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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声音很冷,又隐藏了几分女儿家的嗔怪,在这肆乱的旋风中仍悦耳动听至极,让人不禁想深陷其中死而无憾。
许道云只是好奇她面纱下的容貌,得见真容后自然也为她的风采心生赞扬,除此之外并无歹意。
他生怕女子恼怒之下对自己动手,忙转开眼睛看向别处,结巴道:“没...没有看啊...”
旋即扯开话题道:“我要没力气了,你快想办法破招啊。”
黑衣女子点头,右手结印,口中默念法诀,插在十余丈外桃树干上的青色剑锋收到感应,闪耀青光,颤动嗡鸣,然后竟凭空飞了回来。
许道云吃惊道:“这就是飞剑之术吗?炼气境修士的神通。”
黑衣女子点头道:“不错,先别管这些了,这黑色旋风力量极强,飞剑恐怕伤不了赵缁,该如何是好呢?”
许道云开启凝心状态,紧盯着黑色旋风片刻,忽然道:“从顶部攻击,可直击风眼。”
“好!”
黑衣女子控制飞剑来到黑色旋风正上方,正要直刺而下。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宗祠门口传来一个女子的大喊,“相公,快停手。”她的身后还跟一个杵着拐杖的老人。
她声音很大,可却被黑色旋风撕扯的微不可闻,但风眼中心,已经近乎癫狂的赵缁却清清楚楚听见了这声呼唤。
他脑中的混沌似乎被一道明媚日光穿透,血红的双目也恢复一丝清明,周身的黑色风暴刹那平息。
无数树叶碎石四散落开,天地不仁范围覆盖到地上面的草地完全不见踪影,只剩下光秃秃的黄土地,周围的树木尽数折断,像是经历了一场天灾风暴般凌乱,一棵叠着一棵。
赵缁癫乱的神态恢复清醒,他扭头看着不远处满脸泪痕望着自己的林月,快速跑过去,紧紧将之抱住,“娘子...你没事,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林月也紧紧抱住他,泪如涌泉,今晚受到的一切委屈,一切惊吓,都化作泪水在这温暖怀抱里倾泻着。
风暴消散,许道云二人也落下了地,黑衣女子将剑召回手中,默然不语。
许道云见慎一脸柔情似水的靠在妻子身上,心中略微触动,再冷血的人,也会有柔情的一面啊。
林月瞧着相公狼狈模样,心中生疼,想必是吃了不少苦头,伤心问道:“相公...你怎么样,还疼吗?”
赵缁轻柔抚摸妻子的头,所有伤痛在这个女子的眼泪面前都不值一提,“没事儿,我不痛,别哭了。”
林月倾诉够了,轻轻拍拍他的肩膀,看向不远处的许道云二人,轻声道:“相公,你不要伤害他们,刚才就是他们救了我。”
赵缁埋在娘子肩膀上的头抬起来,循着望去,然后拉着她的手走近道:“先前是我鲁莽冒犯,请勿见怪。原来二位是我娘子的救命恩人,那便是我赵缁的恩人,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重新蒙住面貌的黑衣女子眼神淡淡,只点了点头,一句话没说。
许道云摆手笑道:“哎,一场误会而已,况且我们也没事儿。”
赵缁认真道:“不管怎么样,你们是救了我家娘子,日后有用到我赵缁的地方尽管开口,上刀山下火海绝不推辞!”
黑衣女子冷冷问道:“韩锦死了?”
“是...”赵缁回答的时候语气古怪,就连脸色也变得黯然,转身面对自家娘子,垂首道:“娘子,对不起,我没能保护咱们的孩子...”
林月瞪大眼眸,已经猜想到可能发生的事,但她还是不敢相信的问道:“天儿他...他怎么了?”
凶名赫赫的赵缁,手中沾满鲜血,从未失过一次手的冷血杀手平生第二次留下泪水,面露愧疚,头垂的极地,声音颤抖悲切,“天儿...死了...”
轰!
尽管答案和心里不愿意相信的猜测一样,林月还是感觉脑中一道晴天霹雳炸响。
她神思恍惚,眼前事物也开始有些摇晃模糊,脚下一软要摔倒的时候被赵缁扶住,许久许久才缓过一口气,嘴角下弯,满脸的凄苦悲凉,伤心至极,“天儿...呜呜...我的天儿啊...”
赵缁紧紧把爱妻抱在怀里,不停自责:“都怪我,都怪我,都怪我没用,保护不了你们...”
许道云脸上神色古怪,他不喜欢赵缁,因为这个人害了无数人家破人亡,罪孽深重。
可如今看他凄苦哀伤的模样着实感到遗憾,但或许这就是因果循环的报复吧,他做下的罪孽最终还是报复在了他自己身上,而且还牵连到了家人,甚至全村的人,也让这个冷血的杀手尝到了失去至亲的痛苦,以及犯下更多的罪孽。
“没事的话,我走了。”黑衣女子收剑入鞘,还是那样冰冷冷的语气。她转身看到还站在原地看热闹的许道云,用剑鞘拍了他一下,冷声道:“你也走。”
“哎哟...”许道云轻呼一声,在黑衣女子含煞的眼神威胁下,还乖乖转身跟在她身后。
两人朝村外走,一路上黑衣女子都没有说话,赵缁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也不愿意招惹她,索性也没有开口的打算。
忽然黑衣女子的声音从前面传来,“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许道云。”他反问道:“你呢?”
前面身材修长婀娜的神秘女子没有理会他的问题,自顾自再问:“为什么会在庆城?”
许道云翻了个白眼,“我接到云卫司任务,要来保护赵缁,之前我就说过了,你这是根本没听进去啊。”
“你保护他?”黑衣女子语气古怪。
许道云面露羞愧之色,苦笑道:“如今看来,我运气倒挺好的,他既有自保的能力,那便用不着我受累了,回去也好交差。”
黑衣女子白皙玉手不着痕迹握了握,突然柳眉倒竖,回转过身,同时手中剑鞘点在他胸膛。
许道云知道她性格冷傲,脾气古怪,却万万没想到竟然会说动手就动手,更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她。
猝不及防之下被剑鞘传来的力道震退两步摔在地上,待晃动的视线稳定下来后,黑衣女子曼妙的身影却已消失不见,地上只剩下三个淡蓝色玉瓶......
她走了,一声招呼都不打就走了。
不对,有打招呼,打在许道云胸口的那一剑鞘就是招呼,很不友好的招呼。
忽然,黑衣女子冷淡傲气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混元易筋丹,有增进修为之效。”
许道云狼狈的从地上站起来,捡起三个鸡蛋大的淡蓝色玉瓶,这瓶子一看就不简单,应该挺值钱的。在瓶口还竖着贴了一张封条,上面果然写着混元易经丹几个字。
混元易筋丹?这是什么药,从来没有听过。
许道云将瓶中药丸倒出,忽听村外吵闹起来,动静还不小。
循声望去,就看见二三十个穿着皮甲,手持长枪的城守护卫队人马冲进已经被烧得七零八落的村子当中,他们也看见了不远处的许道云。
许道云将玉瓶收入乾坤袋,朝护卫队人马走了过去,人群最前方,身材高大的城守也迎了上来。
许道云先抱拳作揖,“城守大人,您总算是来了。”
“许大人客气了,如不嫌弃,唤我贺汪便可。”
贺汪并不瞎扯闲聊,直切主题的问道:“许大人,里面怎么样了,伤亡如何,暴徒们都到哪里去了?”
成串的问题搞得许道云有些头大,他一个一个回答着:“你也看见了,房舍被烧掉大半,大多数村民也都退到外面去了,行凶的暴徒也死光了。”
“死光了?”贺汪转念一想,对许道云拱手道:“多谢许大人仗义援手,救了村中百姓的性命啊。”
许道云双臂一摊,苦笑道:“你看我这狼狈样儿,凭我一人之力当然不是他们的对手,辛亏有一个神秘人助我铲除了这些贼人,包括金火锤吴高,沾花剑孙凯,还有季月县韩家少家主韩锦。”
贺汪瞪大眼睛道:“吴高、孙凯,这两个可是通缉榜上的人物啊,居然都来了这青泥村吗?”
“正是。”
许道云心中寻思,是否该将赵缁藏身于青泥村的秘密告诉贺汪呢?
后来转念一想,贺汪归隐乡田,已痛改前非,如今又经历丧子之痛,已经受到了惩罚,还是给他一条活路,让他安度余生吧。
贺汪喜道:“太好了,许大人有所不知,这二人乃通缉榜上的恶徒,朝廷悬赏千两黄金万两白银取二人首级。他们二人系数死于大人之手,大人便可提着他们的脑袋到县衙去领赏啦,还能记功呢。”
许道云眉头一挑,想不到还有这等好事儿,他忙告辞贺汪,回去将孙凯二人的首级取下,装入麻袋,收进乾坤袋。
临走前,贺汪拉住许道云,在他耳边低声道:“许大人,宋家财产已尽数充公,这次多亏大人相助破案,我也不能没有表示,请大人明日来城守府一趟,在下自有答谢。”
许道云点头,大踏步往村外走去。
其实这贺汪啊,早就觊觎宋家财大势大,碍于师出无名,所以才一直维持良好的表面关系。
直到许道云的到来,仗着青旗卫的身份,抓住宋家把柄,也给了贺汪一个公报私仇的正当理由,抄了宋家,接管所有生意,包括财产。
所谓的充公其实都是表面话,到时候修几条路,建几个水车,开几亩荒,也算是还富于民。
而这些开销,比起宋家生意的盈利和多年累积下来的积蓄,根本就不值一提。
但这么大一块肥羊肉,贺汪当然不敢一个人独吞,至少要分给许道云一部分,而宋家那些生意自然是给不了的,能给的当然只有库房里的金银财宝和玉器摆件。
许道云走出青泥村,那死在他剑下的六个恶汉的尸体已经僵硬,沙地上的暗红鲜血也开始凝固。
他们的死法各不相同,有的被切开喉咙,有的被切断颈椎,有的被刺穿心脏...
许道云走到岸边,那里已经停了十几条小船。
许道云视线越过它们,看向远处芦荟丛中隐蔽的一只小舟,喊道:“老人家,老人家。”
“哎!”
芦荟丛里传来老人中气十足的回应。
许道云胸闷气短,吃力的提高了嗓音,“把船划过来吧。”
“好嘞!”熟悉的老船夫撑着竹竿从芦荟丛中飘荡出来,他在外面等了快一个半时辰,甚至怀疑许道云时不时身死其中,打算掉头回去。
但他没有那么做,还是坚持等着,直到看见庆城方向划来十几条城守护卫队的船只到来才松一口气。
渔村火光冲天,傻子也知道里头发生了什么,时不时传出的喝喊喝惨叫更证明了这一点,如今镇守护卫队到来,这件事总算能告一段落。
老船夫操作着小船靠近岸边的木板,清楚看见这个原先神采奕奕,英气逼人的少年此刻黑发凌乱,衣裳破烂,灰头土脸,狼狈极了。
小船轻轻靠岸,老船夫难以想象他到底在村子里经历了什么,磕磕巴巴道:“你...小客官...怎么弄成了这幅样子啊?”
许道云惨笑道:“自然是被打成这幅样子的。”他跳上小船,将背上的拓木弓和剑匣取下放在一旁,平躺在船板上,脑袋枕着剑匣,手里拿着黑衣女子留给他的玉瓶放在眼前把玩。
老船夫竹竿撑着木板向外移动,熟练操纵着船桨,口中也没闲下着。这人一旦上了年纪啊,话就多了,喜欢聊天儿,“小客官啊,那村子里边儿到底怎么啦?”
许道云依旧在翻看着手里的瓶子,口中答应道:“哦,是一伙歹人冲进村子里杀人放火。”
“啊!”老船夫显然有些惊惧,握着船桨的手都有些哆嗦,“哎呀,是什么人呐,怎么...怎么这么恶毒啊?”
许道云道:“不知道,只知道他们不是庆城的人就是了。”
“不是庆城的人?”老船夫叹气道:“哎,这世道真是不太平啊,动不动就杀人放火的,两年前庆城码头上一出,今天的事儿可比两年前更吓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