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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星落轻轻推开花浪的手,讥笑道:“男子汉大丈夫,心胸怎么那么窄?鸡毛蒜皮的小事,用得着这么耿耿于怀吗?”
花浪一脸悲愤:“你不是我,怎知我伤得多重?我那颗脆弱的心,此刻可是血淋淋的。”
叶星落顺手将一物塞到花浪手里,笑道:“好了,别这么当真,只是玩笑嘛。这个给你,当赔罪好了。”
花浪看看叶星落塞给自己的小金牌,先自不满道:“我心灵的伤害用金钱就可以弥补吗?”接着又评点起来:“星少,不是我说你,品味怎么变得这么差了?金子的价值在于它的购买力,而不是用作装饰。佩带金银饰品,看似威风,实则庸俗无比,只有暴发户才会那么做。”
叶星落又好气又好笑:“先别长篇大论,先看清楚再说好不好?”
花浪嘟囔道:“有什么好看的?难道能看出花来?”不过却也依言细看起来。一看清楚金牌上的字,他突然惊叫起来:“御赐金牌?”接着用怀疑的目光看着叶星落道:“这东西可不是有钱就可以买到的,你从哪里弄来的?”
叶星落漫不经心道:“是雨苇看我们可怜,怕我们被别人欺负,送给我们防身的。”
花浪“哈”地笑了一声,郑而重之地将金牌收起,高兴地道:“还是星嫂想得周到,懂得体贴人。这东西可是好东西,不啻是一道护身符,可得好好收藏。”
听到花浪对秋雨苇的新称呼,叶星落不由汗毛倒竖:“什么?星嫂?”
花浪白他一眼:“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你是星少,她自然是星嫂了。一遇点新名词就大呼小叫,真是没见过世面。”
恢复常态的花浪,自然又是大道理成堆,叶星落对此只能苦笑摇头。
左右看了一下,花浪问道:“你的账是算晚了,可还有一个没义气的家伙呢,飞飞干什么去了?”
叶星落这才想起自己也一上午没有见到关度飞了,笑道:“吃过早饭他就躲到房里面去了,应该是在琢磨武学上的疑难吧。”
花浪神气地一撇嘴:“什么琢磨疑难,是怕我找他算账吧?哼,这种事情岂是躲能躲得过去的?”当先向关度飞的房间奔去。
远远听见“咣当”一声,想来应该是花浪将关度飞的房门一脚踹开了,叶星落哑然失笑下,并没有跟过去,反而在大厅里坐下,一个人静静沉思起来。
李道宗的话听上去是让人难以相信,可想想他对李雪雁的慈爱之情,叶星落却又不能不相信。莫名其妙成了能影响别人命运的命里贵人,叶星落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思绪飘得更远,想想自去年年底以来发生的事情,叶星落更觉得如在梦中,不知不觉,原本素不相识的花浪,关度飞,秋雨苇,李雪雁,甚至雷九指等,都成了他生命中重要的一环。也许生活本来就是这么奇妙,虽然祸福难料,但毋庸置疑的是,这些人以及相关的事,大大的丰富了叶星落的人生。
叶星落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时喜时忧的时候,花浪和关度飞两个人从房中出来了。并没有叶星落想象中的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两人勾肩搭背,俨然又是亲密无间的兄弟模样了。
花浪边走边道:“幸好有向雨苇借来的百两黄金,钱是绝无问题的。只要那萧老头不是江湖骗子,我们绝对不会亏待他。”
关度飞不耐烦道:“都跟你说人家是有道之人了,还这么多废话。对了,那萧大师很喜欢喝酒,我们也顺便带上两坛过去,算是一点心意。不知道哪里有好酒?”
花浪笑嘻嘻道:“你又变傻了?风雅阁是什么地方?这里最多的就是美女和美酒了,我们顺手牵羊,拿上两坛就好了。”
看到有点愣神的叶星落,花浪打趣道:“哈,不就是一会儿没见到星嫂嘛,怎么就这么没精打采的?唉,年轻人,尤其是发情期的年轻人,真是要不得。”
叶星落笑骂一声,上前就是一脚。花浪连忙躲闪,关度飞却唯恐天下不乱的给他们加油,三人在大厅中闹成一团。
闹了一通,三人草草吃了点东西,就出发向城西黑市所在地而去。
花浪找了辆马车,车一到,二话不说,先按关度飞所言,往车上装了三坛美酒。有叶星落在,自然更是连车夫也省了。花浪和关度飞坐入车内,大模大样地喝道:“那赶车的东张西望看什么看?还不快点走?大爷们可是有急事的。”
叶星落啼笑皆非,装出惶恐模样应了一声,坐到了车夫的位置。马鞭一挥,马车便急驰起来。
车入大街,关度飞开始闭目养神,花浪却是凑在车窗前张望着,嘴里还嘟嘟囔囔不知在说些什么。
关度飞对萧风扬的信心虽然十足,但能否得到一柄天下无双的神兵毕竟事关重大,他心下不由有些忐忑不安,被花浪的行为搞得心烦意乱,他不由喝骂起来:“安生会儿不行吗?鬼叫什么?”
花浪依言坐好,一脸失望地说道:“唉,本来还想找个七派弟子试试那‘如朕亲临’的鬼牌子是不是真的有威力,却连一个合适的人选也没有。这些胆小如鼠的家伙,究竟躲到什么地方去了?”
关度飞哭笑不得:“大中午的,太阳又这么毒,谁有闲心出来让你做试验?”
花浪想想也是道理,不过却仍是一脸不甘。关度飞了解他的脾气,暗自好笑,不过被花浪插科打诨地一闹,心中的焦虑马上不翼而飞了。
来到萧风扬的铺子前,叶星落先把马车在一边停好。三人每人手托一坛美酒,摆出正式登门拜访的架势,庄重地进入屋内。
跟昨天关度飞看到的一样,萧风扬又是一个人坐在桌前自斟自饮。似乎是在等候他们的到访,萧风扬看到他们并没有丝毫讶异,也不说话,只是示意他们坐下。
三人把手中的酒坛放到桌上,静静在一边坐好,眼睛都望向萧风扬。萧风扬脸色平静,眼神却是沧桑落寞,令关度飞等无法猜测他是喜是忧。
在关度飞等屏息静气的等待中,萧风扬忽然一声长叹:“现在我才明白当年先师授业时所说的那句话了。”
见他终肯开口,关度飞忍不住插嘴道:“大师。”
萧风扬对他微微一笑:“你不用担心,刀已经铸好了,而且好得出乎意料,连我都不能相信自己能铸出这么好的一把刀来。”
关度飞大喜,暗自猜测连铸器大师萧风扬也惊叹的刀,究竟会厉害到何等地步。只是对萧风扬的表情犹自不解,既然铸出了这么一把绝世好刀,为什么神情却像是一个失败者呢?
萧风扬又回到自己原先的思路上,叹息道:“先师有言,身为一个铸器师,一生最大的愿望就是能铸造一把绝世神兵,但一旦这个愿望实现,这个铸器师的生命也就终结了,即使活下去,也只能是行尸走肉,再没有铸器师的资格。我当时很不理解,觉得如果能亲手铸造出一把绝世神兵,自然是一件快乐而荣耀的事,怎么会变成生不如死的情况呢?而现在,我终于明白了。”说到这里,他的眼神忽然迷茫起来,语气也是唏嘘不已。
众人虽听不懂他的意思,但从他的表情也明白他的痛苦确是发自真心。
萧风扬沉默了一下,接着道:“这把刀在我的手中诞生,欣喜只是一刹那,旋即就是无边的空虚和落寞。这把刀虽是我亲手铸造,却已有了自己的生命,它是我的骄傲,却也是我的心障。既然铸过这么一把刀,我又怎能再铸造寻常兵器?那简直是一种耻辱。而再要铸造一把这样的兵器出来,我更知道是不可能的,因为,我作为铸器师的灵魂已经在铸造这把刀是燃烧殆尽,再没有剩余了。就像一座一生中只能登上一次的高山,当你终于身处山巅,看到一生中最美的风景,却马上被告知这风景以后再也看不到了,那是何等的痛苦和落寞啊。”
众人终于明白了,对萧风扬提到的刀不由更是期待。
关度飞看萧风扬一脸的寂寥,不由有些歉然道:“大师。”
萧风扬似看出他的心思,微笑着制止了他的话:“老头子只是乱发感慨,你们听听也就算了,不要太当真。不错,我作为一个铸器师是完了,一想到这把刀,我连提起打铁锤的勇气也没有了。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不用整天和铁锤,火炉打交道,我倒可以趁机完成一些未了的心愿。我不像你们年轻人有大把的时间,现在我不抓紧点,这些心愿可就要跟我进棺材了。说起来,我还得感谢你呢。”
看到关度飞还想说什么,萧风扬一挥手道:“废话就不用说了。听老头子唠叨半天,你们也烦了吧?那我就不再说话,让你们先看看刀。小瀚,把刀拿出来。”
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应声从里屋出来,手中捧着一个看上去很重的大木盒子。这少年相貌端正,看似身体单薄,但瘦小的身躯却似充满能量,属于那种清瘦却爆发力强的身体类型。
众人的目光最后都落在那木盒上面,想要先睹为快,看看萧风扬所说的神兵是什么模样。
萧风扬缓缓打开木盒,一把通体黝黑的长刀就出现在众人面前。这把刀给人的第一印象是很平凡,但细看之下却是卓越不凡。
刀长近六尺,刀式是普通的“斩马刀”一看就知道是专为砍劈而铸造的。刀身黝黑,却不显暗淡,反给人一种光芒流转的感觉,仿佛黑色也是一种光似的。总之,光从外表来看,这把刀已经让人觉得是一种视觉享受。
花浪悄声道:“这就是绝世神兵?看上去卖相不错,却不知是不是削铁如泥?”
关度飞狠狠瞪他一眼,怪他乱说话,萧风扬微笑道:“看来这位小兄弟还是不明白神兵是什么东西,你所说的削铁如泥的兵器,实际上只是利器,和神兵比起来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众人听得一愣,不由更是好奇:神兵究竟神在什么地方?关度飞带头问出了三人的心声:“其实我们都不懂,大师能不能给我们讲解一下?”
萧风扬对关度飞这种坦白态度大是欣赏,笑道:“说起来明白这区别的人还真没几个,但却很少有人想你这般坦称自己的无知。”微一沉吟,萧风扬接着道:“要明白神兵和利器的区别,首先要说到武学本来的目的。我们所处的宇宙,实际上是一个能量的混合体,万事万物的一切行为,归根结底都是能量的运动。人的力量是微不足道的,但当一个人修习武学之后,却能比普通人更能掌握到强大的能量。武学的目的,就是突破人本身的局限,掌握到宇宙最本源的那种能量,以至无所不能。”
关度飞等听得瞠目结舌,这等理论,可说是闻所未闻,直有石破天惊之效。萧风扬对他们的惊讶只是微微一笑,接着叹息道:“可惜人性卑劣,武学使人强大,却不能同时使人高尚,但武学修炼者开始凭借武力横行的时候,武学的真谛也就渐渐被人遗忘了。”
花浪忍不住问道:“这和所谓的神兵又有什么关系呢?”
萧风扬一笑:“难怪小兄弟着急,老头子一时感慨,话题有些岔远了。天地万物都有其至理,能让人领悟到关于能量的运用法门,所以武学大师观游鱼飞鸟都可有悟于心,从而创出新的武功来。但对于勘破天地至谜的终极目的来说,这些又都是小道。”说到这里,他的目光环视聚精会神听他说话的三人,一字一句道:“而所谓神兵,也有这种至理蕴含其中,只是这道理却是有关天地间终极能量的终极大秘密。”
关度飞等不约而同的惊叫一声,都觉得无法置信。
萧风扬无视他们的怀疑,自顾自道:“说起来惭愧,老夫心多旁骛,本算不上一个称职的铸器师,但有关小弟的刀魂为媒,终于能达成一个铸器师最大的梦想,老天待我,也算是不薄了。”转向关度飞,萧风扬接着道:“本来武学的修炼应该是循序渐进的,一个人要苦修很多年,才能突破人后天的界限,由后天真气化先天真气,步入高手行列。而进入先天境界之后,更要经过一段漫长的摸索,才有可能达到你这种人刀如一的境界。像你这样的情况,可以说是绝无仅有。我也细想过你的问题了,也许正因为你没有练过刀法,所以更能专注于对刀性的熟悉上,不讲究招式的变化,只考虑力量的强弱,反而暗合武学的终极目的,所以才会有这种异状出现。当然,你是一个天才,这一点绝对毋庸置疑。”
关度飞闻言顿时不好意思起来,偷眼看看叶星落和花浪,见他们正为萧风扬的话苦思,并没有取笑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萧风扬又笑道:“我铸这把刀,选用的都是千年玄铁,不仅永不磨损,而且里面还隐有奇异的能量潜伏,可惜它不能说话,我们无法了解其中的秘密。不过你已经能和刀交流了,假以时日,你一定能完全掌握它的秘密。而到那时,你的修为也就离天人合一不远了。”
关度飞听到这句话,眼中顿时射出炽热的光芒。萧风扬接着道:“神兵出世,必然天有异相。昨夜那声惊天大霹雳,你们听到没有?”
关度飞等连连点头,花浪更是夸张地说道:“那声霹雳可真叫个响,等我被它惊醒,我都已经睡到地上去了。”不过三人都不明白萧风扬为什么会提到它。
萧风扬闭上双眼,缓缓道:“那正是这把刀出世之时,可见这把刀着实是非同小可,连天都被它惊动了。想到这把刀竟是我萧风扬的收山之作,我真是自豪不已。”
关度飞等互相看着,不知到底该不该相信萧风扬的话。萧风扬又道:“刀名我也想好了,就叫‘天怒’。度飞,你可以试试。”
关度飞伸手握住刀柄,将天怒刀举到眼前,顿时一种熟悉而又新鲜的感觉弥漫全身。隐隐感到刀中自然有能量的波动,关度飞这才相信萧风扬所言非虚,只是大喜下精神无法集中,顿时失去了对这能量的感应。不过这一刻已经足够让关度飞对萧风扬深信不疑了,他凝神细看手中宝刀,喃喃道:“神兵,果然是不同凡响。”
萧风扬对他的反应大为满意,笑道:“而且为了弥补你招式上的不足,这刀的式样正是侧重于增强简单砍劈威力的,不需要有繁复的变化。”
关度飞忽然望向萧风扬,叹道:“前辈这么重的人情,真不知该如何报答。”
萧风扬严肃起来,紧盯关度飞半晌,忽然开口道:“关度飞,你愿意认老夫为师吗?”
第十二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