绝了,甚至不用戴手套也敢把他全身摸个遍,但是许卓君还是坚持让我带上口罩和手套,“这标本是经不得外界污染的,你的唾沫和手上的细菌弄上面怎么办,我们这实验还要不要做?真的,不是开玩笑,这标本现在比你还干净。”说得我无地自容,恨不得马上回去用福尔马林泡澡。
当然,许卓君没少骂我没少管我,我们也没少吵架,组里的其他教授都知道我这个打酱油的小女娃子脾气牛得不得了,动不动就会跟自己的老师没大没小地掐起来,当然,也只是仅限于跟许卓君掐。才开始他们都不太习惯,结果后来成了我跟许卓君在这边的实验室吵得天昏地暗,他们在隔壁实验室继续心无旁骛地捣鼓一根根试管。
吵架内容也基本上是千篇一律。
许卓君:“你昨晚是不是又去上网了?现在怎么没一点精神?不是跟你说过玩到十点就回吗?”
我:“一时忍不住所以没回了,再说夜路多危险啊,我一不小心被人抢劫了怎么办?”
许卓君:“那就不要出去网吧上网!”
我:“我又没有耽误白天的工作学习,为什么不能去,你管那么多干嘛!”
许卓君:“是为你好,我是替你妈管着你!”
我:“谁要你管啊,你比老妈子还多事!”
许卓君:“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打电话给你妈,让她骂你!”
我:“你能不能不要那么卑鄙啊,师表!师表!”
许卓君:“谁让你总是不听话的啊,毛都没长齐呢就学坏,成天去网吧!”
我:“我靠,许卓君你瞎了吗?老娘这么多的头发你还说我毛都没长齐!”
许卓君:“……”
不过我跟组里其他老头的关系还是挺好的,至少从来没有吵起来过,至于那荒诞的防狼喷雾,放我行李箱里从来没有拿出来过。
我在那里几乎是每天掰着手指头数回家的日子,许卓君实在看不过去了,又要说我。我梗着义正言辞地脖子吼回去:“我爷爷来了,买了好多好吃的在家里等着我呢,零食放久了不吃会烂的你知不知道,非洲那边还在闹饥荒呢,好多孩子还没有吃的呢,我现在眼睁睁地看着那些零食浪费,很犯罪的!”之后还加一句:“过年你难道不想快点回家吗?你家人多想想你啊,肯定备了好多吃的喝的等你呢,你在这边磨磨蹭蹭不回去对得起他们吗?”
半响许卓君不说话,手下的刀一划,把标本的主动脉弓切开了,我以为他该骂我了,我又吵着他了,但是他只是轻轻地说:“我没有家人。”
“为什么没有家人?”说完蠢得我想亲手抽死自己。我刚想说点什么弥补一下我的蠢,就听到了许卓君让人心碎的声音。
“我是孤儿。”
难怪你家里就那么一间房能住人。。。我在心里想着。因为这是寒假,学校的宿舍楼通通关门,我住宿舍明显不太现实,许卓君就让我住他家,我心里紧张成什么样子,差点就从口袋里拿出防狼喷雾对他一阵猛喷。不过许卓君是个正儿八经的正人君子,是我和我妈把他想得太渣。
然后许卓君低下头去继续工作,手里的手术刀翻飞。我看着他认真的脸,就那样尴尬地发呆,他额前的碎发好像没有长过,还是第一次见他时那样长,细细碎碎搭在好看的剑眉上,这么好看的许卓君怎么可能是孤儿呢,许卓君你这么优秀的人怎么可以是孤儿呢?上帝给了你好看的皮囊傲人的学历聪明的大脑怎么就不肯再顺便给你一个美满的家庭呢?我在替你心痛你知不知道。
我脑海里就浮现出了许卓君除夕夜的样子。别人在家里吃团圆饭,他在家里冷清地开火,或者没有胃口就不做饭,直接用一瓶红酒对付过去。烈酒烧过食管到达胃,引起整个胃灼烧的感觉,难道就叫难受?这时候除了肚子里暖烘烘的,哪里还是热的,即使室内的暖气开得很足,到那时能抵挡得了心里那块空虚的冰冷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