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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雪城城主府
飘着墨香的书房内静悄悄的,偶尔可闻纸张翻动的沙沙声。一个小小少年端坐在大大的书桌前安静的翻着手中的纸张,偶尔用手上的鹅毛笔沾点儿墨,在纸张上写上几笔。少年生得极为漂亮,柳眉星目,玉面朱唇,若非那黝黑的眼眸太过平静无波,漂亮的小脸太过淡漠无绪,还真会让人错认成女孩儿。
一阵风过,吹的桌前一叠整齐的纸张微微移了位,少年慢慢的抬起头,看了眼突兀出现在桌前的红衣少年,又瞄了一眼书房的紧闭的大门,他再侧头望了眼大敞着的窗户,漂亮的眉峰微微挑了起来,“侍,我说过不能跳窗的,书房有门。”
“属下刚听到一件有意思的事儿,这不急着要向少主禀告么。”寒侍缩了缩脖子,嘻皮笑脸的打哈哈,身为寒雪城少城主寒九的八大侍卫之一,他自认凡事皆该以少城主为重,不管听到什么风吹草动,皆该第一时间过来禀报,这不,他一得到消息,立马屁颠屁颠的就来了。
扫了眼桌上被寒侍落地时卷起的风弄移位的纸张,寒九伸出手将其整理整齐,才淡淡开口道:“说吧。”
见寒九没有要怪罪他的意思,寒侍立即像得了宝贝似的眉开眼笑,他笑嘻嘻的凑到寒九跟前讨好的道:“我就知道少主最好了!”
寒九不为所动,只淡漠的看着他。
寒侍讷讷的笑了笑,转头做贼似的看了看四周,这才神秘兮兮的压低声音,道:“属下刚打外头回来,经过大厅时看到徐老回来了,正在大厅里跟城主和夫人续话呢。徐老说德王新得了个女娃儿,夫人听了好像很开心,还让城主挑几个身手好的侍卫去晋州呢。”说到这里,他故意停了下来,盯着寒九一脸促狭的笑着。
寒九却仍是一脸淡漠看着他,看得寒侍寒毛战战的敛了笑,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他小心翼翼的试探,“少主,您就一点也不想知道夫人为何特意让城主派人去晋州么?
“娘一直想与境天舅舅联姻,这又不是什么秘密。”寒九淡淡的说完,低头继续手边的工作,显然已经对寒侍的话题失了兴趣。
“可……可这回德王生的是个女儿啊,按城主与夫人的意思,那很可能会是未来的少主夫人哦。”寒侍瞪着眼大叫,不相信寒九会对自己的终生大事一点儿也不在意。
“就算是,那也要那女儿能活下来才行,境天舅舅之前也生过女儿的,记得吗?只可惜没一个能活得过三岁。”寒九眼中寒茫乍现,淡漠的脸上显出一丝凌厉来,“京城的那个人不会乐见两家联姻的,寒雪城他动不了,就只能在晋州动手脚,境天舅舅若仍打算忍气吞声的过日子,那女孩就必死无疑。既然是不可能发生的事,何需我去操心?”与其为一个有可能明天就会死去的女孩花心思,不如认真做完自己手头这一堆的活儿来的实在。
寒九低头专心的看着手中账册,自他八岁起,他那个无良的爹就开始将寒雪城的事务一件一件的往他身上堆,一点儿也没顾忌他还只是个刚过八岁生辰的孩子,还美其名曰:磨练!若非怕闹起来会让娘亲伤心,以致伤了身体,他真想当着娘亲的面将所有帐册扔到爹爹的脸上。
回想当初,他异想天开的召集了全城一群元老级的叔婆公婶儿们出来主持公道。原以为大家那么宠他,定会为他暴起讨伐爹爹的残暴不仁。哪知那群老不死的就没一个正常的,平时宠他宠的跟什么似的,要什么给什么,轮到这件事上,竟然全部临阵倒戈,差点没用唾沫星子将他淹死。也是自那时他才知道,幼小持家原来就是我们寒家的“独特传统“,这一招还不算爹爹独创的。按叔公婆婶儿们的意思,让他八岁才接掌这么“点点”事务,还算给予了特别优待的,他那纤弱的好像风一吹就能被吹跑的娘,竟然六岁就担起当家作主的重担了。若不是很早就知道娘亲曾受过很重的伤,身子才一不好,他还真会以为娘是给这群人活活累出病的呢。
当时年纪小不懂事,还曾妄想反抗一番,如今想来,他就是只猪。妄想以一人之力与一城相抗,这不明白着找死么?这城虽名为寒雪城,可娘从很久以前就不管事儿了,全城的权力都在他那无良的爹手里拽着呢,他爹要说明天下雨,全城谁敢说明天放晴啊?他当惯了大少爷,根本就没想过自己站的地儿都是人家的地盘。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何况他只是这条地头蛇的小崽子。
回想往事,就是一段心酸血泪史啊。整座寒雪城都没一个正常点儿的人,就没一个人觉得让他一个小孩子管理城务有何不妥,更没人想过这对一个孩子来说有多么的不人道,还一个比一个的无赖奸诈,让他连想撂担子都不行。他爹一句“没事儿,你尽管玩儿,家业败光了,最多就是对不起你娘,让你娘没脸见寒家的列祖列宗而已,没啥的,最多也就是让这一城的人都要饭去,让你娘天天以泪洗面。”
死穴啊!死穴!
他温柔体弱的娘就是他唯一的死穴!平时捧手里怕摔了,含嘴里怕化了的护着,自记事起就没敢让她多抱一下,深怕把她累着,光就“让娘伤心”这四个字就足以把他将的死死的。无力反抗,抗了也白抗,套句他寒棋舅舅的话说,“你爹娘就你一个娃儿,这家产最后不还得你自己扛么?”
碰上那样无良的爹,碰上这么一群叔公婆婶,弄得他都没脾气了。虽知责任无可逃避,可还是无比的怨念啊,哪家孩子会像他这般苦命?掌家不是该父死子续的么?以他爹那身板儿,估计他死了他爹都还死不了,为啥他就得坐在这里批条子看账本儿,他爹却可以抱着娘赏景玩鸟儿?
寒侍一脸的诧异,完全没想到寒九会这么说,他眼珠子转了转,道:“少主,听说德王的身体以后可能不会再有子嗣了呢,既然知道是那个王八蛋在背后捣鬼,我们与德王府又交好,要不咱们……管管?”
寒九从飘远的思绪里回神,抬起头来轻扯了下嘴角,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境天舅舅学富五车,见识广博,天文地理无一不精,坊间饱学之士皆以‘青玉王’之名称之,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是简单人物?他若不是与娘亲一样太过重情,又怎会有如今这样的境地?正所谓远水救不了近火,这事儿只能他自己想通,不然那个孩子护到再大,也得夭折。”
寒侍看着寒九的表情突然就觉得有些毛骨悚然,他惊恐的缩到一旁,却仍是嘴贱的问道,“少主怎知德王这回也保不住那女娃儿呢?”
寒九淡淡的对上寒侍的眼,他清澈的眼中不带一丝情绪,看的寒侍全身寒毛都竖了起来,他狼狈的转开目光,却听寒九以稚嫩的童音道,“若当真保住了,等她十五时,再让寒魃去杀了就是了。”
“啊——?”寒侍顿时傻眼了,那可是城主和夫人要为少主定下的妻啊,怎么人家保住了小命顺利长大了,他倒要把人给杀了?
“我寒九的妻子可不是谁都能做的。”寒九说话的口气淡然的好像在说今天天气很好一样,让寒侍的心忍不住再次抖了抖。
“啊?”寒侍张着嘴,一脸像刚吞了苍蝇似的纠结模样。唉,少主啥都好,就是这性子冷的让人看不下去,这哪里像是一个十岁的少年郎啊,府里七老八十的老头儿、老太太都还整天大呼小叫,上窜下跳的呢,他才十岁就活像个老头儿似的,整天一副对什么都莫不关心,冷冰冰的样子,偏那脑子又猴精猴精的,什么事都瞒不了他,也不知道像谁,怪吓人的。
寒九歪头看了眼寒侍一脸纠结郁闷的表情,眉峰动了动,指了指桌上堆叠的纸张,面无表情的道:“落地风飞纸,罚你每日负重百斤,绕城三周。何时练到了落地无声无息,何时算完。”
“哇,少主饶命啊,属下再也不敢——”寒侍哇哇惨嚎。
寒九冷冷的一瞪眼,寒侍吓的将原本想耍赖告饶的念头全都吞回了肚里,乖乖的低头应了声:“是,属下这就去练。”说完便垂头丧气的往大门走去,他没忘记就是自己为了方便跳窗,才平白为自己惹来这一顿罚的。
见书房门被带上,寒九若有所思的转头去看窗外院中盛开的梨花,随风飘落的雪白花瓣在空中肆意飞舞,随风送来阵阵清香。“女娃儿么?”他皱眉喃喃,续而眸色黯淡的揉了揉眉心。
寒雪城离晋州何只千里,若是皇甫境天自己不醒悟,就算爹娘再想帮忙,也只能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轻叹了口气,寒九放下纸笔,起身走到窗边,看着一院的梨花发呆。
皇帝担心皇甫境天与寒雪城联姻,会让寒雪城更加如虎添翼,担心皇甫境天会倒戈帮助寒雪城,所以处处加以迫害,却不知正是他一次次的加害,让皇甫境天眼睁睁的看着妻儿一一惨死在自己面前,最后终将对皇室,对他寒透心。
据他所知,太上皇死时,皇甫境天虽未获准进京奔丧,却接到过老皇帝的秘旨,就皇甫昊天对他做了那么多“好事“,也不见皇甫境天反抗来看,他猜测一准就是老皇帝的那封秘旨了在起作用。只是俗话说,泥人都还有三分土性,何况是人呢?皇甫境天退出京城,原只是为了求得一处安身之地,想平静过完余生而已,只不过有人见不得他过平静日子,就算他退居一偶仍不放心,一系列的暗杀、毒杀,致使他妻妾皆亡,子嗣死绝,连他自己可能都无法幸免。
说实话,他想不通境天舅舅这是图得什么,虽然娘说有些人的心中所想与我们会有些出入,但是爹爹也说过,人活着,无非就是为了一个利字,所谓的那些道、德、仁、义、礼、智、信皆可以这利字来分辩,其分别只在于这个利是利自己还是利别人。对于那个他名义上的二舅舅,他分析出的结论,给他的评价就只有一个字“傻!”
为了顾念兄弟情谊,为了江山稳定,为了百姓安乐,皇甫境天足不出户,过着几乎与世隔绝的生活。这样的一再退让,却仍无法安生,可见远在京城的人是铁了心想要他死,他不明白以境天舅舅的能力为何不反抗?
晋州历来是碧落的富庶之地,这些年,境天舅舅虽闭门不出却将晋州管理的很好,光私兵就有五万,如今晋州光一年的总收入就可抵碧落国库半年的收成,这也难怪皇甫昊天要寝食难安,非要想法弄死他才甘心了。境天舅舅为了老皇帝的那封秘旨,是绝对不会正面跟皇甫昊天对上的,只不过他年过不惑,那好不容易救回来的女娃不知道能不能让他有所改变了?
为了保持这种表面的平静,以安帝王之心,境天舅舅是决不会将儿女送到寒雪城来。(要送他早送了,也不会托到现在子嗣死绝才想送来。)
“你是要继续选择隐忍,牺牲那个小娃娃的命呢?还是反抗一回,为那娃娃争下一命?”眯起大眼,寒九若有似无的勾起唇角,看着天空低低的笑了起来,那笑容却让人只觉得寒到了心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