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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眼见证了女孩的消失,松鸦震惊得有点发呆,“我的天,这还是人吗?她到底是什么?”
流瞳:“你没听她说吗,她可能会离魂,她的身体在另一个地方,而这个,大概是她的魂魄,”虽然这么说,她自己也满心疑惑,“大概她的魂魄比较特别,比较厚实,所以能呈现实体模样,像人一样......”
松鸦甚是凌乱,“老妇人是她的魂魄,小女孩也是她的魂魄,那她的魂魄是可以随便变脸的?”
流瞳:“大概老妇人是很久以后的她穿到这儿来了,小女孩是以前的她穿到这儿来了,哎,就是不知道,不同年龄阶段的她会不会自己和自己相遇?”默默想象了一会儿,越想越惊悚,“如果人只有一个魂魄的话,那她这个是怎么做到的呢?”
这个充满悖论的世界......
松鸦满眼迷雾,少年(雾)美丽的翡翠脑袋理解不了这离奇的逻辑,目瞪口呆成了一只玉石雕塑。
数日后,流瞳在自己的新居把这件事说与肜渊听,诚恳地向他请教,“以龙君的高龄,有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事呢?”
肜渊默了默,问:“我高龄?”
流瞳茫然了下,连忙改口,“呃,口误,抱歉,是见识深远,以龙君之见识深远,听说过这样的事吗?”
肜渊再次默然,须臾,淡声道:“因为吾已高龄,所以记忆退化,很多事都不记得了,另,汝是谁?”
流瞳:“......”
肜渊:“记得下次找吾时先报上汝之姓名。”
说完,平静地在她面前关上通话幻境......
流瞳:“......”
真是万千言语形容不了她心中的懊丧,松鸦进来时,就见满目的蛛网尘灰,残垣断壁,显示了主人非同一般的颓废心境,还有几只幻影蜘蛛从空中吊下来,身已僵死,n肢栩栩,数只小眼睛齐齐地对着他,让人心里一阵发毛。
松鸦简直都快疯了。
玉石少年飞快地拉起她,出了这个刚租没多久的新居。
城中弥漫一股奇异的气氛,走到哪里都可以听到人们在议论“大军进城”“皇帝封赏”“峪王爷”“邱将军”“公主下嫁”这样的话题,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兴奋、激动、兴致勃勃的表情,才几日没出门,外面好像已经换了一重天地。
松鸦甚感不解,“不就是部队进城吗,干吗搞得这么轰动,不知道的还以为天帝要当众出恭了呢。”
流瞳身体一麻,睨他一眼,有气无力道:“松鸦,要文明,天帝他老人家几千万年都没做过这个事儿了,怎么可以拿来随便说?你要理解劳动人民,劳动人民娱乐少啊!”
旁边一个年轻的书生实在听不过去了,义愤填膺道:“你们到底是不是大夏人,徐蛮为祸我国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把它给灭了,陛下下令封赏,你们不欢欣鼓舞也就罢了,还在这儿阴阳怪气说风凉话,你们不觉得可耻吗!”
松鸦:“咦!你这个凡人!”
另一个年长者拉住书生,“算了,和这些乡野愚民有什么好说的?贤弟,我告诉你,先帝幼公主下嫁邱勋将军这件事可是难得的佳话啊,如果你把它写成折子戏卖给戏院的话,嘿嘿,那润笔费......”
男人挤了挤眼,然后,两个人鬼鬼祟祟地到一旁密密商议去了......
“邱勋”两个字落入流瞳耳中,犹如一粒石子无意中激起满湖波澜,她说:“松鸦,你说徐婧这件事,我们要不要继续跟下去呢?”
松鸦:“公主,她与我们有些缘分,当然应该跟下去。”
流瞳满意地点头,“如此,那我们就去找一个人。”
窗外斜阳西坠,碎金的余辉映透过窗棂,为屋内抹上一层暖色的光晕。熏炉内白烟萦纡袅袅,散发出安定人心的馨香。
书房内的男子陷入沉沉的梦中。
他在漫长狭窄山谷中仓皇逃跑,夜色一望无尽,急迫的马蹄声如催命的咒符,身边的同伴一个个倒下,最终,这苍茫的天地间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冰冷的恐惧的溢满梦境,梦中,他的肩膀被箭穿透,血液不停地渗出,两旁高山险峻,峡谷崎岖幽窄,他踉踉跄跄地逃奔着,心中只有一个声音在盘旋:不能死,绝不能就这样死!
马蹄声终于渐渐疏淡消失,这样一脉天险屏障,在庇佑敌国的同时,也阻碍了他们的脚步,可惜,这一次的探察,除了他,全部覆亡。
他终于支持不住了,箭伤在身加劳累过度,让他几乎晕厥。他吃力地摸到一处背风地坐下,抚着左肩,剧烈喘息。
淡蓝色的月光悄悄地爬上山头,谷中寂若古墓,偶尔传来几声斑鸠的鸣叫,只使得山更静,谷更幽,某种阴暗压抑的心绪如暗处滋长的藤蔓,无声而疯狂地蔓延。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一隙微弱的灯光从幽暗出传来。
飘飘渺渺恍若流萤,他不自觉地顺着灯光走过去,发现一处不大的山洞,洞中泉水叮咚,一支火把插在石壁上,光晕笼罩处,是一包摊开的食物。
他的眼中顿时冒出绿油油的光。
山洞阴影处,站着一具窈窕的身影,似乎在接水,听到响动,回过头来,刚惊恐地说出一个“你”字,便被他凶狠地扑倒在地。
他用力掐着女子的喉咙,女子拼命挣扎,但只不过挣扎了片刻,便不动了,他力不能支,手一松,便被女子反扑,撞上的伤口,顿时晕厥过去。
醒来后,他肩上的断箭已经取出,身上的伤口也被包扎妥帖,昏昏沉沉中,他看到女子抱着膝盖远远地坐在石洞另一边,像一只孤寂瘦弱的小兽。
沾水的布条从他额上滑下,他在发热,而女子在帮他散热,这个认知让他心中泛起一股难言的滋味,他微微起身,沙哑着声音道:“你救了我?”
女子抬头,略略迟疑,但还是起身拿出一片叶子盛了些水过来给他,轻声道:“你伤得很重,这里没有药,你能吃些东西吗?”
光线很暗,背光的阴影中,他看不清女子的面容,只能听到她的声音,有一种他熟悉的口音,他道:“徐国人?”
女子点头,他问:“你是徐国人,我要杀你,你反而救我?”
女子沉默着,好久,才道:“那你说我该怎么做呢?”她的声音里有一丝难以察觉的迷惘和忧伤,“眼睁睁地看着有人死在我面前?你为什么不跑到别处去?”
“......”男人无言,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在他心中滋长。
夜风拂过,光影摇曳,勾勒出她飘渺纤细的身姿,他恍恍惚惚地想,自己一只手就握住了吧。
女子把野果放在他面前,然后回原处坐下,他像是着了魔似的,追问:“不怕我好了以后再杀你?”
女子的回答澹静而漠然,“随你的便好了,”她说,“如果你来得及的话。”
“......”男人不解,可是他却觉得,这个女子有意思,很有意思。
灯火燃尽,洞内陷入深沉的黑暗,两个人再也没有说话,他生平第一次,在一个敌我未分的陌生人面前陷入沉眠。
第二日醒来,天已大亮,洞中已经没有了女子的身影,他茫然许久,说不清是难过还是失落,正准备也离去时,洞口走进一个人来,看到他略略一怔,而后微微垂下头,低声道:“我摘了些山果,你吃吗?”
清澈的阳光从洞口照进来,女子清秀的容颜在一泊天光中一览无遗,他蓦然看见,顿如被一道雷电贯穿在地,脑中一片空白,身上一阵热一阵冷。
女子把果子擦了擦,然后拿出一颗递到他面前,他如被突然惊醒也似,猛地一把拉住她的手,黑沉沉的目中涌出一种难解的强烈情绪,哑声问:“你是谁?”
她静了片刻,慢慢抽回自己的手,淡声道:“我说了,你就会认识我了吗?”
男人盯视着她,“你认识我吗?”
这话甚是莫名其妙,女子看着他的表情像看着一个脑袋被烧坏的人,平静道:“不认识。”
男人的神情有些迷乱。
第一次见到这张面孔时,他八岁,她是大他四五岁的姐姐,把他从死人堆中救出。
第二岁见到这张面孔,他十四岁,而她却已是一位老妇人,她把他从饥饿的死亡线上拉回来。
而现在,他二十岁,面前的女子,却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
为什么会这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他犹自不甘,挣扎着,叙述道:“六年前,在一条小河边,我快饿死了,你提着食盒,给我东西吃。十二年前,我八岁时,全家被徐兵杀光,是你从死人堆中把我背出来......”
女子先是迷惘,而后看着他的面孔,似是想起了什么,脸上现出一种不敢置信的表情,“你是那个小男孩,邱勋,你是邱勋?”
是她,真的是她!
男人眼中蓦然泛起泪光,一把拥住她,哽咽,“是我,姐姐,是我,没想到,你还没有忘记我!”
女子的目中缓缓浮起一层薄泪,唇角溢出一丝苦笑,“十二年......对我而言,只有三四年啊......”
她离开他的怀抱,微微摇了摇头,年轻的眉宇间是无法开解的哀伤。
男人道:“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女子苦涩摇头,“别问了,”她说,“别问了。”
她躲避着男人的目光,把采摘果子都给他,想了想,把发间随时准备着的金叶子取下来,自嘲道:“每次倒是准备着,可是在这样的地方......我留着也无用,你拿去当些银子找大夫吧。”
叶子薄如蝉翼,叶脉分明,精致如一枚艺术品,它的价值要远远大于金子本身的价值。
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每次当她把所有东西都给他的时候,就是她要离开的时候......
他紧紧地拉住她,目光倔强炽烈,“我不要,我们一起走。”
她勉强道:“你忘了,我是徐国人,这里就在徐国附近,我能去哪里?”
他略略一呆,攥她的手攥得更紧,“姐姐家住哪里,我送你。”
她垂了头,声音飘渺如一缕薄雾,“别找我,也别问我,就当......当是一场梦吧。”
被他攥着的那只手,渐渐开始透明,呈现离去的征兆,他的面上又浮现那种震惊惶痛的神色,另一只手也要来拉她,仿佛要不顾一切地挽留,女子道:“别费事了,没用的。”
她的身体已经渐渐融入虚空,男子道:“为什么,姐姐是神仙吗?”
她忍不住莞尔,轻道:“不是。”声音里有丝幽眇叹息,“忘了吧。”
“不!”男子双拳紧握,眼睛泛红,“我不会忘记,我一定会再找到你!”
余言在耳,而女子已经消失在他面前......
“将军,将军......”
突来的低唤声惊醒了睡梦中的男人,他睁开眼,茫茫的暮色中,他心中如落了一场大雨,潮而凉。
一名管事模样的人站在榻前,恭谨道:“将军,婧姑娘晕过去了。”
男子闻言霍然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