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摧破者号在简巴罗的港口附近和满载货物的舰队分开,朕在此期间就不断的和各条船上的船员谈心。
船员们的精神状态在离开卡法之后一直萎靡不振,如果以这样的士气投入战斗,哪怕我们有希腊火,说不定都会在海上翻船。
孙子曰,上下同欲者胜。
朕以前还不以为然,只要喊一句“给我上”,手下的小兵还敢不上吗?
可是朕看了番婆子留下的海战记录,她反反复复强调,打仗不是比谁人多,比谁能打,而是要比谁手下的小兵更不怕死,谁家的将领更指挥得当。
康丝坦斯还说,大海之上,两条船贴身死斗,船员们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无法溃逃,只会比陆战更加惨烈,一旦战线糜烂,士气崩溃,失败一方就会面临一面倒的屠杀。万一翻船,朕逃都没处逃,小心使得万年船。
这一次是事关生死的战斗,必须充分调动战士们的积极性,才能暴打那帮该死的热那亚人。
而且番婆子一直强调,民可使由之……不对,是杀头的买卖有人做,赔本的买卖没人做。所以朕需要知道,怎么才能花最少的钱,把手底下的人激得嗷嗷叫。
按大明的规矩,斩首一级赏银五十,那船员肯定是嗷嗷叫着去砍人。
然后不出两个月,朕就得上圣索菲亚大教堂上跳天台。
朕都能听到讨薪的声音了:“王八蛋巴塞丽莎,吃喝嫖赌欠下三亿五千万杜卡特,带着她的猫跑了!”
还是免了,朕要是给水兵们开出五十杜卡特一个首级,怕不是打两场国库就得破产。要是拂菻国亡于这种可笑的理由,某位巴塞丽莎不得把大明给朕拆了?
所以朕还是深入到每一班水手之中,倾听他们的想法,了解每个人的苦恼。
他们之中,有希望分田地的希腊自耕农,有希望拿君堡户籍的罗斯雇佣兵,还有想让朕为他们解决子女教育问题的贫穷老兵。
有个想让朕替他解决个人生理需求的,现在还在摧破者号龙骨底下吐泡泡。
把那个口上花花,结果还没下水就尿了一裤子的怂货从海里拎起来,看热闹的士兵们渐渐围了上来。
“巴塞丽莎,我向您保证,这个家伙已经一个多月没洗澡了,绝对不好吃。”
“我们的巴塞丽莎应当吃进口的威尼斯人,这种本国产的下等人会脏了您的口。”
“应该拆了威尼斯总督宫作为篝火,给巴塞丽莎下酒助兴。”
朕转过身,从地上抱起猫,塞进怀里当做暖炉:“你们有什么想要的吗?财富,名望,地位,都说来听听。”
周围的人看了看刚在龙骨下游了一圈的倒霉鬼,都退了一步,只剩下一个罗斯人还站在原地。他惶恐的看了看同伴,想跟着一起退后,却不知被谁在屁股上踹了一脚,跌跌撞撞冲到朕面前。
朕托着猫的肋下,把玛纳凑到他面前:“勇敢的士兵,告诉朕,汝所求何物?”
玛纳朝他哈着气,罗斯人蜷缩成一团:“巴塞丽莎,请叫小的伊万就行了。我们确实有一事烦恼,如果巴塞丽莎能解决我们的烦恼,士兵们一定愿意为您奋勇作战。”
朕花了点时间,听伊万诉说烦恼。
原来这些船员愿意冒着喂鱼的风险参加商船舰队,并不是为了微薄的底薪、海员的职责或是荣誉,而是为了钱。简单来说,船员在船上时享有一种特权,他们可以在行李中夹带属于自己的货物,在抵达目的地后,可以出售自己私有的货物,以赚取外快。
这一次出航,朕和番婆子并没有瞒着手下的船员,他们也知道船上载着从君堡采购的货物,运到卡法销售。所以他们自然选择跟着主力一起行动,每人都购买了棉布和烈酒,跟着番婆子一起下注,因为不管怎么想,这笔生意都是稳赚不赔的。
结果番婆子这个游资都被坑的险些破产,那些船员散户可都是借钱买的货,回去之后还不上钱,自然是要亏得当裤子。
朕把伪装成威尼斯人袭击热那亚战舰的计划,同那些船员说了。那些船员听闻之后,眼睛一个个都亮了起来,害自己亏爆的狗庄家已经找到了!是该死的热那亚人!该死的境外势力要让自己家破人亡!
很好,看着一个个咬牙切齿的士兵,朕松了一口气,士气的问题解决了。
什么?泄露情报?苍茫大海上,这些船员怎么泄露情报,热那亚人还能买通海鸥不成?
当这个消息传遍整艘摧破者号后,船前进的速度陡然加快,每个桨手都开始卖力的划着船,很快就把简巴罗甩在地平线之下。
没过多久,桅杆瞭望台上抱着猫的安娜就告诉朕,远处出现了一艘船。
你这兔崽子爬那么高干什么,给我下来!小心摔着!
朕掀开船舱木门,对奋力划桨的桨手们大喊:“用力划!前面就是该死的热那亚人!是他们要你们爆仓!是他们在恶意做空卡法的市场!我们日子过得这么惨,都是这些该死的热那亚人害的!看在上帝的份上,划啊先生们,给我用出吃奶的力气来!”
在朕指挥下,浆洗一新的圣马可飞狮旗帜升上了桅杆,两根长橹从船后伸出,船速再度提升,在大海上犁出一道雪白的航迹。
原本招摇的紫帆早已收拢,换上一面满是补丁的船帆,被盯上的商船似乎没发现我们的恶意,船被满载的货物压得两舷紧贴海面,肯定是装满了货物。
所以当对方看清摧破者号上飘扬的威尼斯旗帜时,想转舵逃跑已经来不及了。
充分休息过的水手们用撬棍和绞盘为船首的弩炮上弦,灌装着希腊火的小瓶子被摆放在兜囊中,只等朕一声令下,就能让那些热那亚人暖暖身子。
两条船靠的越来越近,对方终于转过身,开始朝来时的方向逃跑,他们船上的桨手也纷纷为活命而使出了吃奶的劲。只可惜他们装的货物实在是太多了,吃水太深,双方的距离还在一点点接近。
“尊敬的巴塞丽莎。”卢卡斯凑到朕身边,“那条船好像不是热那亚人的船,而是土耳其人的。”
朕管你是浙商的船还是建虏的船,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这要是告诉底下的桨手追错了,未免泄气。
指着对方桅杆上的旗帜,朕眯起眼睛:“卢卡斯,你看错了,这明明是一条热那亚船,按预定计划行事。弩炮!弩炮开火!”
砰——
瓶口上缠着浸润油脂的瓶子被火把点燃,飞旋着落入大海,在离目标不远处溅起一团水花。
打偏了。
弩炮慢悠悠的上弦,摧破者号在这段时间内已经接近到两百步内,连甲板上水手的脸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在朕的怒视中,操作着弩炮的士兵们把弩炮指向巴掌大小的鄂图曼商船,点燃陶瓶上的布条,再度扣动扳机。
陶瓶正中商船的船帆,撕出一个不起眼的破口,破损处的布片在风中来回摆动,仿佛在对朕吐舌头。
朕按住狂跳的眉毛,你们,你们是不是被对面买通了?
负责弩炮的士兵们向朕诉苦:“巴塞丽莎,这弩炮的弹道都是按石弹的规格计算的,如果您想用它发射瓶子,就要重新校射,计算参数才行。”
鄂图曼人已经组织起弓箭手向摧破者号还击,朕也不管有没有人听得到,大喊:“全速前进!撞上去!全员!准备白刃战!”
稀疏的箭雨落在摧破者号上,朕抽出长剑,挺立在船头,把每根箭都拨挡在地,剑刃和铁箭头乒乒乓乓撞出一蓬蓬火花。朕连重弩弩矢都接得住,这么无力的箭,就像是悬在空中一般好砍,随意一拨就能接下。
船员们看到这一幕,爆发出一阵阵欢呼,船帆被扯紧,长桨在号子声中不断拍击海面,卢卡斯转动着舵盘,让摧破者号铜铸的撞角狠狠刺入目标屁股。
随着船板破裂的手感,撞角已经撞裂了土耳其商船的屁股,一根根抓钩纷纷丢出,勾住对面的桅杆和船板。
“随我上!杀鞑子!”
朕踩着船头,不等手下跟上,直接跳到对方甲板上,长剑轻松格开一杆短矛,切入鄂图曼人的脖子。根据朕砍人的经验,顺着脊椎之间的连接处,把那大好头颅摘了下来。
在抽搐的无头尸体胸前一踢,断颈处喷出的热血把冲上来的鄂图曼士兵们染成了红色。
朕趁机用脚从地上踮起短矛,狠狠一踢尾端,矛尖刺入第一个鄂图曼人腹部,余势未衰,又戳串了他身后第二个才止住冲势。后退一步,躲过右侧的弯刀,长剑挥出,在一轮交手后,连续挥出十二剑,把三个妄图以多打少的鄂图曼人压制住。不过番婆子的身体未满太弱,才刚动两下就有些头晕目眩,朕不得不速战速决,旋身怒斩,按剑谱上的怒式战法,抡圆了之后不计生死的砍过去。
在崩断的弯刀碎片中,三颗脑袋滚落在地,朕用袖口擦干流进眼睛的血,对着染成紫色的天空咆哮着。
“去他妈的弩炮,还是剑好使。”
咆哮声让周围的鄂图曼人不敢靠近,其实朕已经没有进攻的力气,不过是在虚张声势。
直到这时,摧破者号的“乌鸦嘴”才架到朕身边,拿着短矛和长剑的士兵们冲向满是恐惧神色的鄂图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