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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扶苏之外,公子中最年长的二人都不在放课后的同行之人中。
嬴漺与嬴骐两人年岁已长,不需要在积阴阁中学习基础知识了。
又因为两人曾与扶苏有过同跪章台宫的情谊在,不必上课的两人便比众人到得早一些,正趁着开宴之前的难得闲暇与扶苏聊着天。
在公子们松散的队伍接近宴会时,正好能听到嬴骐的大嗓门,“大兄勿要推辞了,宴会结束之后,我就令人将其送到兄长府上,若兄长府上无人照料,骐再送上两个鹰奴即可。”
待众人在侍从引领下入内,才看清了嬴骐要送的那件礼物。
那是一头戴着小巧精致的遮眼小皮帽,利爪牢牢抓着嬴骐戴上厚牛皮手套右臂的猎鹰。
猎鹰呈黑白两色,身长约有半米,身上的羽毛油光发亮,显然被照料得极好,紧贴在身侧的两翼展开之时足有60厘米,端的是威风凛凛。
此时,听到突然嘈杂起来的人声,猎鹰警觉地扭过脑袋向着门口,锐利的鸟喙急速开合数下,似乎在发出警告。
虽然隔着皮帽,众人似乎仍能感受到猎鹰锋锐的视线。
扶苏想了一下自己带着鹰招摇过市的场景,连连摇头。架鹰走马,还真是纨绔子弟的派头。
作为一国储君,如果自己豢养猎鹰,的事情传扬出去,还不知道会引来多少弹劾。
因为这事在老臣们看来,是典型的“玩物尚志”,不弹劾都对不起自己的官位。
嬴骐当然是一片真心,想要把最喜爱的宠物分享给敬爱的兄长,但扶苏依然只能笑着摇头,“三弟不是不知,我箭术稀松平常,不擅长打猎。这样神骏的猎鹰交到我手上,恐怕就只能每日里在院子里扑腾,岂不是明珠暗投吗?”
“早知兄长会这样说,”嬴骐嘿嘿一笑,“然而兄长可知,这鹰可不是凡种。此鹰名为鄂温克,训练之后甚至可以不需要猎人指挥,就可以自行捕捉猎物。”
顿了顿,嬴骐画蛇添足道:“就因为兄长箭术不行,才更需要这只鄂温克。”
扶苏忍住了没瞪嬴骐这个心直口快的三弟一眼,合着你意思是以后去打猎,我与其指望着瞎猫碰到死耗子,还不如全靠这只鹰挽回颜面。
虽然对方说的是实话,扶苏仍是略有恼怒地轻哼一声。
正好此时众位放课的弟弟们逐渐走进,扶苏便撇下了还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话的嬴骐和在一旁看笑话的嬴漺,起身迎了上去。
走过嬴骐边上的时候,嬴漺忍着笑将对方拍了起来,跟在了扶苏后面。
在嬴骐搞清楚状况之前,名义上都是亲兄弟的十几人终于集体见上了面。
始皇的子嗣有十七人,但扶苏邀请来宴会的只有十二人,这是因为有五个公子的年纪还不足八岁。在这样的年龄下,没有多少邀约的价值。
扶苏更不想见到被抱在姆妈怀里的襁褓婴儿,那样的话,宴会就会成为一场闹剧。
见礼之后,扶苏发现很多弟弟都在用好奇的眼光看着自己,不由得微微一笑。好奇是好事,人们对于未知的人和事物,都会保有敬畏。
宴会坐席的安排与普通家宴并无不同,上首地势较高的两个位子一个空置,一个由扶苏占据。在扶苏下首,左右两侧各有一排席位向门口排开。
在几案上,各立有一块写有各人名字的名牌,按照年龄顺序自扶苏近前排到了门口。
昭国以右为尊,因此公子们的位置都在扶苏右手侧,而此时还在内殿等候开宴的王女们,将会坐在与右侧的几案一一相对的左手边。
这样的安排,在这场以家宴为名头的宴会上,应该说是十分妥当的,不过依然有人表达了不满,而这个表达不满的人,扶苏也早就猜到了。
“请问兄长,为何不是以爵位定座次?”
胡亥一脸天真懵懂的样子,仿佛真的只是单纯在道出心中的疑惑,“我大昭一直以来,不都是以爵定尊卑吗?”
正在说笑着各自落座的公子们此时突然听闻胡亥言辞,都楞在了当场,然后就都将眼神投向了上首看起来对胡亥的质疑毫无芥蒂的大兄。
其中几位公子眼神之中除了同样的惊讶之外,也有着不少兴奋的光芒,这些光芒的意味,让扶苏心中冷笑不已。
也颇有几人只是满不在意地笑笑,似乎对胡亥所言和扶苏接下来的应答都毫无兴趣,只依然按着原有的次序随意坐到了写有自己名字的位置上。
当然更多的公子们还是稍稍有些担忧和畏惧,即便年龄还不大,但自幼生长的宫中的他们,解除过的宫廷斗争都不在少数。而这些宫廷斗争的结果,都不会那么温情脉脉。
站在较高处将场间一切尽收眼底后,扶苏这才含笑开口,“此次是家宴,只为各位兄弟姐妹们互相熟悉而已。既是家宴,便不必在意许多,只按年齿排座了。”
从扶苏语气中似乎听不出愤怒,这让许多人略微安心下来。看来长公子并未想借着此次饮宴展现储君的威风。
否则在方才胡亥看似询问实则挑衅的情况下,扶苏应该会雷霆大怒,以杀鸡儆猴才是。
然而众人刚刚稍微放下的心立刻又因为胡亥接下来的话又提了起来。
“王弟听说,王家无私事,意为王室家事便是国事。既然是国事,窃以为便当按国法来办,如若不然,岂不是说家法大于国法了吗?”
胡亥依然是一副好奇的天真模样,实际上心底早已狂笑不止。
什么贤公子,还不是轻易就上了自己的当?早知你会用家宴说辞来搪塞,这不就入了陷阱吗?
而扶苏没有一上来就斥责自己这一点,同样也在胡亥的预料之中。
这场饮宴邀请了这么多公子王女,目的当然是要展现他扶苏的仁爱,既然要展示仁爱,就不可能会对“真诚求教”的自己大加训斥。
既然如此,会落得这等地步,便是他咎由自取了。
扶苏眉头微皱,这个胡亥莫不是失心疯了?有了个昌平君做后盾,就真不知天高地厚了吗?
然而还没等扶苏做出反应,一旁早已怒火攻心的暴脾气嬴骐就拍案而起,“贱种怎敢如此放肆!大兄肯让你添位宴上,已是看在兄弟情分上了。
“贱人不知感恩,反而对座次挑三拣四?兄长仁厚,骐却容不得你!”
如此说着,嬴骐推开几案上前两步,站在了立于堂前正笑得开心的胡亥身前。
嬴骐身材极为高大威猛,此时一手按剑一手叉腰,低着头对胡亥怒目而视,鼻翼中喷出的气息几乎就喷到了胡亥脸上。
胡亥哪里见过这等阵势,脸上的笑容还未褪去,眼中的惊骇之色便浮了上来,喜色与惧意在他的脸上同时存在,看着十分滑稽。
能不怕吗?嬴骐在西线与胡人战斗时的英姿,经由前线战士之口,早已传遍了咸阳城,连王上都下诏褒奖,胡亥怎能不知?
这员猛将要是一时气愤也跟扶苏一样扇自己一巴掌,那可不只是疼两天的后果了。
突然想起当日的受辱之事,胡亥突觉脸上又一阵疼痛,再用余光看到身周如同看笑话一般看着自己的所谓“兄弟”们,胡亥在心中飞快地为他们每人都想了一个极具创意的死法。
尤其是对眼前这个扶苏的门下走狗。
若能让你痛快死去,我胡亥便枉生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