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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节晚上,众人都去了镇上逛灯会。
灯会上除了猜灯谜,书院里的学生似乎更喜欢对对子。对子大多是路人写了上联,其他人再对出下联。也有好多人只留下了上联便走了,也不在乎下联被谁对去。
只见一穿着不俗的公子笑着提笔写道‘紫燕黄莺,绿柳丛中寻对偶。’
另一个笑道“高兄,你这对子也太简单了罢。”说完提笔写道“狂蜂浪蝶,夭桃队里觅相知。”
之前那公子笑道“果然对的工整,走,去怅春阁,今天的花酒我请。”
冯琅渠说道“真是世风日下,这种言辞放浪的对子居然也能拿得上台面。”
温思仁阴阳怪气的说道“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像柳木那种泼皮无赖都能去护国寺书院读书,那这种还算得上工整的对子被拿上台面也就不足为奇了。”
曾青问柳木,“难道刚刚那人说的‘怅春阁’就是喝花酒的地方?”
柳木点了点头“听这名字就错不了了。”又小声说道“一会儿趁鱼鳞不注意,咱们两个就溜出去,然后我带你去见识见识什么叫花酒。”
一个书生模样的,对身旁女子一笑,写下‘小别竟千秋,可怜千里相思,三月有书遥寄我。’
身旁的女子说道“又不是不回来了,大过年的何故写这么伤感的对子。大家都想写点喜气的,谁会对你这伤感的对子呢。”
冯琅渠抬头看向俞婉然,苦笑,走过去说道“那就让我来对这位兄台的对子吧。”执笔写道‘余生如一日,回忆两载风雨,此生何处再逢君。’
那书生说道“兄台对得如此,想必心中是有了思念的姑娘吧。”
冯琅渠没再回答,只是一笑,又看向俞婉然。
俞婉然并未回应冯琅渠的目光,转身看见一人写道‘蓬莱真幻境,数十载仙凡来去,云车风马皆虚无。’
俞婉然提笔写道‘桃李是空花,千百日姻缘,喜怒哀怨何为真?’
曾青看见俞婉然对的下联,说道“真是奇怪了,俞兄怎么会写出这样的下联呢。”
柳木问道“她写的什么?”
曾青将上联和下联都念给柳木,柳木想了想,喃喃的念道“千百日姻缘……喜怒哀乐……”心想,定是那泼妇在怪我娶了她,慨叹自己姻缘不幸!你嫁的不如意,我不也一样心不甘情不愿的娶了一个祖宗回来!
冯琅渠说道“俞兄这下联看起来倒像是个哀怨的姑娘所做。”
俞婉然说道“我只是突然想起了我家乡一女子的境遇,不免有感而作。”
曾青低头见一上联,‘青灯黄卷十年心,回首旧游,明月好寻蝴蝶梦。’
曾青随手写道‘白发红颜三代泪,怆怀此别,残魂应化杜鹃啼。’
韩策说道“各位都大显身手,那我也来凑凑热闹吧。”
说完看了看一旁的上联,‘同侪齐扼腕,追思旧雨,鹤驾不来楼早空。’
执笔写道,‘造物总偏心,怒卷愁云,鸿才未竟身先死。’
曾青看了看几人写的对联,又不禁皱眉,心想,如此喜气的日子,怎么几人写的东西却又如此悲观呢。
柳木买了一串糖葫芦递给曾青,忽听几个男子说道“咱们再找一找,听人说好像在附近镇上见过小姐。”
曾青朝说话的几个人看了一眼,心中一惊,急忙低下头去,“柳大哥,这里人太多了,咱们还是去别处看看吧。”
“好啊,你看,那边好像有个扔火球的。”
俞婉然恰巧也听见了那几人说的话,只若有所思的看了看曾青,又看了看那几个步履匆忙的男子,当即明白了那几人是为了曾青而来。
柳木拉着曾青挤进人群,只见一男子赤、裸着上身,脸上画着番邦的图案,手中几个火球扔来扔去,忽然口中吐出一串火焰,曾青大喊一声“好!”喊完又扔了铜板过去。
曾青转过头,无意间看见一男子,暗叫不好,看来到这个镇上的不只是刚刚那几人,如此下去岂不是要被他们发现了。
一男子说道“这里人这么多,如同大海捞针,怎么就会那么巧在这儿找到小姐呢。”
“听说这个镇上的灯会是附近数百里最热闹的,咱们小姐一向喜欢凑热闹,说不定就在这附近呢。”
另一个打了个哈欠,“还是求佛祖保佑快点找到小姐吧,还不知道回去怎么像老爷交差呢。小姐可是老爷的心头肉,若是出了什么差错,小心咱们几个的小命。”
柳木还在拍手叫好,转过头被身后的大花脸吓了一跳,“曾……”还没等柳木把青字说出来,曾青急忙说道“我看这面具挺好看的,所以就带上了。这里没什么好玩的,柳大哥咱们去那边看看吧。”说完拉着柳木朝相反方向去了。
只见一个高两丈有余的木架,最上面放着一个红色绸子做成的大红花,就像柳木成亲那日戴在胸前的那个一样。
柳木说道“那木架是做什么的。”
韩策说道“这也是当地的习俗,元宵节晚上抢一个好彩头。那红花里面还藏着一只笔,男子抢来了就寓意将来科举高中,女子若是得到了,就寓意与心爱的人比翼齐飞。”
曾青说道“可是那么高,大家一起爬上去岂不是很危险。”
韩策笑道“这样才会显示出男子的英勇气概啊。柳木,咱们也过去和他们一起玩玩吧。”
曾青本不想让柳木和韩策过去凑热闹,可还没等开口,柳木就被韩策拉了过去。
一声锣响,周围几十个男子一起爬向木架。众人使出各种招数想要将其他人打压下去。柳木虽说没有什么功夫,可也算是身手敏捷,左摇右晃的竟然爬在了前几名。韩策一脚将一个拽自己脚的人踢了下去,借着身体向上一跃,一把抓住竹竿,低下头对柳木说道“兄弟,身手不错吗。”
忽然一人从怀中拿出一个瓷瓶,将瓶中的液体倒在了柳木手握着的竹竿上,一股香味飘来,柳木一惊,“麻油!”接着骂道“混蛋,你使诈!”柳木手上一滑,中心后移,向后跌了下去。
曾青见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扔下脸上面具,使出一招梯云纵,踩着竹竿连上了好几层,接住柳木安全落地。
忽听一男子大喊,“看,在那里!”其余几人看见曾青急忙追了过来。
曾青大叫不好,拉着柳木撒腿就跑。
韩策见柳木和曾青有麻烦,急忙跳下木架,想要替二人抵挡追兵,怎奈寡不敌众。
柳木边跑边喊,“那些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抓你?”还时不时的闻闻自己手上的麻油味,满脸厌恶的甩了甩手。
“他们是……反正不是好人!先逃命要紧,一会儿我再给你解释。”
无奈周围人太多,又带着柳木,不能用乘风诀逃跑,也不敢用轻功飞身上空,只怕那样会暴露了行踪。但身后的人依然紧追不舍。
经柳木等人这么一闹腾,原本还算井然有序的灯会一时间乱作一团。百姓见那伙人手中还拿着兵器,以为是仇家追杀的戏码,大都吓得四散逃命去了。
冯琅渠也以为是有人要追杀柳木,生怕连累到俞婉然,急忙将俞婉然挡在身后,温思仁说道“也不知柳木惹了什么仇家,竟然追到这儿了。看那些人也不是什么善类,想必又是在赌坊青楼一类的地方招惹的麻烦吧。”
冯琅渠只安慰俞婉然说道“俞兄你不用怕,我会保护你的。”虽然嘴上逞英雄,但心里也是十分害怕的。
俞婉然见曾青一时间难以脱身,情急之下在一旁摊位上顺手抓了一把花生粒,不着痕迹的打了出去,打在那几人的腿上,只见那几个男子接二连三的跪在地上,再没站起来。柳木和曾青借此得以逃脱。
“我的腿动不了了。”
“好像有人用暗器打了我!”
其中一人单膝跪地,拔出刀大喊“是谁暗算我,明人不做暗事,有种出来跟兄弟几个过过招!”
另一个按住那人的刀柄,用目光指向地上的花生粒,小声说道“不要声张,看来是遇到高手了,用花生点了咱们腿上的穴道。还好穴道点的不深,不到一个时辰就会自行解开的,估计那人只是想让小姐脱身而已。”
柳木以为那伙人是要追杀曾青,吓得连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咬紧牙关丝毫不敢松懈,生怕一个不小心成了刀下鬼。曾青见周围人少了,使出乘风诀,带着柳木一路回了护国寺。
柳木回到房间一屁股瘫坐在地上,两条腿还在哆嗦,气喘吁吁的说道“那些到底是什么人,各个都拿着刀,样子比大雄宝殿的四大天王还凶,难不成是你的仇家要杀你?”
曾青急忙倒了杯茶给柳木压惊,说道“其实是这样的,我来护国寺的途中曾路过一个镇子,镇上有个恶霸欺压百姓,还强抢民女,因为我教训了他,所以就结了仇,于是那恶霸就派手下四处抓我,想要报复我。”
柳木倒也没怀疑,说道“想不到那恶霸如此执着,你都来书院这么久了,他还没消气呢。我看你还是别轻易下山了,他们刚刚看见你了,想必定会四处排查的,你就先在寺里老老实实的藏着吧,估计他们不会想到你在护国寺的。果然是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危难关头和敌人硬拼是不行的,还得会一门管用的逃跑功夫。曾青,把那个跑得快的功夫教我吧!”
自打柳木说要学轻功之后,曾青每日都会抽出一些时间指点柳木怎么练内功。
柳木照着曾青说的法子,腹中运气,再想象着将气运于足下。但想像毕竟是想像,试了好多次也没有曾青说的那种足下生风的感觉。别说是足下生风的感觉,如今燕子都已经还了巢,可柳木连最基本的气生丹田都还没有感觉到。
曾青说道“这种感觉如果找对了呢,你的脚掌会觉得暖洋洋的,自己则像是在水上漂浮的船只,好像脚下踩着软绵绵的东西,其实却是腾空的。”
柳木试了几次,还是毫无进展,垂头丧气的蹲坐在地上。“练了这么久了,还是一点进展都没有。我果然是个一事无成的败家子。学那些拳脚功夫吃不了苦,读书又嫌烦,如今连这逃跑的功夫也学不会。”
曾青也跟着蹲了下来,擦了擦柳木额角的汗,安慰说道“柳大哥,学功夫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我学这个也用了八年的时间呢。再说了,像你这种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出门定是左右跟了好多随从打手的,若是真的遇到了危险,手下的人不就全都替你解决了。”
“可若是他们不在我身边呢,就像现在这样,若是咱们两个起了争执,只怕我都不是你的对手。”
曾青笑道“我只是学了点轻功而已,至于其他的拳脚刀剑上的功夫师父也没教过我,若是打起来你也未必会输。”
柳木起身说道“能不能打得过,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曾青也来了兴致,起身准备和柳木过招。不过像柳木这种无所不用其极的人,打起架来根本就不按套路出招。最后两人干脆像小孩子抢糖似的,扭打在了一起。柳木一个脚绊将曾青摔倒在地上,曾青顺势一个侧踹,一脚将柳木踢到在地,紧接着转用手肘抵住柳木脖子,“果然还是我赢了。”
柳老爷派人送了换季的衣服来,俞婉然本是要来把包裹交给柳木的,谁知刚出门就看见柳木和曾青在别院角落的草地上打滚……乍一看难免会让人误会。
“柳木……”俞婉然尴尬的站在那儿,也不知眼睛该往哪看。
曾青急忙起身整了整衣服,清了清嗓子,说道“想不到柳大哥堂堂七尺男儿居然还会输给我!”
柳木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我又不懂武功,自然打不赢你了。”又问俞婉然“你找我有事?”
“没什么要紧的事,只是告诉你家里送了些东西过来。”
曾青说道“柳大哥,那我先回去了。”说完回了房间。
俞婉然说道“你们两个刚刚是在摔跤?”
柳木说道“是啊,你别看看曾青柔柔弱弱的,有时候像个大姑娘似的,可力气大着呢。”
俞婉然没再回答柳木,可脸色却没好看到哪去。半晌又说道“曾青小身子骨可经不起折腾的,我劝你以后还是把握一些分寸才好。”
“你怕我把他摔坏了不成?”
“我不过是好心提醒你一句。”
“你那哪是在提醒我,分明就是在关心曾青。”柳木顿了顿,突然说道“难怪了,原来是怕我伤到曾青!不过我可告诉你,我已经决定了要把柳叶许配给曾青的。你可千万不能抢了我妹妹的夫婿!”
“你说我喜欢曾青?”
“是啊,你每次见到曾青的时候表情都怪怪的,我早就看出你对他有意思了。只要你不抢我妹妹的相公,你要多少银子我都给你。就算用我们柳家秦淮河上的铺子交换,我也愿意!”
“无聊。”俞婉然白了柳木一眼,转身回房了。
柳木不依不饶的追了过去,俞婉然砰地一声将柳木关在了门外。柳木隔着房门喊道“你要是不满意咱们可以再商量。你到底要什么条件,先开个价听听!”
柳木正说着,突然一支飞镖穿过门窗上的纸,从柳木耳旁飞过。柳木顺着飞镖的方向跑过去,只见飞镖一半都□了别院的墙砖之内。柳木费了好大力气将飞镖拔了出来,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手中飞镖,心有余悸的说道“太狠毒了!难道这泼妇是想要我的命!一个是我自己的性命,一个是我妹妹的终身大事,哎……怎么选都头疼!”说完满面愁容的回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