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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喜觉得自己不能去宣旨,为了互让皇帝陛下起疑,自己硬生生的吞了一把巴豆,活活的拉了一晚上的肚子,皇帝陛下一看自己半死不活的样子,只得让王大人去宣旨了。
其实本来不用王大人去的,皇帝陛下想要让自己的副总管跑一趟,偏偏王大人这个时候进宫了,你说,你说,严喜摸着良心对天发誓,王大人不是咱算计您,而是您自己个撞上来的啊。
要不今儿个泡冷池子喝冷水的就是自己了,好险好险,严喜觉得自己得去相国寺多捐点香油钱,让佛祖多多照看他,这多危险啊,就连宣个旨都能有这待遇,真心没法活了啊。
王子墨哪里知道自己是严喜算计下的附赠倒霉品,只当自己不走运,今天就不该进宫的。听到皇帝陛下的话,扑通一声跪下,“臣有罪,请陛下责罚。”
十几年如一日,就知道来这一招,慕元澈扶额,能换个新鲜的吗?
“你是有罪,那夜家更是有罪。”慕元澈怒,居然敢把他的圣旨抛入水中,的确是够大胆的。
听着慕元澈语气中的怒火,王子墨便微微的皱了眉头,不其然的想到夜晚,那个刚刚大病初愈,对着暗害自己的凶手居然毫无察觉还能温柔安抚替她求情,要真是皇帝一怒,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这夜晚的命运……
王子墨从不是多事的人,甚至于跟慕元澈一样,都是骨子里冷冰冰的人,别人的死活与他们无关,他们想要的也不过是一个结果。常年处于宫斗权利倾轧的人,你有太多的情感,无异于送给别人一把刀然后捅死自己。
很多年前,他们就会利用各种形势为自己筹谋最大的利益。看尽悲欢离合,受尽喜怒哀乐,早已经变得淡漠,无情。王子墨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去担心那个蠢笨呆傻的夜二姑娘,他欣赏的一向是郦皇后那样的英勇果决又柔情百转的女子。
夜晚跟她一点都不搭调,可是……他居然真的担心了!
昨儿个偶遇司徒镜,两人相对饮酒,还听那宛若谪仙清透如玉的男子诉说着自己的情殇。他不知道司徒镜喜欢的是谁家女郎,但是听着他哀婉动人的声调,平白的让人也徒增烦忧,昨儿个好了好大一坛酒,结果今儿个就头脑不清的倒了霉。
等这事结过去,他得好好的找司徒镜算算账。
自己伤春悲秋居然还能连累别人掉池子
“你真以为朕不会罚你?”
“皇上英明神武,公正严明,素来赏罚分明,微臣不敢置喙。”王子墨直挺挺的跪在地上,口齿清晰,十分响亮的回道。
几个成语又把慕元澈郁闷了一回,狠狠地瞪了王子墨一眼,无奈的说道:“行了,还跪着做什么,真当自己是铁打的水池子里没呆够?”
严喜一听皇帝这话,立马屁颠颠的十分狗腿的给王子墨搬了一把凳子,又火急火燎的抱了一个大大的手炉塞进王子墨的手里,从头至尾严喜的行动十分的迅速,暖炉都是热热的。
王子墨嘴角抽了抽,瞧着人家这总管当的,好想知道自己一定会没事,还能捞个座位,抱着手炉取暖。这手炉的温度刚刚好,显然是提前就烧了起来,随时取用。王子墨看着严喜的眼神越发的深幽。
严喜虽然没看王子墨,只感觉后脑勺上冷汗直流,自己好像太勤快了些……不会漏了破绽吧……唉呀妈呀,太糟心了,王大人您千万别误会,我只是……将功补罪来着……虽然您不知道我犯了啥罪……
严喜分外纠结中,更加努力的扮演木头桩子,一双耳朵听着君臣二人对话。
“你说什么?夜晚给夜萱求情?你确定她不是装的?”慕元澈仰头望望天,忽然赶脚的自己这忠臣加兄弟,在看待夜晚的事情上似乎是越走越远了。
严喜,小心肝一抽,王大人,您保重!
“回皇上的话,微臣还没有老眼昏花。夜二姑娘的确是个温柔善良的好姑娘,像她这样纯真的的确不多了。”王子墨就是想不通,尊贵的皇帝陛下好像对这位夜二姑娘误会破深啊。
“纯真?”慕元澈重复一遍,脑仁疼得更厉害。王子墨你枉被认为狡猾如虎,腹黑如墨的高人,你连一个小女子的真面目都看不清楚。你敢确定敢摔朕的簪子的女人是个纯真善良的人?见鬼去吧,分明就是个人前人后两副面孔,心机深沉,手腕频出的女子。
越是这般想,慕元澈反倒是越发的这个夜晚还真是个颇有意思的人。夜箫怎么教养出这么一个姑娘的?
“是。”王子墨干脆利落的回道,又看着慕元澈,十分正义的说道:“皇上,您不能因为一己之见就对别人有任何的偏见,之前夜姑娘救下小国舅实在是没有什么阴谋,您不能把每件事情都跟阴谋连在一块,这不合理。”
“不合理?”慕元澈看着据理力争的王子墨,突然觉得已经很久他没有一件事情或者是以为一个人跟自己这样的辩驳过了。若是有,也是……她未死之前的事情了。
自从她死后,王子墨对自己也是颇有怨言,很长时间见到自己都是冷漠相对。现在看着这样的王子墨觉得好像是他活过来了,眼中渐渐的有了些笑意,“没有什么不合理的,子墨,看人看事都不要看一面,你怎么知道夜晚没有另一面?”
很久,慕元澈也没教过他的名字了。猛地听到他这么一喊,王子墨也有些失神,垂了头,良久才说道:“我只相信自己看到的,你也相信自己看到的,可我们看到的都是不一样的。若是我们看到的是一样的,她也就不会死了。”
慕元澈的脸一下子拉了下来,沉闷的能滴出墨汁来,一旁的严喜只吓得腿都软了。如今赶在皇上面前,这样提起先皇后的,也就只有这位二大爷了,您就不能不说吗?
王子墨站起身来,将手炉放在凳子上,忽而抬起头看着慕元澈,“微臣告退。”
王子墨竟是甩袖而去!
王子墨跟了他多年,从不曾因为别的事情与他争执,唯独在郦香雪的事情上一直很执拗,几番毫不相让。当初得知郦香雪自缢沉栖宫的时候,王子墨还差点揍了他。
慕元澈看着他的背影,怒道:“你给朕站住!”
王子墨顿住脚,却没有回过身,只是说道:“微臣没什么可说的,在皇后娘娘的事情上,我一直坚持自己的观点,她不是那等心狠手辣,阴毒自私的人。你为了一个甘夫人居然将她打入冷宫,你可曾想过你们夫妻十载,是她一直不离不弃在你身边,即便是最艰苦的时候,她都没有抱怨过一句。她是谁?她是郦家的女儿,郦家的女儿用得着这样委屈自己吗?微臣说句大不敬的话,只要孝元皇后愿意,郦家的女儿跺一跺脚,这朝堂都得抖三抖,可她从没有过。”
慕元澈双眼通红的看着王子墨,这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刀子扎进他的心窝子。可是,王子墨知道的也不过就是这些,还有很多他不知道的,“王子墨,你不要仗着朕跟你的关系,就可以肆意胡为!”
“肆意胡为?我王子墨有什么可怕的,我的荣华富贵都是皇上给的,我的命也是皇上您的,你想要只管收回去。但是,在孝元皇后这事上,微臣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绝不!”
严喜听着这君臣的对话,很想把自己变成一个皮球,就这么滚出二人的视线。皇帝陛下你就不能一脚把奴才踹出去,再跟王大人翻脸么?
人家还想活下去,可是知道的秘密越多,活下去的希望越小,奴才不想死……呜呜呜……
“你……什么都不知道,雪娃娃她……”
“她怎么样?她把你当成她的天,她能对你怎么样,你就是要她的命她都毫不含糊,这样的人你都能逼着她自缢,你……你往你们夫妻的甘苦与共,你忘了你们之间的恩爱情长,登上帝位你被权力跟美色迷了眼睛,你再也看不到她的忧伤,她的美丽,看到的只是你的美人对她的控诉。”
王子墨顿了一顿,苦笑一声,“当年我曾问过她一句话,你想知道是什么吗?”
这话慕元澈从没听王子墨说过,眉头轻皱,问,“什么话?”
“那一年,你在京中受排挤,被先帝质疑,派你去边疆镇守。那时边疆极度不稳定,很有可能随时丧命。外族凶猛,而你可用之兵只有寥寥。临行前,我问孝元皇后,你是郦家贵女,你若不去谁也不能质疑你,指责你,边关清苦,冰霜如刀。它会让你的容颜逐渐变老,会让你的皮肤变得干枯,会让你随时都失去生命,你为了他值得吗?”
慕元澈紧紧得盯着王子墨,这事他真不知道,他只知道那一年他被贬边关,他的雪娃娃二话没说收拾行李就跟他一起走,当时他劝过她留下,可她拒绝了。
“她说了什么?”
王子墨的眼睛望着前方虚渺之处,声音也有些幽幽的,带着伤感,“她说我不仅是郦家的女儿,我还是元澈的妻子,哪有丈夫在外受苦,我却在京中安享富贵的。他在哪里,家在哪里,天涯海角也随他去。我当时倍受感动,我觉得大哥你娶了这样的妻子真是福气。当时我忍不住又问了一句,若是将来他得登御座,坐享天下美人,届时你已红颜迟暮,又该如何?”
慕元澈的心忽然一紧,侧头看着王子墨,只觉得声音有些发苦,又带着冰冷,还夹着些他自己也察觉不到的期望,“她如何回答的?”
看着慕元澈的神情,王子墨问道:“时至今日,你还会关心这些?你有你的甘夫人,还管什么郦香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