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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照的冷漠使得屋内气氛有些尴尬,二人只是打了招呼而已,夏侯弦也不好开口,周沐蓁便接着道:“太医院的医正医术极为高超,可惜家中诸子不愿承袭学医之道,蒋公子作为关门弟子,想必是千挑万选的上上之人。”
还没等蒋照自谦,夏侯弦便开口道:“正是如此,因而我今日特意请了蒋公子前来,给郡君诊诊脉。”
“给我?”周沐蓁有些惊讶,除却上次苏落晴被刺伤之外,蒋照就没有给任何人诊过脉了。如今外边儿只是传闻说这人极为厉害,却不知道具体是个什么程度。这种事儿,又怎么轮得到她?
“郡君似乎受伤太多了些,看一看总是好的。”夏侯弦道,“也可能是与什么东西冲着了,郡君也可再去寺中祈祈福。”
祈福?她受伤还不是因为招惹了刘氏她们吗,难不成去烧柱香,她们就不害她了?周沐蓁倒是觉得奇怪了,原来夏侯弦也是如此相信鬼神之道吗。她笑道:“或许是上次满脑子都是我姨娘的事儿,拜的也不诚心,年前家里肯定还要去的。或许翻过年去就好了。”
“听闻太子妃就是在寺中对郡君另眼相待的?”蒋照突然发了话,见周沐蓁露出了困惑的表情,又补充道:“郡君见谅,只是太子妃一向独来独往,若是与郡君相交,便是表明郡君必然有过人之处。”
“不敢当,只不过上次是尚书大人新丧,加之我姨娘也未过头七,心情相同之下,太子妃能有个人聊天罢了。”周沐蓁回答道。除却之前那和尚的事不谈,这也算是真话了。
见此,蒋照便没有多说什么,给她诊脉。静静地等了一会儿,蒋照把手指从周沐蓁手腕上拿开,道:“郡君第二次受伤虽然伤势不重,但毕竟旧伤未愈,算是伤了元气。正因为此,才会经常有疲惫乏力的感觉,但凡一病,便容易加重,还需多加调养才是。”
这人被传的神乎其神,可以说是神医的地步,就只探出这些吗?周沐蓁抬眼看他,见他依旧是那般淡漠的神色,似乎什么事情都不会在他脸上引起波澜一般。她定了定心神,道:“多谢蒋公子了。”
诊完脉后,夏侯弦便叫外边的人上了菜,至于那些账本什么的,或许是因为要避讳蒋照的缘故,他只字未提。这一日的筵席就这么散了,周沐蓁倒是觉得有些亏,毕竟她只是冲着账本来的,完全不在意什么诊脉的问题,但蒋照的出现却使她的目的破碎了。
按理来说,对于账目最清楚的应该是帐房和掌柜才对,但夏侯弦竟然也是全都知道。或许是他真的有直接参与之前的经营,要么就是他已经细细地查过一遍账本了——无论是何原因,都让人觉得,这也太过大材小用了些。
她心底明白,夏侯弦给她的那些账本虽然与平常的账本无异,但还有一份暗账是和平常不一样的。端月楼原本就是被当作窥探太子党的消息所用,因此店中人会偷偷记下来人的身份。虽然许多人化名而来,但在京城中混生意的人,若是连显贵都认不出来,那估计小命早就没了。至于那些外地来的不知名的人,店内也会记下他们的特征,说不定哪一日,便会在太子的门客中见到。
这样虽然是耗费心力和人力,但效果还是有的。或许会因为一桩极大的花销而查出一桩贪污案,也或许会因为一段时间密集的聚会而提前窥探到他们正在谋划的事情。
事实上,不仅是权贵之人在自己的产业里做这样的暗账,一些富甲一方的大商人也往往会用这种方式来拓展人脉——毕竟商人还是处于最底层的,当他们经商致富之后,便想用这种方式同官宦之家搭上关系,让后代能出个官身,这样才算是钱权并富。
如今,虽然端月楼的盈利都归了苏落晴,但店中的伙计们还是原来的那些,还是对夏侯弦忠心耿耿的,还是可以在发现异常的时候给他传递消息的。毕竟,夏侯弦在意的从来不是这样的产业可以给他挣多少钱,他只需要从暗账中发现端倪便是,然后再将简账送来给周沐蓁。
因此,对于周沐蓁来说,她只是要钱罢了,至于这些官场中私下里的事,即使她很想知道,却也不会给苏落晴说。虽然苏落晴极其信任她,但毕竟如今苏落晴是太子妃,与太子是夫妻一体的,若是哪日苏落晴反水,或是被太子发现秘密了,或许六皇子党还有能力自保,但她必死无疑。何况,她与六皇子无冤无仇,也就没有必要去四处谈论他的事情。
周沐蓁带着满腹失望回了国公府,刚刚坐下喝了一口茶,佩雪便进来通报说是周楚曼来了。
理论来说,亲姐妹相互走动很是正常。但如今周楚凝都还把自己关在房间之中没有来找她,周楚曼却先来了,不知是何意?刘氏这两天也是淡淡的,应该不会授意她前来,那么她自己过来,不怕惹得她们不高兴吗?
当看到周楚曼疾步走进她的屋子中,面色古怪的时候,她倒是心里一毛,周楚曼不是性子急躁之人,但万一她因为个什么事儿给气急了,跟周楚凝一样直接动手的话,那她可又要受皮肉之苦了。不过,她还是扬起了一抹温和的笑容,道:“三妹妹走路太急了些,怎么一头的汗?佩霜,快去拿帕子和水来,给三妹妹擦擦。”
其实伺候人的事,还是佩雪做起来比较细心一些。只不过那人在众人面前指责周楚凝的人是佩雪,刘氏三人必然是恨毒了她的。她叫佩霜去伺候,一方面是为了防止周楚曼突然动手伤了佩雪,另一方面便是给周楚曼个面子,不给她添堵,毕竟这件事似乎跟她并没有什么关联。
“多谢二姐姐。”周楚曼的丫鬟接过佩霜递来的帕子,给她细细的擦了汗,便被周楚曼轰到了门外去。
见周楚曼此举,周沐蓁也对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佩雪本来想说什么,却是被姜妈妈悄悄拍了一下胳膊,表示她们在门外面仔细注意着这边的动静便是。
屋中就剩两个人后,周沐蓁语气关切地问道:“现在才刚过了午时,是一日中最热的时候。妹妹怎么这个时候过来?可有什么事?”
周楚曼揉了揉帕子,却是没有多犹豫,盯着周沐蓁的眼睛道:“不瞒二姐姐,我今日前来,是想问问之前大姐中毒的事。”
“这……”正如周楚曼所期待的,周沐蓁眼神中透露出闪躲之意,道:“不是早就真相大白了吗?大姐身边的连翘贪图御赐之物,以次充好,大姐正好对那个过敏罢了。”
“二姐莫要瞒我,听闻那毒就是府医给她的呢。”周楚曼回答,视线却丝毫没有离开过周沐蓁的眼睛。
周沐蓁揪起了被子的一脚,哂笑道:“呃……想必是大姐什么时候罚过连翘,那蹄子怀恨在心吧。反正如今那连翘一家子都被杖毙了,府医也被打发走了,妹妹又何必在意?”
“几个下人,策划着谋害大小姐,说出去,二姐自己信吗?”周楚曼勾起一抹冷笑,道:“还望二姐姐能实话实说。”
周沐蓁抬头盯着周楚曼,踌躇了一会儿,道:“这事是妹妹你指使的,如今倒是像问罪一样跑到我跟前来,是何用意?”
“我指使的?所有人都以为是我指使的?”周楚曼猛地站起身,走到了周沐蓁的床前。
“来人!”周沐蓁朝外面喊了一声,丫鬟连忙跑了进来,守在周沐蓁跟前护着她。她对周楚曼道:“三妹妹,你我是姐妹,因此你设局把我和大姐、四妹都拖进去我也就不追究了。但你今日前来是何意?难不成是我自己给御赐的宝贝下药?难不成是顾姨娘下黑手害自己的亲生女儿?还是说……大姐为了害我们,往自己的脸上涂毒药?”
确实是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周楚曼了,她走后,周沐蓁看着门口,目光沉沉。看来这几日的沉寂,是周楚曼派人调查当日的事儿去了,偏生刘氏下了禁口令,恐怕查起来不那么容易。说不定,现在周楚曼自己都在怀疑自己吧?
周沐蓁心中突然有了些罪恶感。毕竟,这条线是她引到周楚曼那儿的,虽然周楚凝一定也因为害怕事情暴露而祸水东引,但这还真的是她第一次出手。
前几次都是面对莫名的进攻,她做出相对的防守和反击罢了。但这件事上,恐怕周楚曼真的是无辜的,只因为她与周楚凝一母同胞,就要这样背了谋害姐妹的锅吗?
周楚曼走后,姜妈妈将周沐蓁的手裹住,轻声道:“小姐,大小姐和三小姐多年来一直与您做对,除了这样,小姐还能有什么办法呢?自己认罪自戕吗?小姐早已经看清楚了的东西,如今又何必为此而劳心伤神?”
“你说得对。”周沐蓁重重叹了口气,道:“佩霜,派人去偷偷盯着三妹那儿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