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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星落刚于一棵树后藏好身形,就有两名女子出现在通往后门的小径尽头。两女都带着一顶精巧别致的遮阳斗笠,看不到面容,但都是身材窈窕,想来应是不可多得的美女。叶星落想起刚才听到的对话,又对照后门开来的马车,几可肯定这两女正是青青夫人和秋雨苇。
两女一路走来,并没有开口说话,径自出了后门。
就在两女刚一出门的刹那,本是懒散靠坐在墙下的两名关中剑派弟子一声惊叫,都倏地站直了身子,紧盯着两女不放。
两女之一冷哼一声,显是不满,不过却也没有开口。不理会如被点了穴道一般的两个关中剑派弟子,两女款款而行,来到马车前面。马夫恭敬叫了一声“夫人”两女就登上了马车。
叶星落在两女出门之际已经轻巧跃至门后,当两女上了马车,马夫挥鞭策马离开之时,他倏地出现在门口。不出他所料,关中剑派的两人仍是木呆呆地望着马车方向,其中一人还喃喃自语:“左边那个一定就是江南才女秋雨苇。想不到我们为风雅阁守后门也有好处,居然碰上了秋才女。虽没看到脸,却也值得了。”
叶星落见马车已辚辚而行,不敢怠慢,一个箭步冲前,在关中剑派两人犹自魂未归舍之际,两手同时化为掌形,狠狠砍在两人脖子上。关中剑派两名弟子连惨叫也未发出,就软绵绵地向地上倒去。叶星落一手一人将他们扶住,又顺手向后一拖,将他们贴墙放好,两人又如先前般靠坐在墙下,只是这次却是人事不省。
这一切叶星落完成得干净利落,等关中剑派两名弟子被他安置好时,马车也不过才刚行出数丈。叶星落左右一扫,周围再无人影,心下大是笃定。足尖轻点,他已入离弦之箭般贴地电射而出,人在空中,已自翻了一个身,等窜至马车底部时,已是面部向上,紧紧攀在车底。
马车径自向前,由于叶星落身法轻灵,车上之人都是毫无察觉,浑不知已有人搭乘便车。
叶星落紧附车底,想想刚才的事,不禁暗自好笑。却在这时,车中的说话声传来。
只听一名女子说道:“那个什么叶星落也是太不知趣了,居然对我们秋大小姐的盛情邀请置若罔闻。我说,若真能再见到他,绝对不能给他好脸色。等他见过妹妹的花容月貌,就知道什么叫悔不当初了。”叶星落听出这正是青青夫人的声音,却是不明白她为何对自己有这么大怨言。
另一人正是秋雨苇,她听了青青夫人的话,幽幽叹道:“姐姐是在说笑了。我听得叶公子吹奏那曲,整个人便似完全融入到那曲子中一般,那是我从来都没有过的感受。我自幼习琴,听过的曲子不知有多少,却没有一首能给我这么大的震撼,让我如此心动。能吹奏如此妙曲,叶公子绝非寻常人,姐姐所言,想来绝不会符合叶公子的情况。我倒真相信他是有事,只是希望他事了之后,能记得来找我一趟,一解我心中之惑。”
青青夫人也是微叹一声:“我也只是想逗你开心罢了。你看看你,来了一天,也不见休息,只知坐在琴前冥思苦想,这样下去怎么得了?我就不信,那曲子真有那么神?”
秋雨微笑笑:“说来妹妹自己也有点不敢相信。我只要闭上眼,就能听到那曲子在耳旁萦绕,只是等自己按记忆将之用琴弹奏出来,却浑不是那么回事,完全没有叶公子吹奏时的那种神韵。这让我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唉,若能再得闻此曲,便是折寿十年雨苇也甘愿。”
青青夫人连发呸声:“呸呸呸,不要说这种不吉利的话。好了,我们不要再谈这首鬼曲子了。到芙蓉园坐坐,看看风景,把这曲子的事先忘了吧。说不定待会你心情一好,就能弹好这曲子了。”
秋雨苇叹道:“但愿吧。”
青青夫人也感叹起来:“怪不得妹妹小小年纪就有江南第一才女的名头了,看你对音乐的执著和热切,当知你成名非是侥幸。不过老这样也不好,要不是我强拉你出来,由你那么疯狂下去,只怕你就快要走火入魔了。”
秋雨苇又是一叹:“世事如梦,也只有在音乐中,我才能找到快乐和安宁,除此以外,还有什么东西值得我去留恋和珍惜呢?”
青青夫人身为风雅阁老板娘,自是经多见广,既会察言观色,更擅巧言开导,但听到秋雨苇这番话,也是哑口无言,不知该如何劝说。
叶星落在车底也是感慨丛生,想不到秋雨苇居然如此痴情于音乐,又对天梦曲如此沉迷,而听她最后一句话,又似有无限伤心事,令他油然心生怜惜。不过想想也觉好笑,对一个连面也没见过的人居然有如此情感,怎么说也是有点滑稽吧?
车中陷入沉默,马车却是毫不停留,已转过街角,驶入贯通南北的大街。叶星落却突然发现有人闪至车前,接着听到一声高喝:“停车。”叶星落顿时听出这是田原的声音。
其实不用田原喝叫着一声,见有人拦住去路,车夫已自动将马车停了下来。只是田原来得突兀,这一停车不免有些仓促,车中两女明显受惊。
青青夫人正为无法开导秋雨苇而有些心烦,遇此突变更是气恼,一掀车帘出了车门,怒斥一声:“什么人如此无礼?”
只听田原讶然道:“原来竟是青青夫人。在下乃关中剑派的田原,现任京城总捕头。”
若是平时,青青夫人当不会太扫他的面子,现在却是怒不可遏,气道:“关中剑派很了不起吗?谁准你光天化日之下拦截民车的?难道身为朝廷命官就可随意欺凌我们老百姓吗?”
田原也不生气,彬彬有礼道:“是在下太唐突了,望青青夫人恕罪。不过在下也是有苦衷的,近期由魔门妖人作乱,在下负责一方治安,也是不得不小心行事。”
青青夫人听他前面半句,怒气本已消解,再听得后半句,忍不住又怒火上升:“什么魔门妖人?你看本夫人是魔门妖人吗?车上尚有专程来为长孙皇后祝寿的江南才女秋雨苇小姐,她若有个三长两短,你负得起责吗?还是你觉得她也是魔门妖人?”
田原见青青夫人大发雷霆,也不敢再多说,连连道歉,挥手放马车过去了。
马车重又起行,青青夫人也坐回马车里面,却仍是余怒未消:“关中剑派的人也太过分了,这么霸道的事也做得出来。”
秋雨微笑道:“姐姐担心气坏了身子。不是说是陪我散心吗?倒惹你一肚子气。”
青青夫人哑然失笑:“倒是我糊涂了。算了,不说这些不高兴的事了。”两女话题转到京城风土人情,气氛反不再压抑。
叶星落自车底向后望去,只见田原等仍守在街口,警惕地盯着来往人等。马车愈行愈远,终于看不到田原等人,叶星落暗吁一口气,知道算是逃过此劫了,这才把心思转到如何找周老叹上。听师妃暄所言,慈航静斋现在也盯上了道心种魔**了,那就更得加紧,要抢在慈航静斋前面才好。
细思半天,叶星落忽然想起避尘的话:“有事去城南老君观找我。”既然避尘和周老叹已经联系上了,倒不妨从避尘这边入手,看能不能得到周老叹的消息。
主意打定,叶星落观望街道两边景物,发现马车一路向南,已经进入城南地界。暗察地势,叶星落准备下车了。在马车经过一个交叉路口时,叶星落察觉街边的小巷甚是僻静,不见人影。
手脚一松,马车仍是辚辚前行,叶星落却向地面跌落。落地时叶星落脚尖点地,借着反弹之力斜着飞进小巷。整个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间又是快捷无比,街上偶有行人看到这一幕,也只是觉得眼前一花,没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叶星落对避尘所说的老君观倒是不陌生,他下车的这地方据此观已是不远,快步穿过小巷,叶星落径向老君观奔去。
老君观并不大,却修整得甚是整洁,一景一物也都颇为雅致,倒还真有点超尘脱俗的味道。叶星落赶到老君观时,正好有一个小道士送人出门。被送之人径自去了,那小道士却是狐疑地看着急步而来的叶星落。
叶星落上前行礼,笑道:“是避尘道长叫我来的。他现在在观中吗?”
那小道士上下打量他一番,不答反问道:“你和他是什么关系?找他什么事?”
叶星落暗笑,这小道士警惕性还真高,索性唬他道:“我和避尘道长的关系自是非浅,从他今天刚赶来长安,就先通知我就知道了。不过却是不便对你多言。”想到避尘昨夜没有出现,而今天却去找周老叹,叶星落就赌他是因事未能及时赶到。叶星落对这个推断倒是甚有把握,想来避尘是不会和周老叹合伙背叛魔门的,他找周老叹大概也是为了道心种魔**,却又明显是对昨夜之事一无所知,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今天刚到。
这一诈还真有效果,小道士对叶星落的态度马上和善了,笑答道:“避尘道长现在并不在,你要不要进去等他一下?不过我也说不准他什么时候会回来。”
叶星落暗想,现在自己已经被田原盯上了,活动甚是不便,在这儿休息半天也是不错。想到这儿,他笑着回答:“也好,麻烦帮我找间客房,我趁这段时间休息一下。避尘道长如回来,请通知我一声。”
小道士一稽首:“请随我来。”
小道士带着叶星落穿过大殿,来到后院,为他安排了一间厢房后,告退出去了。
叶星落送小道士出门,刚准备关门上床,却见小道士跨过院心,进入了对面的一个房间。心中一动,叶星落关门后并没有马上上床休息,反而功聚双耳,凝神向对屋听去。他天生对各种声音敏感,更是有一双灵耳,加上有精纯内力辅助,对屋的对话马上在他耳中清晰起来。
只听得那带他进来的小道士笑道:“避尘道长叫人传信回来了。”
另一人沉声问道:“师傅怎么说?”
那小道士道:“避尘道长说他已经和周老叹谈妥条件了,今晚就可将道心种魔**取到手。不过为防周老叹耍花样,到时候还需要几位师兄前去助阵。周老叹如敢出尔反尔,就下手废了他。”
另外那人道:“有没有觉得这事情不对?周老叹原本是要将道心种魔**交与绾绾的,而且说定的时间是昨晚,怎么现在他还拿着道心种魔**?而且我见今天街上所谓白道七大门派的人一个个都很紧张,会不会是出什么事了?”
那小道士笑道:“师兄过虑了,周老叹在我们面前怎敢耍花样?他就不怕吃不了兜着走吗?避尘道长叫几位师兄一起去,也只是行事小心,并不一定有事的。说到道心种魔**,既然周老叹说他拿着,自是他没和绾绾达成协议,邪极宗的人贪得无厌,不是谁都可以满足他们的胃口的。七派中人也只是穷紧张,长孙皇后寿辰将至,这帮马屁精自然卖力点,更是不足为奇。不过说起来我还真是不解,避尘道长怎么会误了昨夜之期呢?若周老叹真把道心种魔**交与绾绾,我们不就没机会了吗?”
另外那人叹道:“还不是阴癸派那丫头坏事?整个是一阴魂不散,师傅都快被她烦死了。而且最近不知从哪里来了两个帮手,三个人花样百出,可把我们害惨了。今天能赶来也是不错了,不知什么时候他们又要来闹事了。”叶星落听得大感奇怪,阴癸派的丫头?莫非是聂飞羽?却又不知道她怎么会与老君观过不去。
只听那小道士又道:“避尘道长为何不干脆灭了她?”
另外那人唉声叹气道:“事情哪有那么简单?虽说现在阴癸声势不如以往了,但仍是圣门第一大派,不到万不得已,谁愿与他们完全撕破脸皮?白清儿这一招倒是挺高,派个弟子来,说理说不通,真要伤了她,说起来还是我们理亏。现在师傅也顾不上解决这件事,等道心种魔**到了手,师傅自然会亲自去找白清儿理论。对了,师傅说什么时候回来?”
那小道士听出此人是不愿再谈这件事,也就识趣地不再问了,答道:“道长说他今天不一定回来,如果他天黑前还不回来的话,就让几位师兄自己去。和周老叹约定的是亥时在长孙无忌的府宅前见面。”
另外那人又是大惑不解:“长孙无忌的府宅?周老叹和长孙无忌又有什么关系?”
小道士笑道:“周老叹不会是觉得修道没有前途,想要弄个小官当当,过过官瘾吧?看他连本门的秘籍也拿来与他人做交易,倒像是要跑门路往上爬的模样。”
虽然一直对话的只是两个人,那屋中其实还有好几个人,听到小道士这么说,都是哄堂大笑,没人再担心了。
刚才一直与小道士对话的那人沉吟半晌,忽又问道:“刚才你带进来那人是什么来头?”
小道士笑道:“我也不知,不过他说是与避尘道长有约,且知道你们今天才到的事,想来不会有什么问题。而且有诸位师兄在,他即使想玩什么花样,也只能是自讨其辱,没什么好担心的。”
那人并不为小道士的马屁所动,冷冷道:“还是小心点好,他既然就在对门,就由我们来盯着他好了。此次事关重大,已被那丫头给耽误了不少时间,我不想再有什么其他意外。”
小道士道:“小心一点自是更为妥当,师兄们就不用为这事操心了,我自会注意。”
叶星落听到这里,那些人已不再谈论这些严肃事情,开始闲聊起来。想不到会有此意外收获,叶星落不禁心满意足。安然上床,叶星落又将整件事想了一遍,想到一切到晚上赶到避尘和周老叹约定之地即见分晓,也就不再多想。心中牵挂之事已有头绪,叶星落顿时心安不少,这时一夜一上午奔波所造成的疲劳很快就显出效果,叶星落旋即酣然入眠。
这一觉真是睡得香甜,等叶星落自然醒转的时候,已是时近黄昏。叶星落起身下床,只觉神清气足,身上的伤势也好了大半,除了稍稍有点失血带来的不适外,基本上已是完全无恙了。
叶星落步出房门,向对门那屋扫了一眼,却是丝毫不见有什么动静。倒是带他进来的小道士正在院中,也不知道是不是一直就这么监视着他。见叶星落出了房门,小道士笑脸相迎:“休息得还好吧?避尘道长去拜会老朋友,今天估计是不回来了。你看你是准备怎么办?”
叶星落休息足了,又了解到想了解的情况,也不再多事,笑道:“避尘道长既然这么忙,那我也就先告辞了,等那天他有空了我再来拜访好了。”
小道士刚张口欲言,却从道观前院传来一声女子的娇笑声:“避尘道长,想来一天也该休息好了吧?现在是时间清算旧账了。”
叶星落和小道士相顾愕然,只不过小道士是真的不明所以,叶星落却是听出来人正是聂飞羽。
第四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