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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云香走到了西京理工大学的大门口,看到如此宏伟气派的大学,想到了自己的母校西京师大,心里感到亲切又陌生。正对着大门的,就是西京市有名的兴庆宫公园。是啊,多么熟悉的名字!
四年前,刚入大学的那个秋天,班里组织的的第一次春游,就是兴庆公园。
那个时候,大家刚入校不久,彼此都不熟悉,每个人都很拘谨,很陌生,很礼貌,很客套,很有节制地,保持着自己的那份矜持,只是按照班干部的安排,在公园里行走、观望赏赏公园里的湖光山色。
可能是因为都披着很厚的盔甲,戴着冰冷的面具,说些很不走心的话语。所以才过去了四年,好像没什么印象了。
当初在公园里的停留的几个小时,就已经从内心深处删除了。脑海里只记得,曾经一起来过这里,游过这些地方,好像自己的那本影集里,留下的是一张全班合影。
本来就是那种尺寸很小的黑白照片,五六十个人的头聚在一起,每个人看起来就只有小米粒那么大一点了。能叫得起来的名字的人,此时真的还没走远,似乎就已经淡漠了,模糊到认不清,说不出,想不起来了。只是记得曾经一起,来过这里而已。
别说别人给自己留下什么印象,就连自己当时,在这个兴庆公园里面,当初的感觉和内心的风景图是什么,都没有丝毫的记忆了。
只能说明当时,自己跟着班里的同学,来这这里,完全是人在神不在,飘飘荡荡、晃晃悠悠、把自己变成一片叶子,一根草,一粒小石头,或者是世间的任何万物,都可以的,是成立的,是说得过去的。
是没有自我的,一次生命存在过程。唯一留下的印象,就是曾经来过这里,就像一个人说,自己曾经活在这人世间,至于留下生什么东西,给后来的人,别说别人有丝毫的记忆了,当事人自己,也不知道,没有痕迹,能够充分证明,你曾经来过人世间一趟。
白云香把眼光,从对面的兴庆公园收回来,转身到了大门口,传达室的门开着呢,有一个工作人员,见她要进门,就问道:“你找谁?有什么事情?”
“我找西京理工大学附中,我来这里报到。”
说着,从自己的包里面,拿出那张派遣证,给人家看。那个中年男人看了一眼说道:“哦,是刚毕业的大学生啊。新分派到附中的老师。”
他的态度,由冷漠变得和蔼了一些,善意的亲和力,从他的脸上显示出来了。
很礼貌地说道:“从这大门进来后,顺着路边巨大的梧桐林荫道,右拐,往西走,看见没?到西头,对面的北边第一座大楼是西一楼,继续顺着梧桐林荫大道往南走,二十几米处,就会看到西二楼了,继续往西走,最西头,就是附中了。”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你!”
白云香按照门卫的指引,继续往前走。走进这宏伟巨大的西京理工大学的校园,眼前一片开阔,迎面看见是一座,巨大的古色古香的,东西向的四层大楼,楼的前面是一个喷水池,池中有精美的雕刻塑像,水池的两侧,还是密密麻麻的树木花草,高高低低,错落有致。
心想,这所大学校园这块风景,让她想到自己的母校西京师大的校园,感觉是一样的大气古典,雅致精美。
印象还挺好,很喜欢这样的环境,这样的校园。花园布局精巧美丽,极具自己的特色。白云香突然感觉到,熟悉的味道,舒适的景致,校园里的氛围,永远都是这样的吸引自己,让自己自动化地,进入到一种放松身心,回到自己的内心,看见自己的那股子超级强大的驱动力,那股子力量,在心情好的时候,就会跳出来,给到自己当下,立刻就有了活力回归的情绪。
拐过来后,又是一条巨大无比的梧桐林荫大道,南北走向的,足足有四五百米远,有种大气磅礴的纵深和辽阔。
这只是校园的一角风景,远远望去,一望无际的宽阔感,感觉这所大学的厚重和古老。也许还真的是历史悠久的辉煌和灿烂吧。
郁郁葱葱,花草树木应有尽有,风景随处可见,大的气势磅礴,小的精致典雅,诗情画意的美景随处就在眼前展现。
嗯,真不错。好地方啊。白云香的思绪又飞起来了。心想,自己骨子里就是喜欢这种,人在画中走的感觉。
心情的愉悦,好像兴奋起来了,一扫刚才在路上的迷失和无力感,现在是被眼前的景致打动了,感染了,一种久违的力量感回来了。
继续往西走,来到西二楼的西头。这西二楼和那个前面的西一楼看起来是双胞胎,只是排了个不同的位置。都是东西向的长足有一百米的四层教学楼,楼的整体架构是东西向的,在最西头向北边伸出来了几十米,形成了一个拐角,这部分就变成了南北走向的部分楼体,相对于主体的东西走向,这最西头的南北走向楼,就变得相对独立了。最北头有个大门,门口停着一辆自行车在树荫下。
白云香走进大门,看到楼道很宽,两边都是教室和办公室。
门口都挂着牌子,她停在教务处的门口,门开着,里面是办公室,有一个中年女老师在桌前坐着,见她站在门口,白云香小声问道:“老师你好!请问,这里是西京理工大学附中吗?我是刚分配到这里的大学生,我今天过来报到。”
“哦,太好了!我是教务处值班老师,我姓宗。”
这位宗老师,看起来有四十岁左右的样子,中等个子,身材明显的发福了,很壮实,短发,戴着一副棕色镜框的近视镜。脸型是宽厚的,鼻子和嘴巴都很端正,眼镜片背后的那双眼神是锐利的,带着光,变幻莫测,很会说话。声音略带沙哑。但特别有力量,似乎她的言谈举止中,气质中透着骨子男性的味道。
宗老师和蔼地说:“现在学校,已经放暑假了,学校只有值班的老师。我可以直接带你去找校长。校长家离这里不远。”
白云香刚刚被激起来的那点兴奋,此刻还在延续着,心想我一个刚刚分来的年轻学生,怎敢直接去见校长呢?心里有些忐忑,更有些胆怯,但也不好表露出来,就小声说道:“太好了!非常感谢您!宗老师。”
“没事的,年轻人。天热,你从师大那边,一路过来,很辛苦的,来先喝口水吧。”
说着,就从靠窗户那边的热水瓶里,给白云香倒了杯水,放在面前。两个人坐下来,白云香看见,这原来是教务处办公室,靠着南边的墙,放着两张办公桌,北边对面靠墙,也有两张办公桌。每张桌子前,放着一把人造革沙发软椅子。靠近门的地方,一连放着四五个浅色的文件柜,档案柜之类的办公室家具。最西边的靠窗户的地方,摆放着一对单人沙发带茶几。茶几上放着一小盆绿色植物。
“你们毕业生,都离校了?你自己家是哪里的?离这里远不远?”
“我老家是西京城南边的,父母都是教师,回家很方便的。”
“嗯,那就好。你喝口水,我们一会儿,去见校长。俞校长会带你,去学校人事处报到的。”
“好的,宗老师,您辛苦了!”白云香内心很感激,心想这个老师说话的那语气,感觉那么亲切,热情温暖,感觉就像是自己家人一样,给自己家里人办事干活一样,没有隔阂,没有距离,没有推诿,听起来不由得让人想亲近。
好像学校里的老师,和外边的人就是不一样,从气质上,从对人的态度上,确实有明显的不同。这个宗老师,尤其是她的言语中,带着表情,就是她的眼神总是投来温暖的光。
毕竟是第一面,这个宗老师,以后就是一个学校里的同事了。可不敢此时多说话,言多必有失的古训,此时居然从脑袋里冒出来了。
不敢乱说乱动,宁肯不说话。人也不会把你当成傻子,你自己说得多了,会让人产生歧义。还是老实点吧,不吭气最好。保持沉默都比没分寸强啊。
白云香就默默地坐在那里,很小心地喝着水,神情尽量平静自若。
这时候,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响了,宗老师拿起话筒:“喂!我是宗从泉,啊,是俞校长啊。 太好了。我还正准备,一会到你家去呢,刚刚办公室,来个师大才分配来的女教师,她拿着学校的派遣证过来了,显然还没去,人事处办理入职手续呢。”
“好的,好的,我在这里等你,让她也等着,那一会儿见!”宗老师放下电话,笑着说道:“小白,你可真是运气好啊。我刚才正准备,带你去找俞校长呢,人家俞校长马上过学校来。我们就不用跑了。大热天的,很辛苦啊。”
“哦,托宗老师的福了。”白云香轻轻地笑着说道。
白云香默默地坐在旁边,刚刚听到这个宗老师打电话的过程,从她的声音里听出来的那种大气豪爽,麻利干练泼辣劲儿,而且语气里,还带有很强烈的抑扬顿挫节奏感。看来这个宗老师,不是一般普通一个办公室人员。
“你刚刚说你父母亲是老师,那你可就是教师之家,书香门第了。”
“不敢不敢,父母亲只是普通老师。再往上追溯,我的爷爷奶奶,就都是农民了。谈不上书香门第。”
“不错啊,最起码,到你这里,已经是第二代了,很好。我之前也是,教书站讲台的语文老师。我俩说起来,还是同行呢。”
“真的,太好了。那我以后,还要向宗老师请教了。您是前辈了。我是白纸一张啊。”白云香笑着说道,语气中充满着尊敬和佩服,难怪听宗老师讲话,那么有韵味,有力量,有感染力,表情语气都那么丰富多彩,原来是语文老师啊。
自己从小在校园里长大,什么样的老师都见过,肚子里的墨水有多少,说出的话来,就能见分晓,显出高低来。这个宗老师,果然不是那么简单的办公室行政人员。
关键是她的眼神,是最夺人的,眼神灵活到不说话,都能表情达意,再加上她的丰富的语言,多变的语气语调,不得不让人心生敬意。
“年轻人谦虚了,我从外地调回西京理工大学附中,我爱人是大学教师,我是属于解决两地分居问题,从宝鸡,去年调到西京的。我爱人在西京理工大学教书多年了,我带着儿子,一直在宝鸡工作生活,直到寒暑假了,我们一家人才能团聚。现在可好了,我们天天都在一起,我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
年轻人,谦虚使人进步,你这个态度是很得体的。最起码招人喜欢。不像有些年轻人,过于轻狂,不知淡定收敛,在人面前叽叽喳喳,哇哩哇啦,自命不凡,没多少教养,我就看不惯。”宗从权老师一口气说了一堆。
白云香想到这个老师的能力,绝对是够劲的。还是轻易别张扬,低调就好。心想这么好的口才,怎么就不教书了呢?也不敢多问,也许一会儿就知道了。
只可惜自己怎么就,从来没喜欢上教书这件事,只喜欢坐在书桌前,手捧着书,没完没了地,沉醉其中,就是自己想要的生活。
只可惜,天上不会掉馅饼,谁给你白吃白住白养活你啊。
“宗老师,您是我的前辈,我的老师,以后,我会经常向您请教了!请你受我一拜,不吝赐教啊。”白云香谦虚认真地说道。尽量表达出自己的真诚来。还真奇了怪了,这个宗老师好像在某些方面,跟自己很像,自己也说不清楚,但能有某种感觉吧,也许是人们常说的直觉,或者是第六感觉吧。
反正冥冥之中,有人会和自己某些信息是相同的,所谓的同频的人。这仅仅是骨子里的某种东西,甚至是不可言说的密码,就这么被某种力量驱使着,对接上了。
正想着说着,只见一个白发老人,身子微胖,国字脸的,身子骨很硬朗的老人,走进教务处办公室里了。
宗老师赶紧站起来,笑着说道:“俞校长,你来了!快请坐!”
哦,原来这个人,是俞校长,满头的白发,那一定是西京理工大附中第一把手了。俞校长坐在了沙发上,宗老师给他倒了杯水,放在面前。
然后指着身边的白云香说道:“这位就是今天来报到的,师大中文系毕业生,小白。”
“俞校长好!”白云香赶紧恭恭敬敬地,站在老校长面前,向他致意。一副很胆怯小心的样子。感觉自己在这些老人面前,更像个小学生,简单幼稚,自然就保持沉默,谦虚谨慎就对了。
俞校长操着一口江浙一带的普通话,声音很洪亮,说道:“太好了,我们的学校刚刚办起来了,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人才了。特别是刚刚走上社会的年轻人了。”
“您说得太对了。这个西京理工大附中,可是您一手操办起来的啊。没有您的亲力亲为,大刀阔斧,敢做敢为,四年前,咱们的这些理工大职工子弟,就流落街头了。变成失学儿童了。”
“这个西京市教育局,人家才没把理工大的人,放在眼里呢,你办了三十几年的附属中学,人家说声收回,就立刻收回了。当下,这些理工大的教职工子弟,就得失学了。”
“四年前的那个暑假,就是这个季节,一群教职工,把校长办公室,围了个水泄不通,自己的娃,没考上重点中学啊,没够分数线的全刷下来了。当时一数就有八十多个。这些娃娃,考不上重点中学,就面临着在家蹲着啦。校长也很着急啊。这不是一个人两个人的问题。这是整个教职工的福利待遇问题啊。”
“那后来呢,后来校长怎么给这些教职工答复的?”
“校长不得安宁了,就当下开了个紧急党委会,决定自己重办自己的附属中学呗。有了这项决议,就一系列的配套措施跟进了。四年前的那个暑假,现在理工大附小,借了两间平房,作为教室,临时从各系里面调配了几个老师,先给学生娃们,把课上起来再说。”
“新的理工大附中,就是这样,从这个小火星子,开始点燃的,到今天,也才四年的时间,咱们的高一新生,就是当年的失学儿童啊。人家附小,也没那么大的地盘供你用啊。这不才转借到这里来了嘛。”
“不过,就在当年,那个暑假,学校专门组建了个重建附中的小组,请专家设计新校舍的图纸。选好地址后,当年就动工建设了。咱们在这里,再呆一个学期,过了这个年,明年初,过了春节开学,我们就可以搬到新校舍了。”
“我们现在正是需要人才的时候。”
“不说了,走,小白,我带你去学校人事处,办理入职手续去。”白云香跟着老校长,走出了办公室。
白云香心想,人事处?自己的要去入职了。就像当年自己入校,成为一个大学生一样,现在入职,要成为一个正式的人民教师了。站在讲台上,给学生们上课了。
对了,毕业前的那一个月的,毕业实习生活,自己还是有一点经历的。可那个时候的心态,和当下的心情我完全是不同的。当时,自己的感觉就是个临时的代课老师,似乎实质上,还是个学徒,学生,好像是来完成任务一样。
总是没有那种兴奋点,反倒是充满着忐忑不安,如履薄冰的紧张感和焦虑不安。特别在严重的怀疑自己能否胜任?适应不适应这种生活?
好像是那种习惯性的自卑感,莫名的升起在心中。也许这是一份骨子里的,一种社交恐惧感吧。总之,怎么就那么不自信?一点都没有自己手捧着书,沉醉在其中的那种神仙般的自在感觉。这可怎么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