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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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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礼貌的告辞后,他转身,飞奔出去。

    沈俊平冷冷的目送他离去,复杂的情绪犹在胸臆间翻腾。

    蔺致轩再次觅得良缘,他并非不能真心的给予祝福,只因妹妹拥有的幸福太过短暂,他这做哥哥的总是为她惋惜,为她兴叹,为她深感遗憾

    跑出律师事务所,蔺致轩左右张望,前后寻找,始终没瞧见谷承梦的身影。

    拿出手机,拨打她的号码,拨是拨通了,却在铃声足足响了八声之后转入语音信箱,从此再也没拨通过。

    “承梦,你在哪儿?快回电给我。”

    他留了言,边走边四处寻找她,然后找了很久,等了很久的电话,直到暮色沉沉,对于她的去向,他仍然一无所知。

    他回公司的休息室,等了又等,等到天黑,等到心烦意乱,等到一整个茫然不知怎么办,只能任由自己像无头苍蝇一般暴走。

    累了,澡也不洗,鞋也不脱,他和衣躺在床上,两只眼睛盯着天花板,一刻也不愿合上,深怕睡着了,醒来时已经天亮,而他的女人还没回来。

    等,无止境的等待。

    好不容易夜深了,万籁俱寂,他终于清楚的听见门把被扭动的声音。

    回来了?

    他迅速翻身,跳下床铺,跨几个大步,直接堵在门口。

    打开门,乍见他挡在门口,谷承梦先是错愕,随后一脸平静的与他错身而过,闪入房内。

    “为什么不回电话?你跑去哪里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有多担心、多着急,你知道吗?”他抓住她的臂膀,厉声吼道。

    一个下午加上一个晚上的所有忧心,在见到她平安归来后,全都变成指责与质问。

    “喔!对不起,下次改进。”低垂眼眸,她虚应他,手臂被他揪扯得痛死了,却倔强得眉头也不皱一下。

    “不要跟我说对不起,我要的不是你的道歉!”他被她的样子严重的激怒了。

    “喔!好。”她冷淡的回话。

    “喔!好?这是什么意思?什么态度?”

    “我好累,可以让我睡觉吗?”是真的累了,就算不累,她也不知道应该跟他说什么。让她睡吧!也许睡醒了,今天发生过什么令她难堪的事就都不记得了。

    “你”她睡得着?他都气成这样了,她还睡得着?

    “明天要上班,我想早点睡觉。”气由他气,她想睡便是非睡不可。

    不管他拽得多紧,她硬是要走向床铺。

    “你想早点睡觉,为什么不早点回来?混到三更半夜,你是混去哪里了?”

    “也没混去哪里,百货公司逛逛,街上逛逛,公园逛逛,随便逛逛,天就黑了,夜就深了,真奇怪”就好像她随便谈个恋爱,便莫名其妙的爱他爱到骨子里,没有他,会要死不活。

    结果人家摆在心里的永远都是那个无法被取代的、叫做沈芷盈的亡妻!

    她谷承梦算什么?比一粒沙子还不如。

    一粒小沙子吹入他的眼里,都还有本事教他痛个半天,反观她谷承梦呢?这么一个活生生、热腾腾的女孩子,为他痴迷,为他疯狂,为他伤心,为他哭泣,如此真情的掏心挖肺,他感受到一点一毫了吗?没有嘛!

    是是是,芷盈独一无二,芷盈绝对不像word档一样,找出旧字符串,输入新字符串,说取代就被取代,不留一点过往痕迹,她是永垂不朽的。

    是她谷承梦笨又傻,自目又不知趣,竟敢妄想自己可以像锁定工具栏一样,镇定他的心,独霸他的爱。

    一个闯入者凭什么拥有正式的爱情护照?

    篡位遭人唾弃,偷渡来的,下场通常是被遣返,这个道理她不是不知道。

    “你在胡说什么?你到底去哪里了?怎么不说实话?”她这边逛逛,那边逛逛,天一下就黑了,他在休息室里等到夜幕低垂、起肖抓狂,她大小姐还不知道打道回府,是在惩罚他?用不知去向的方式惩罚他,她会不会太没有人性、太蛮干?

    谷承梦懒懒的应道:“你怎么知道我没说实话?我去哪里有很重要吗?”

    其实她哪里也没去,只是待在隔壁自己的那栋已增建到四楼高的顶楼,蜷缩在那还没完工的大型咖啡杯雅座里头,想象着这座咖啡杯也能疯狂的旋转,将她的烦恼抛到夜空之外。

    回忆着与蔺致轩曾坐在游乐园的旋转咖啡杯中,痴痴凝望、热烈拥吻的画面,她忽然觉得自己与他相爱其实是一种冒险。

    人都是自私的,谁都渴望自己是心上人的唯一挚爱,撇开风度什么的不谈,下午他与沈俊平的对话,确确实实伤了她的自尊与骄傲。

    “我担心你的安危,你心情不好,我怕你出事。”遍寻不着她的恐惧和焦虑,这种教训任谁来受一次都嫌多。“请你以后不要这样对我。”

    “唉!我想躺着,你让我睡觉,好吗?”她没做正式回复。

    耍赖吧!有理说不清的,何况他们之间好像也没有道理可说。

    她用力的把自己往床上抛,不料蔺致轩又一把捞起她,不让她睡。

    “没把话说清楚,不准睡!”宁愿她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他没良心,也不要忍受她哀莫大于心死的冷漠对待。

    “喔!是。”求睡不得,她乖乖的立正站好,等待发落。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在心里夹带个芷盈档来招惹她,她狂妄的以为自己应付得来,自欺欺人啊!

    身中剧毒,砍掉再重炼,登天之难啊!

    还没嫁成,他的大舅子就已经狠狠的给她下过马威啦!

    续弦嘛!弦有粗有细,她谷承梦没四两命,是一根极其脆弱的弦,还没安稳的装上琴身,与他来个合奏共鸣,便被外力扯得断成七、八段,好不凄惨。

    “又来了!你可以不要用这种方式回应我吗?可以吗?”他用力的将她带入怀里,暴怒的冲着她的脸咆哮。

    “好。”别说他不习惯她这副死样子,她自己也很不习惯,但是摆烂,明显是她目前想用来对付他的方式。

    “你不要这样!”她不哭不闹,烂没个性,他完完全全束手无策。

    僵持着,他的双眸愈瞠愈大,她迷蒙的睡眼愈加涣散;他的胸口起伏剧烈,她的呼吸微弱到几乎听不见;他手掌箝制的力道不断加重,她的身子如石头一般渐往下沉

    欠揍啊!这样也能睡?

    “承梦!”他抓提着她“你听好,我对不起,我知道我伤了你的心,我道歉,你不要跟我斗气了,好不好?”

    “呜”意识模糊中,突然听到他道歉,谷承梦闭合的眼皮颤跳着,心窝狠狠的一慑,鼻子一酸,倒抽一口气,泪水瞬间夺眶而出。

    “我们谈谈。”瞧见她流泪,显然还未睡着,他轻轻摇晃她,想要她更清醒。

    “致轩,你知道吗?有时候受伤就是受伤了,心碎了就是碎了,道歉是没有医治作用的。”睁开泪汪汪的眸子,深深望着心爱的男人,她喃喃低语。

    “可是我爱你。”

    “你的爱有杂质,我们之间好拥挤。”芷盈不会占床位,却永远是他心上的第一位。她不至于跟芷盈争风吃醋,但是对于她的“存在”始终心存芥蒂。

    每次不经意提起“芷盈”两字,十次有七次他的情绪会马上变得很低落,另外三次除了情绪低落之外,还得加上大变脸,试想,跟这样一个难舍旧爱,动不动就被旧爱牵动喜怒哀乐的男人在一起,心脏要多强才能胜任?

    “我是个丧偶的男人,鳏夫的感情世界怎么可能会是纯白无瑕的?而且为了你,我早就决定把芷盈放在记忆最深处,不要轻易去动,所以严格来说,芷盈对我们根本无害,你何必因为沈俊平几句不中听的话而挑尽了我的毛病?”

    “你常为了芷盈跟我生气,我动辄得咎,爱得好辛苦。”爱得辛苦总也有甜蜜之时,问题是,被他的大舅子下马威,这口气她吐不出又吞不下,快把自己憋坏了。

    “我说过,我不会再为了芷盈跟你生气,你也永远不需要再为了不小心提到她而跟我频频道歉”

    “无论如何,她是你此生的最爱,绝无可能被取代,这是你说的,你希望我听了这些话之后,还手舞足蹈、欢天喜地吗?”她任性的嚷道。

    假使她没会错意,沈俊平无疑的认为她是个闯入者,而蔺致轩第一时间的表现则像是在佐证他的说法,这是最令她无法释怀又无地自容的一点。

    “我与芷盈相爱,毕竟是不可磨灭的事实,你是后来的,更是不争的事实。”

    他微眯的犀利眼眸闪现微愠的情绪。

    一前一后,都是他认真投入感情的女人,两者说冲突有冲突,说没冲突,其实也好像没冲突,他不懂,她为何如此在意芷盈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她只要在乎她自己,好好的与他携手面对未来就好了,不是吗?何苦计较他最爱谁?

    比较不出来的,因为两个他都爱。

    芷盈没死,他没有一丝可能爱上谷承梦,芷盈既已不在人世,他遇见谷承梦,进而爱上她,那么他所要追求的便是天荒地老、长相厮守,她根本毋需作茧自缚,给他出难题。

    “你就一直跟芷盈爱下去吧!我这后来的不想再搅局了。”她的口气冷沉,没有热度,是执拗,也是失望。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弃情潜逃的意味太浓厚了,她想分手?那也得看他同不同意,非她一人所能决定。

    她钻牛角尖,不听劝解,惹得他的脾气也火速冒上来,态度愈见不耐烦。

    “你一边想念芷盈,一边爱我,这样我会觉得自己像个卑鄙的第三者”

    “你怎么会是第三者?芷盈已经不在了,她不在了!”蔺致轩粗声强调。

    想跟她结婚,希望她当他老婆,这些都与芷盈无关,他只是爱上了她,爱到想一辈子跟她在一起,真的就只是这样而已。道理如此简单,为什么她就是听不到、接收不到、体会不到他发出的真爱讯号?

    “不,她在!她无所不在!她一直在你的脑海里,心里、眼里,她在你所有的言行举止里,我甚至开始怀疑,这阵子你跟我在一起,是不是只把我当成泄欲工具?因为芷盈是不能取代的,所以我只能是个泄欲工具,一个根本不需要你用心对待的玩具!”走进死胡同需要别人拉拔,显然她宁愿把自己的双手收负在身后,也不要他拯救。

    “你不要无理取闹,讲话凭良心!我把这阵子跟你在一起定义为相爱,听你刚才这么说,我很震惊,也很讶异,你的认知居然跟我相差如此悬殊。原来我们唱的是不同调,原来我的热情对你来说只是一种肉体上的发泄,而不是彼此身心灵的完美契合?”愈说愈心寒,蔺致轩的口气由差变冷,还冷笑了一声。

    “难道不是?”谷承梦叛逆的别开视线。

    “当然不是!你白痴啊?”

    他骂她白痴!他骂她白痴?他骂她白痴?

    “我想,我是傻瓜。”大傻瓜爱上大白痴,多好笑的组合。

    “你”现在是怎样?他骂她白痴,又骂自己是傻瓜,意思是他们两人都笨得可以,聪明的话,快点分一分、省得闹笑话?

    “我不想再跟你吵,我要睡觉了。”感觉吵不赢,她干脆下逐客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