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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香?你怎么醒了?”严寒一怔,没想到回房会见到清醒的她,还有一地的淩乱。
破碎的花瓶、被剪碎了的桔梗散落一地,而她坐在床上,一脸凝重的瞧着他。
“哪里不舒服吗?”将方才进房前还提醒自己别太关心她的话抛在脑后,他现在只担心她过于苍白的脸色还有,为何他才离开了一会儿,房间就变得混乱?
看着眼前她爱了十多年的男人,月影未来问了一个曾经她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问的问题。
“你曾爱过我吗?”即使是一点也好沉下脸,严寒感到心烦。为什么连她也在问这个问题?
他知道自己喜欢她,喜欢她甜美的笑容,喜欢她的怒火,喜欢她对他的执着太多太多的喜欢,压得他透不过气。
不该如此在乎一个女人,在乎到他几乎怀疑能够为她牺牲所有。
不,他怎么可以轻易受到影响?
“我不会爱上任何人。”狠下心,这句话倒有九成是说给自己听的。“这点,你早就知道了不是吗?”
“是啊。”早就知道的事,她怎么还自取其辱,还要欺骗自己多久?
为什么她总是学不乖?八年前的教训还不够吗?在他们还是夫妻时,他便能毫不犹豫的背弃她了,她又怎能期望在分隔多年后他会有所改变?
“所以你依旧认为,八年前的事是我自作自受了?”她想哭,却哭不出来。
她竟爱上一个不懂爱的男人,偏偏这个男人虽然不爱她,却也不肯放她走,明明不爱她,又强硬的向她索取对他的爱。
“用那种拙劣的手段刺探我,实在不像聪明的你会做的事。”无法忍受自己竟被那苍白的容颜揪疼了神魂,他咬牙说出违心之论。“如果你安安分分地留在我身边,不去动那些歪脑筋,甚至破坏我的事,我们可以过得很愉快的。”
他痛恨受制于人的感觉,不敢置信她的喜怒哀乐轻易便牵动了他的情绪。
“我懂了。”点头,她异常的沉默。
钻进被窝中,她用蓬松的蚕丝被将自己埋了起来。
别傻了,月影未来,他根本不爱真实的你。他喜欢的,是那个柔弱顺从、毫无主见的野野宫香,那个眼中只有他存在、对他百依百顺的小女人野野宫香。
如果可以,她也希望自己能够不介意、不计较他爱她多少,心甘情愿的无条件付出。
可是她办不到,她无法假装自己不在乎,无法欺骗自己甘于他们目前的相处模式。
“小香。”她消沉的模样是他不曾看过的,即使是八年前将她交给野野宫鹰时,都不曾见她如此。
严寒隐隐感到有些不安,仿佛他正失去一样很重要的东西
走到床边拉开被子,她却背过身不理会他。
“小香,你到底想要什么?”叹了口气,他不明白,承诺很重要吗?他不懂,为什么她总希望从他身上得到承诺。
偏偏那是他给不起的。
“知道吗?你从来没叫过我的名字。”一直以来,他都是叫她小香,天知道她恨死那个名字了。
“你很介意我怎么唤你?”对他而言,野野宫香也好,月影未来也好,都没有分别。
他着迷于她的矛盾,明明有着天使般的可爱脸孔,骨子里却流着反叛的血液。
“你当然不在乎了,我不过是你众多的战利品之一,何需在乎我的想法?”她冷冷的自嘲。
如果够理智,他该冷静的同意她的话,可他就是无法漠视她语气中的自弃,他不想看到她难过,舍不得那张小脸上只剩哀伤的表情。
“你要的不就是这样吗?一个空有外貌没有思想的娃娃。将我强留在身边,你何曾顾虑到我的感受了?”他不爱她的,他只爱他自己、只爱那个不会忤逆他的野野宫香。
难道她不愿意留在他身边?那想法令严寒心惊。
为了得到她,他付出了许多代价,就算她不愿,他也不可能放手。“不管你是怎么想,总之我不会让你离开。”她只能是他的。
月影未来感到心灰意冷,他要的是她的人,却对她的心不屑一顾。
爱他,太累了。“知道吗?其实我痛恨桔梗。”她有些恍惚的道。
桔梗?他直觉望向地上那散落一片、他一直以为她喜欢的白色花朵,不明白为什么她会提到这个。
“它代表着诚实、顺从。”但这两点她却做不到。
她也很希望自己能办到,那么或许她能够更快乐,而他也会多喜欢她一些,然而她从来就不是个没有自我思考的女人,无法盲目的顺从,而且他们之间也存在着太多谎言和秘密。
人家说羡慕的背后,是强烈的嫉妒,而她嫉妒桔梗的纯洁,以及他所喜欢、如桔梗般温顺的野野宫香。
“如果你能够安于现状,我们不会有争执。”尽所能的待她好,已是他的极限。承诺,他不能给。
“安于现状是吗?”她轻声复述他的话。
可是,一个人失去灵魂后,又怎么能存活?真实的她永远也不可能安于现状,除非他要的是行屍走肉。
“对,安于现状。”她的神情使严寒感到有些不安,但他选择了忽略,将她拥在怀里。
他想维持他们之前的和平。
“好,我答应你。”出乎意料的,她竟同意了。
对于他,她已不再抱期待。
凝望那张漠然的小脸,那一瞬间,严寒忽然意识到自己失去了某样最珍贵的东西。
他们陷入了冷战。
与其说是冷战,不如说是月影未来开始对他视而不见。
认识十多年,她还是头一回这样,不管他对她说什么,如何不顾她的意愿,替她擅自下各种决定,她一律以沉默回应。
她不反抗、不拒绝,一切任凭他处置。
那不是什么该死的安于现状,她根本就放弃她的生存。
他越来越害怕见到她,每一次见到她,都会发现她比之前更加憔悴,他感到惊慌,却无能为力。
深深吸了口气,他走进了门。
昏暗的灯光下,床上那瘦弱苍白的身影令他疯狂。
“月影未来,你给我振作一点!”颤抖,他又气又恼。
他的人生一帆风顺,总能够掌控一切,活了三十多个年头几乎不曾遇到过什么挫折,但她却是他生命中的唯一变数,一次又一次的坏了他的原则!
早在一开始便知她接近他们、混入鹰帮不怀好意,他偏宁愿冒着让她毁掉鹰帮的风险留下她,只为一股连他自己也不清楚的陌生悸动,她永远也不会了解,当她笑着说不怕他时,带给他多大的震撼!
于是他暗地里保护着她,不让变态的野野宫鹰跟她有所接触,也因为如此,野野宫鹰开始对他有了提防,让他的夺权大计有了变数。
后来他甚至发现她已入侵他的生命,融入他的骨血,让他再不能没有她,那令他不安!
为了证明他不被任何人左右,并以大局为重,他硬着心揭发了她,把她交给野野宫鹰,没想到那一次却使他更加明白自己有多在乎她!
在野野宫鹰身边多年,什么血腥残酷的画面他没见过?但没有一个,及得上在见到她受到伤害时的心疼和不忍。
尽管他不断说服自己,那完全是她咎由自取,可他心中雪亮得很,对她的那份歉意和愧疚都将会纠缠他一辈子。
他对谁都能够冷血,包括养育他的野野宫鹰。为了夺权,他可以毫不留情地斗垮他,偏偏只要遇上这个小女人,他就会变得不像自己。
娃娃般的长长羽睫扬了扬,灵魂却没有回到体内。
她像失去浇灌的花朵,以惊人的速度枯萎,她的人就在他身边,但他头一次真正感到自己逐渐失去她。
“你看看我。”无法忍受她的忽略,他使劲摇晃她的肩。
被晃得难受,月影未来总算是回了魂,飘忽的目光慢慢对了焦。
“让我走吧!”
一开口,就是他最不想听到的。“不可能。”他想也不想便否决。
她怎么能在他发现自己再也不能没有她时,嚷着要离开?
“那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了。”倒回松软的枕头上,她好累,不想再像个娃娃般做他的收藏品了。她的爱恨太鲜明,学不来他的冷淡无情,在她无法自拔地爱上他时,他只当她是可有可无的存在,那让她无法忍受。
明知他和她是不同世界的人,她仍像扑火的飞蛾,被火焰灼得遍体鳞伤却不离开,而他对她则仅是莫名的占有欲作祟。
“你到底要什么?要我说爱你吗?”严寒气极的道。“那好,我现在告诉你,我爱你。”
不想去揣测自己这句话究竟是出自真心还是为了挽回她,他只知道不能失去她。
“这也是你征服我的手段吗?为了让我心甘情愿留在你身边,你连爱字都可以轻易说出口?”她只觉得悲哀,在他眼里,爱情竟可以如此滥用?
“未来,我该拿你怎么办呢?”叹息。舍不得看她就这样憔悴,可他要如何放手?他做不到。
“告诉我,除了放你走外,我还能够怎么做?”他的语气卑微得近乎恳求。
清冷的微笑在她唇边泛起“那么,杀了我呀!杀了我,你就能够永远拥有你的娃娃了!”也好让她不再受那锥心之痛。
“你!”他怒极得说不出话。
她是在威胁他吗?或者对她来说,原来在他身边竟是生不如死?
“你想都别想,就算要死,也得经过我允许!”那并非他想说的,可他管不住心中的惶恐与恼怒。
“我真要寻死,你防得了吗?”她笑得凄楚。呵,多么霸道的男人啊,连她的生死也要过问。
“你在向我下战书吗?”他的恐惧和怒气积累到了临界点“成,你想玩,我陪你。从现在起,我会要人二十四小时寸步的守着你,想死?除非我倦。”
“随你吧!”疲倦的闭上眼,不想再和他争执。
就是这样的她令他不安!
换做以前,她总会骄傲的反驳他的一字一句,即使是十多年前她所伪装的柔弱小女孩,那双漂亮眸子总会不经意的泄露出她本性桀骜不驯。
那才是最吸引他的地方。
八年来,他再三纵容她的挑衅,甚至好几次被她毁了重大的交易,可他一点也不想追究。
除了歉疚,也许下意识里他是享受的,享受她对他的在乎,至少,会如此费尽心思想整他,表示她心中有他。
可现在的她像失去生命的娃娃,空有漂亮的躯壳,却毫无令他着迷的生命力。
究竟该怎么做,才能唤回从前的她?他该怎么办?
“严先生,您请的医生已经到了。”门外的声音唤回他的神智。
“请医生进来。”不管如何,总得先让她看看医生,他不能再放任她这么下去了。
门打开,走进的是个戴着沉重黑框眼睛的女医生。
那是他要求的,他无法忍受别的男人看到他的娃娃。
女医生喃喃的向替她开门的保镖道了谢,在看到满脸怒气的严寒时,恐惧的眨眨眼,似乎评估着她的诊断不合他的意的话,会不会被这男人碎屍万段。
“严先生。”花了点时间积蓄勇气,她怯怯的同他打了个招呼。严寒没有多理会那胆小的女医生,他只在意床上的女人。
月影未来听到“医生”二字,蹙了眉,直觉的抬起头。
一头蓬松的长发,丑陋的镜框,那女医生一点也称不上漂亮。
她没见过这名医生,可直觉告诉她不大对劲。
“严先生,我先替夫人做个简单的检查吧!”女医生怯怯地小声说。他坐在那里她很难工作。
严寒心不在焉的起身,强迫自己将目光自月影未来身上移开,回头想向女医生交代几句。
然而,他还来不及开口,女医生忽然欺向前,右手直直朝他胸口按去,速度之快,令严寒措手不及。
他急急退口,还了一掌,对方冷笑一声,不痛不痒的接下他的攻击,纤纤素手已经搭在他胸口。
“还想还手?真是不要命了。”他出手的那掌软弱无力,一点也不对她造成威胁。
月影未来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搞糊涂了,但更错愕的是,那名女医生不过是稍稍使了点劲,严寒竟毫无招架之力的往后倒下,依他脸上痛苦的神情看来,一时三刻只怕不会有行动能力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严寒受伤了?而且伤势还不轻?昏沉的脑袋开始运作,却是在担心那个她试图想遗忘的男人。
女医生拢了拢长发,睇着严寒“我还在想,怎么可能有人在中了我的银针后,还能活蹦乱跳的到处计画着害人的勾当。”原来只是虚张声势!
红艳的唇扬起一丝弧度,那长平凡而苍白的脸顿时活了起来。
“你是云夕绫?”喘着气,严寒怎么也无法将眼前貌不惊人的女医生和当日同他交手的红衣女郎联想在一起。
居然还能说话?这下连云夕绫夜有些意外了,他的意志力还真顽强!
那次交手,他受伤是真,但他要在第一时间逮住月影未来,她很清楚他并没有机会动手术取出那两根银针,而在那之后,严寒又不知道在忙什么,竟然一点都不急着就医。
换句话说,那两根银针在他体内十多天了,他还能若无其事的到处走动可真是奇迹。
不过也是算准了他受伤之余,身手不若平时,她才敢如此嚣张的闯入。
“海野夫人”月影未来慢慢的爬下床,声音微弱却坚定“请你带我离开这里。”
“这本来就是我的目的。”顺便来看严寒死透了没,照这情况看来,虽然还没但也快了。
她顺手扶住了虚弱的月影未来。
“小香”他痛得冷汗直冒,仅凭着意志力在撑。
“他不会怎么样吧?”他好像真的很痛的样子,月影未来忍不住问。
“如果马上就医大概可以保住性命。”云夕绫冷冷的道,反正那不管她的事“还是你希望我现在杀了他?”
嫁给海野浩一之前,她原本是名杀手,现在也不介意多杀个坏人为民除害。
“不了。”月影未来扬起淡然的笑容。“爱人和恨人都太累了。”
她再也不想爱他和恨他了,她要学会放手。
“那我们走吧。”怎么,月影未来似乎有些不舍?
“等我一下。”放开云夕绫那双冰凉的手,月影未来蹲下身,平视着严寒“寒,很抱歉过去造成你那么多困扰。”
她释然的道歉令他惊慌,知道自己就要失去她了,他喘着气,拼了命的想抓住什么,却无能为力。
“我终于懂了,不够爱我,不是你的错。”她苦笑。不是他的错,是她的问题。
不!他在心中反驳着。是他太愚蠢、太固执,不肯承认他是爱她的,他怎么会不够爱她?他甚至愿意用他的生命交换她留在他身边的机会!
当时明知中了云夕绫的银针非尽快处理不可,他却迟迟不敢动手术,生怕在手术复原期间再次失去她。
他明明早就不能没有她了,却又欺骗自己这么多年,说服自己对她只是喜爱而非爱情,是他的错!
小香,别离开我!
“我以后不会再和你或鹰帮作对了,反正野野宫鹰也死了几年,我最初的报仇早就没有意义了,我希望你过的幸福。”虽然很困难,但她会学着放过他,也放过自己。“也许哪天,会有个女人能真正让你了解什么是爱。”
他不喜欢她的无所谓,不喜欢她要他去爱上别的女人,他宁愿她嚷着讨厌他,宁愿她充满恨意的拿刀刺进他胸膛
可他说不出话,隐忍多时的痛楚在云夕绫那一按下爆发,麻痹他的四肢和感官,连要维持意识记住她的容貌,对他来说都很困难。
当事人尚不明白的情感,冷眼旁观的云夕绫倒是看懂了七八成。
呵,她就偏不让他如愿,既然敢掳走火野爱,受点苦也是应该的。
“月影小姐,该走了,我一个人闯进来,等等被发现了可不容易离开。”
“海野先生没跟你一起来?”月影未来一怔,她以为那对夫妻一向都一起行动的。
“没。”云夕绫有些心虚。自从那日知道她怀了身孕后,浩一说什么也不让她亲自动手,可这种事她又不想交给他人来办,怕要是搞砸了反而增加严寒的戒心。
提了几次,他就是不为所动,她只好一个人来啦!而且为了避免浩一阻挠她的计画,她出门前还特地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点。”此时,一抹高大的身影大方的出现,从容的模样显然已摆平了外面的保镖。
“海野先生?”是她的错觉吗?云夕绫的神情似乎有些古怪。
他怎么来的?粗框眼镜后的美眸闪过一丝讶异,她明明盯着他喝下掺了两颗安眠药的饮料
“又见面了,月影小姐。”海野浩一温声道。“让我们先带你离开鹰帮吧!”
至于某人对他下药,又背着他计画这种危险行动的账,他回去后会好好跟她算的。
是啊!距上次到现在也有八年了。
八年前他在鹰帮救了她,八年后还是他
向海野浩一点点头,月影未来不禁佩服这一对全然不将鹰帮保全系统放在眼里的夫妻。
“别杀他”任由云夕绫扶起自己,她逼自己不再看向严寒,却仍不忘提醒。
饼去是她的错,她不要严寒为她而死。
“放心吧!他不会有问题的。”海野浩一同情的瞧了脸色苍白,犹想挣扎的严寒一眼,哎,没办法,惹恼了他的绫总得付出代价的。
顶多,他看在月影未来的份上,替他叫救护车就是了。
从来没人在得罪三龙帮后还能全身而退的,从来没有。
当然,严寒也不会成为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