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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星落睁开眼,只见气急败坏的牛圭正站在酒窖门口,大喊大叫,简直就要哭出来了。
花浪也醒过来了,却对牛圭声色俱厉的指责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径自又拍开一坛酒的泥封。他举起酒坛痛饮几口,这才感叹道:“宿酒醒来,最是口渴,现在才好点了。飞飞,星少,你们不来两口?”
牛圭更是气愤,大喝道:“花浪,你太过分了。我这可都是陈年佳酿,你们竟然糟蹋了这么多,我要你们赔我。”
花浪对他毫不理睬,只是象一个殷勤的主人般向叶星落和关度飞劝酒。
牛圭更觉委屈,唠唠叨叨抱怨个不休。
花浪劝完酒,突然回头大喝一声:“闭嘴!”牛圭吓了一跳,登时不说话了。
花浪不耐烦道:“牛公鸡,你还没完了?再在这儿罗里罗嗦,我就用黄金砸破你的牛头。”说着将一锭黄金向牛圭掷去。
牛圭敏捷的将黄金接在手中,又要说话,花浪又是一锭黄金掷去:“你不要再说话了。我看到你那张胖脸就心烦,能不能让我安生会儿?”
牛圭再次将黄金收起,不再说话,鞠了一躬,知情识趣的退出酒窖,眼中依稀闪动得意的笑意。
花浪摇摇头,道:“一冲动又让这铁公鸡给占便宜了。我们喝的那点酒,哪里值两锭黄金呢?算了,都付钱了,别浪费,喝。”
三人先痛饮一通,这才每人托着一坛酒走出牛圭的酒窖。牛圭依然站在门前,笑道:“三位真是我月明楼的佳宾,大年初一就来惠顾。幸好我小心,过来看看,要不然可就怠慢了。”
花浪也客气道:“是牛老板过分殷勤才对。大年初一就来做生意,其实我们自己来就好了,你还是回家陪家人吧。”
牛圭笑道:“我还是觉得生意重要,再看看,说不定还有象你们一样的豪客。”
花浪哼了一声:“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人之心?算了,我大人大量,不和你计较。你想等,就慢慢等吧。我们先走了。”
不再理会牛圭,三人迈步走上大街。
一阵寒风吹过,花浪不禁打个寒噤:“哇,好冷。并州还是太靠北边,要是在江南就好了。”
叶星落同意道:“我去年就在江南度过,冬天的确比北方要好过许多。”
关度飞问道:“星少去江南干什么?”
叶星落反问道:“你们听说过虚行之这个人吗?”
花浪笑道:“你说的莫非是原来少帅军的军师?”
叶星落点点头:“正是此人。他现在在钟离开了一家书院,教授孔孟之学,我在那里跟他学习了一年。”
花浪上下打量叶星落:“原来星少也是好学之人,其实有什么不懂问我就好了,不用千里迢迢去江南求学。”
叶星落笑道:“这种大话你也敢说?我看你是昨晚喝多了。”
花浪嘻嘻一笑,改变话题道:“你既然去过江南,有没有见过江南第一才女秋雨苇?”
叶星落摇摇头:“听倒是听说过,不过没见过。听说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声名在江南一时无俩,不过却是无缘得见。”
花浪不禁替他失望,说道:“那你不是白去江南一趟?”
叶星落笑道:“话岂能这么说?我跟虚先生一年,可是学到不少东西。”
花浪却象没有听见他的话,依旧为他与秋雨苇不能一见而长吁短叹,让叶星落和关度飞又是一阵大笑。
关度飞笑过之后,说道:“我倒是想去大草原看看。听说草原上碧草如茵,一眼千里,最具气势,真是令人向往。而且草原上的民族也是骁勇异常,有机会一定要去见识一下。”
花浪笑道:“这个还不容易?不过现在是冬天,草原上也没什么好看的。去草原最好在春暖花开之后,又或在秋风初起之时。哈,等我有了钱,成了天下第一巨富,那我们还不是想去江南去江南,想去草原去草原?飞飞,那时我们可就自由了。”
说笑间,三人来到院前。时已近正午。
院中静悄悄的,三人还以为所有人都出去了,却一进院门就看见杨七从房中走出。杨七看到他们大叫:“三位大哥,你们可回来了。有人找你们。”
花浪皱皱眉头:“有什么人来过?”
杨七数着手指:“先是那些叫化们来拜年,我都打发了。然后是吕梁派的齐行健,说是知道你们贵人事忙,过几天再来拜访,留了一份礼物走了。汾水帮的黄君也送了一份礼,让你们有空去喝酒。不过有一个人非要见过你们才走。”
花浪笑道:“谁这么顽固?我们有不是美女,怎么还非要见我们?”
大笑声中,又一人从屋内走出:“花兄弟,见你们一面还真难啊。”原来是大道社的社长赵毅。
花浪笑了起来:“原来是赵社长,我可没想到象你这么忙的人还会来看我们。”
赵毅本是春风满面,这时正色道:“几位兄弟对大道社的盛情,赵某没齿难忘。大过年的,我怎么能不来表示一下?而且一定要亲眼看到几位兄弟才心安。”
花浪打量了一下他:“看赵社长神色,最近生意一定是不错了。”
赵毅顿时眉飞色舞:“还得多谢你们。经过去年马啸天那件事,我们的名头可是更响了。这不,年还没过,我们已经接了好几桩大买卖了。今年我们大道社的生意一定会比去年好。”
花浪笑道:“那可要恭喜赵社长财源滚滚了。”
赵毅竖起大拇指道:“还有一件事。后来王家居然给我们送来一百五十两黄金,说是对我们的补偿。我当时还莫名其妙,过后才知又是你们的功劳,这份人情可就欠得更大了。你们真是厉害,连王家都被你们玩弄于股掌之上。”
花浪不在意道:“都是小事。那也是你们应得的。”
赵毅叹息道:“话虽是这么说,可没有你们,我去哪里讲理去?不过,你们也要小心了。王家和齐鲁门的常通合力对付马啸天,结果被你们给破坏了,他们说不定会对你不利。据说在你们夺回镖货的那天晚上,王家让人给闹了一通,盗走了几十匹马,王重老头子可是大发雷霆呢。不要让这把无名火烧到你们头上。”
花浪挠挠头:“那是马啸天干的,不会连这也算到我们头上吧?”
赵毅又叹息一声:“江湖中的事,哪有那么多道理可讲?你们还是小心点好。有什么消息我会通知你们。我还有点琐事要办,就先告辞了。”
花浪拱手道:“谢谢赵社长的关心,再祝你生意兴隆。”
赵毅笑着挥挥手,告辞而去。
杨七见他们三人回来,自己不知跑去哪里了。
花浪等进入屋内,只见大包小包的放了一堆送来的东西。花浪也不客气,顺手拆开一包糕点就大吃起来。关度飞和叶星落也觉肚饿,也学花浪般放开大吃。
花浪边吃边皱眉道:“王家和齐鲁门怎么会勾搭在一起呢?这事还真有点奇怪。”
叶星落吞落一块糕点,问道:“有什么奇怪的?”
花浪解释道:“齐鲁门是属于白道所谓的七大门派,而王家是六大世家,本应暗中敌对才对。”
叶星落仍是不解:“白道七大门派和六大世家为什么要敌对呢?还有,七大门派是哪七个门派?”
花浪作不可思议状:“星少你到底是不是江湖人?连七大门派也不知道?”
叶星落耸耸肩:“有什么好奇怪的?前两年我一直在跟师傅潜修,去年又跟虚先生学习,根本没时间去了解这些东西。去年马啸天那件事,我也是偶然得闻才赶去的,以前我根本没有在江湖上走动过。”
花浪大叹道:“星少可真是不出门的秀才。看你这么好学,我就给你上一课。所谓白道七大门派,是当今圣上李世民为克制地方势力而大力扶持的具有官方性质的门派。具体有少林,关中剑派,吕梁,青城,崆峒,齐鲁门和书剑世家。论名气以少林最大,但最具实力的却是地处京都的关中剑派。既然是为了克制地方势力,自然七大门派和六大世家会有摩擦,象王家和齐鲁门这种情况,还真是奇怪。”
叶星落这才明白,又问道:“你说到白道七大门派时,还提到黑道三大豪门,那又是那些势力呢?”
花浪摆出好为人师的架势:“黑道三大豪门,马啸天即是其一,不过排名却是最低。排名最高的是剑南道成都的解家堡,堡主解晖是天刀宋缺的结义兄弟,也是有名的高手。不过后来好象因为他支持李唐争夺天下而与宋缺绝交了。他也算是李唐的功臣,不过却担着黑道的名声,李唐既没法重用,也不能打压,算是一个奇怪的情况。但解晖成名已久,在黑道中是当仁不让的老大。排第二的是长江中游的潜龙帮,帮主秋山很是老奸巨滑,谁也不知道他武功高低,但又谁也不敢小觑,算是黑道中最神秘的人物。”
叶星落听得大有所悟,频频点头。
花浪一人吃完一包糕点,站起身来:“吃饱了。现在来找点事做吧,王家的破事我们就先不用理会了。想对付我们,我们也不会怕他,对不对?”
关度飞笑道:“你就是闲不下来,又想干什么?”
花浪无所谓道:“大过年的,呆在家里是不是太无聊了?没事出去逛咣也好,你们去不去?”
叶星落咽下嘴里的糕点,笑问道:“你说呢?”
花浪很有气势的一挥手:“我们兄弟当然最好共进共退,现在就出发,看看大年初一会不会有什么惊喜。先来比比轻功吧。”言未尽已经窜出门去。
关度飞大骂:“每次都抢先,花子的赌品怎么这么差?”和叶星落随着花浪而去。
除了齐行健来了两次,去汾水帮找黄君喝了一次酒,接下来的日子基本上是无所事事,叶星落等也乐得逍遥。
这天齐行健有来了,叶星落又依法施为。不过很明显叶星落轻松了许多,齐行健的表情也完全放松。
一曲终了,叶星落仍是轻松自如,笑问:“齐兄感觉如何?”
齐行健先不回答,轻松自炕上跃下,这才微笑答道:“叶兄弟还真是有一套,我的功力已经完全恢复。那道作祟的真气也完全被控制,如果我可以将它收服的话,相信功力还可更上一层楼。”
花浪插嘴道:“那可要恭喜一下了。”
齐行健叹息一声:“功力尽复固然可喜,不过接下来自然是难免琐事缠身,我也不知道是福是祸。不过对叶兄弟的仗义行为,齐某自是感激万分。”
叶星落笑道:“其实齐兄也不必太过感激,我在给你治疗的过程中也是受益非浅,算是各有所获。”
齐行健摇摇头,道:“叶兄弟真是太客气了。对于三位的盛情我是难以为报,心下的感激更是言辞难达。如果在并州有什么事,尽管找我,我们吕梁派在并州这一亩三分地上还是有点分量的。如果王家想找你们麻烦,我一定第一个出头。”
花浪叹气道:“好象全世界的人都知道王家要对付我,难道我就永无宁日了吗?”
齐行健笑道:“花兄弟也不必多虑,不过人在江湖,小心没大错,防人之心还是要有的。”又话题一转:“趁今天有兴,不如再去痛饮一番如何?我怕以后就没机会这么清闲了。”
关度飞笑道:“正该如此,也算是为齐兄功力尽复小小庆祝一下。”
接下来自然是四人乘兴而去,尽兴而返。
快乐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转眼已经过了正月十五。
这一天,叶星落一早起来就发现关度飞和花浪都已不知去向。他早习惯了花浪的神出鬼没,也知道关度飞在埋头苦练刀法,也就不以为意,径自去了杨氏家。
杨氏一看到他就告诉他:“你师傅昨天来信,让你马上到长安去。”
叶星落一怔:“这么急?有什么事发生吗?”
杨氏摇摇头:“信上没说。你师傅的意思好象是也没什么要紧事,但还还是希望你能及早动身。”
叶星落想了一下:“那我今天就走吧。”
武媚虽没说话,但眼中的神色却甚是不舍。叶星落柔声道:“不用这样,说不定我很快就可回来。走以前我再教你两招,你好好练,我再回来的时候可要考较的。”
武媚点点头:“好。不过你可要快点回来。”
叶星落点头应诺。
教完武媚,叶星落又回到屋中。
杨氏叹气道:“小媚这孩子是很懂事,可成熟得不象是一个孩子,我有时候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也只有你来她才能快乐起来,我倒真希望你能多住些日子。”
叶星落笑道:“不是说长安没什么事吗?很快我就会回来。小媚毕竟是孩子,教她些有趣的东西,她可能就会高兴了。”
杨氏点头道:“我一直都在教她,希望她会快乐起来。”
叶星落又和杨氏聊了一会,起身回到花浪住的小院。
花浪和关度飞都回来了,一看到他,花浪兴奋地大叫道:“星少,你回来就好了。我们有买卖做了。”
叶星落好奇起来:“有什么事这么高兴?”
花浪笑道:“我不是跟你说过我和飞飞是并州的无敌神捕吗?现在我们的机会又来了。在淮南肆虐多年的风流四盗最近流窜到并州来了,花红可是不少,我们老是坐吃山空也不行,正好可以捞他一笔。”
叶星落大感兴趣,却又无奈摇头:“那可真是可惜,我怕是没机会参加了,我要走了。”
花浪和关度飞面面相觑,齐声问道:“去哪里?”
叶星落答道:“长安。我师傅昨天来信,让我马上动身。”
花浪沉默一下,笑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只要记得兄弟情义就好。星少准备怎么走?”
叶星落沉吟道:“雪儿已给了薛大哥,只好另外再找一匹马了。”
花浪忽神秘一笑:“不用麻烦了,我有一个更好的办法。”
叶星落刚要追问,杨七忽然闯了进来:“花大哥,你在铁匠铺订做的东西送来了。要拿进来吗?”
花浪笑道:“还真及时,快拿进来。”
大家好奇得看着花浪从一个袋子中拿出的东西,都有点摸不着头脑。
那是三双鞋状的铁制品,底下是尖锐如刃的尖底。
花浪试着将一双套在自己的靴子外面,尺寸刚刚好。他将尖刃对向叶星落,笑道:“星少明白没有?”
叶星落也笑起来:“你不会想让我溜冰溜到长安吧?”
花浪竖竖大拇指:“聪明。我那天心血来潮,准备这三双铁鞋本是想没事出去玩的。现在看来星少是没机会了,倒不如你干脆就用它滑到长安去好了,反正现在大河没解冻,正好用得上。比走陆路省事多了。”
关度飞很是怀疑:“会不会太费力了?”
花浪笑道:“从并州到龙门是从高到低,绝对省力。从龙门到渭河和大河交界处也一样。就是最后顺渭河而上可能会费点力。不过费力也有费力的好处,对轻功的修炼可是大有裨益。”
叶星落听得大是心动:“这主意不错,可以考虑。”
花浪鼓动道:“不用考虑了,听我的没错,绝对是最快的一种方式。其实说起来滑水更是有趣,而且对轻功更有好处,不过现在是冬天,就没法教你了。”接着又问道:“去长安是吧?”
叶星落笑道:“都说半天了,你不是才知道吧?”
花浪也忍不住笑起来:“我只是突然想起来一些事而已。长安有一个风雅阁,是仅次于上林苑的青楼,你一定要去一去。以你的人才和在音乐上的造诣,肯定是大受欢迎。”
叶星落摇头道:“你这点子太损了点。这不是让我去做小白脸吗?”
花浪大叫起来:“什么嘛?你可是误会了。风雅阁里面的姐儿可都是小才女,每人都有自己的拿手绝活。你去也是以艺会友,没人非让你做小白脸。不过如果你执意要做的话,也没人会阻止你。”
叶星落不禁笑骂。
关度飞笑道:“听花子这么说,他好象倒是挺熟悉这个地方。”
花浪一声叹息:“往事岂堪回首?我也不多说了。星少自己去看看就知道我所言非虚了。”
关度飞和叶星落很少见花浪如此颓废,倒也不好再取笑了。
叶星落起身离开,关度飞和花浪一直跟着他,直到把他送到河边。
花浪把一个小包袱交给叶星落:“里面是我配的一些伤药,算是一点小小心意。有备无患嘛。还有,等开始逆渭河而上时,找两根树枝撑着走,也不是太费力。”
叶星落小心收起包袱,笑道:“我就走了。你们自己也要小心那什么风流四盗,可不要阴沟翻船,丢了并州双侠的脸。”
花浪傲然道:“我们岂是徒有虚名?你就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了。”
关度飞对风流四盗也是毫不在意:“管他什么大盗,在并州,我叫他们有来无回。”
花浪又突然想起一事:“路过龙门的时候可顺便去探望一下薛大哥,代我们向嫂子问好。”
叶星落笑道:“我也想到这个问题了。放心吧,我会去的。”
套上花浪特制的铁鞋,叶星落回头挥手告别,轻巧跃上冰面。
这铁鞋的效果比脚下绑树枝更是快捷,叶星落去势如电,再回头时,花浪和关度飞已变成两个几不可见的小黑点。
叶星落顺汾河疾行而下,不一日来到龙门,即找一处登岸。在这一路上,果如花浪所言,领会了许多只可意会的运用真气的窍门,轻功更上一层楼。
龙门西接大河,南临汾河,也是交通要地,还算繁华。
一路打听,叶星落来到柳员外的宅院附近。使他很是惊奇的是,柳员外在当地颇有善名,并不是想象中的势利之人。
叶星落觉得腹中饥饿,就先找了一家小饭庄,点了两个菜,让烫了一壶酒。他想想也觉好笑,其实他学会喝酒也没多久,却越来越喜欢这杯中物了。
店小二殷勤招呼,先给泡了一壶热茶。叶星落喝了一口茶,随口问道:“柳员外住的地方离这儿还有多远?”
小二热情答道:“没多远。从那边街角转过去,一路向前就到了。待会儿客官用完膳,我也可以带你过去。”
叶星落听完又问:“那你知道薛仁贵吗?”
小二的脸色一下变得很古怪,不答反问道:“客官认识薛仁贵吗?不知和他是什么关系?”
叶星落顿时觉得事有蹊跷,可也不知有什么不对,当下答道:“我是他的朋友,顺道来看看他。他出了什么事吗?”
小二芝芝吾吾道:“我也不太清楚,我好久没见到他了。”说罢逃也似地走了。
叶星落心下暗自思量,却想不出薛仁贵究竟会出什么事。酒菜送上,却不是刚才那个小二,叶星落目光一转,正好捕捉到一个身影闪过刚才小二所说的街角。
叶星落更笃定薛仁贵是出事了,这很明显是刚才那个小二跑去报信。想到自然会有人来找他,他也就不着急了,自斟自饮,倒也自得其乐。
一壶酒还没喝完,小饭庄外忽然嘈杂声起,一行十数人将挥棍舞棒,将小饭庄团团围住。
叶星落目光扫过那些人,不禁暗暗好笑,这些人很明显都是庄稼汉,看是威风,实际上毫无战斗力,他当然不会将这些人放在眼里。
看到手下人已将小饭庄围得水泄不通,带头那人才喝道:“是你要找薛仁贵吗?”
旁边闪过一人,正是刚才和叶星落说话的小二,指着叶星落说道:“就是他了。我亲耳听见他说是薛仁贵的朋友。”
叶星落好整以暇地看着带头的人,那人年纪在四五十岁之间,富人打扮,长得慈眉善目,此刻却因满脸怒气而显得有些狰狞。叶星落注视着他的眼睛,笑道:“难道我打听一个朋友也犯法吗?”
那人回答道:“打听朋友不犯法,但如果这个朋友是薛仁贵的话,那可就是另一回事了。”一挥手又道:“将这个行迹可疑的人给我拿下。”
那群庄稼汉气势汹汹地便要上前。叶星落一声大喝:“慢着。”转向那带头的人,道:“你应该就是柳员外吧?凡事都有个是非曲直,能不能先把话说清楚?如果我的确理亏的话,我绝不反抗,但就这么带我走的话,敢问你如何服众?”
那人沉声道:“我就是你打听的柳员外。带你走是因为你是薛仁贵的朋友,甚至可能是他的同党。为了我女儿,我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疑之人。”
叶星落听得糊里糊涂,问道:“我还是不清楚,到底薛仁贵薛大哥出了什么事?你抓我怎么又和你女儿有关系?”
柳员外一声长叹:“这事已经是方圆百里的笑柄,我倒也不必瞒你。薛仁贵那穷小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居然想娶我的女儿。我让他去挣一万两银子回来,本意是让他知难而退,却谁知他居然真的拿回来钱了。我自然还是不愿将女儿嫁给他,就想办法推脱了一下。他看我不肯,也没多说,转头就走了。我还暗自庆幸他迷途知返,可当天晚上他就潜入我家,将我女儿给劫走了。”说到这儿,柳员外都象是要哭出来了。
叶星落却是忍不住要放声大笑,没想到薛仁贵还真是敢做敢为,居然连私奔这种事也做的如此壮烈。
柳员外看到叶星落脸上的笑意,脸色更是阴沉:“你既然是薛仁贵的朋友,该知道他的下落吧?说出来我就放你走。”
叶星落强忍住笑,正色道:“我看你也不是不讲理的人,我就来说说我的想法。首先,我并不知道薛大哥的下落,要不然我也不会跑到这里来找他。其次,虽然薛大哥这事做得有些过分,但你言而无信,犯错在先,似乎也不能把过错全推在薛大哥身上。”
柳员外还真有点语塞:“那也不能怪我呀。虽说他拿回钱来了,可谁知道他的钱是怎么买的?说不定是杀人放火抢来,我怎么能把女儿嫁给一个强盗呢?”
叶星落笑道:“这一点我倒是可以作证,薛大哥的钱绝对是来得清白,柳员外你的猜测是错误的。”
柳员外气道:“即使他的钱来路正当,我也不能把女儿嫁给他呀。我堂堂柳家的女儿,怎么能嫁他一个穷光蛋呢?我说的一万两银子也只是给他一个台阶下,他也不想想,他怎么配的上我家女儿呢?居然拿着棒槌就当针。”
叶星落仍在笑着:“可我听说他们是两情相悦,柳小姐对薛大哥也是痴心一片,并不是薛大哥无端自作多情。”
柳员外叹息道:“真是作孽呀。她怎么就这么鬼迷心窍呢?薛仁贵那穷小子有什么好?”
叶星落见他这么坦白,并不一味将责任推给薛仁贵,倒也对他生出几分好感。
收起笑容,叶星落很诚恳地说道:“既然贵千金愿意和薛大哥在一起,强行拆散恐怕不是好主意。再说事已至此,即使你将薛大哥碎尸万段,又于事何补呢?”
柳员外带着哭腔说道:“我就这一个女儿,怎么忍心看她吃苦呢?跟着薛仁贵那个没有名望财产的穷光蛋,她不吃苦才有怪。”
叶星落继续说服他:“首先贵千金并不介意跟着薛大哥吃苦,只要她开心不就好了吗?而且当今天子以科举取士,即使出身贫寒,也有机会跃龙门,成为人上人。不能再以门第家财衡量一个人。”
柳员外好象忘了是为了什么来找叶星落了,只想好好向他诉诉苦:“可薛仁贵几乎是目不识丁,他能有什么前途呢?”
叶星落趁热打铁:“薛大哥虽然文采不行,他的武功可是不弱。当今贫寒之人也有出头之日,既然边疆仍有边患,薛大哥有朝一日说不定会成为大将军,到时候衣锦还乡,你脸上也有光彩不是?”
柳员外忍不住就想点头,却猛地醒悟过来:“你在给我灌迷汤是不是?是不是薛仁贵那小子派你来的?想骗我,岂会那么简单?”
叶星落笑笑:“你无非是认为我是看你人多,心中害怕,才编瞎话来骗你的是不是?”
柳员外大喝道:“难道不是吗?”心下却在嘀咕:“这人看到这么多人围住他,居然还谈笑风生,难道他真有什么仗持?”
叶星落也不多说,伸手取出一锭银子,轻轻一捏,顿时将银子捏扁。人群中发出一阵惊叹,气势顿时变弱,更有人悄悄向后退去。
看到柳员外眼中既惊骇有无法置信的神色,叶星落忽然飞身越过人群。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叶星落已不知去向。还没等他们一口凉气吸入肚内,叶星落又奇迹般地出现在他们面前。
柳员外吓的面无人色,惊叫道:“妖怪。”
叶星落笑道:“别乱叫。这叫轻功,在江湖中是很普通的。现在你应该看出我无论想打想逃,你们这些人根本影响不到我,我有必要骗你吗?”
柳员外仍是惊魂未定,战战兢兢道:“你想怎么样?”
叶星落认真说道:“我也不想怎么样。只是我和薛大哥很有交情,而你现在可以说是他的岳父,所以不愿他的行为对你有什么太大的伤害。你可以想想,现在他们去向不明,如果你一直追捕他,他不敢露面,天下之大,你去哪里找他呢?你恐怕永远也不会见到女儿了。如果你承认了他做女婿,即使他不回来,你至少有机会知道女儿的下落。你说呢?”
柳员外象突然老了几岁,叹息道:“其实我又何尝愿意闹成这样呢?孩子她娘已经哭过好多次了,只怕永远都见不到女儿。我也是没有办法。你说我应该怎么办?”语气象一个无助的孩子。
叶星落严肃说道:“如果你愿意不再追究薛大哥的过错,我可以负责帮你找到他和贵千金。至少也让他们给你送个信,报个平安,让你和夫人不用太担心。”
柳员外软弱地说道:“就这样吧。你真的能找见他们?薛仁贵真的会有出息吗?”
叶星落见劝解有效,大是高兴,大打包票道:“放心吧,我一定会找到他们的。至于薛大哥,那更不用担心,他绝对不是平凡之人。你就等着他衣锦还乡那一天吧。说不定到时候连外孙也抱回来了。”
柳员外叹气道:“希望会有这么一天吧。那我就不耽搁你了,我要回去把这个消息告诉孩子她娘,我们会祈祷让你早点找到我的女儿的。”
叶星落看到柳员外远去,其他人也都散去,心情却是激动难平,暗自欣喜能帮薛仁贵做点事。快速吃完饭,叶星落又继续行程了。
自龙门由汾水入大河,再沿大河南行,到大河与渭河交界处逆流而上,叶星落已经完全熟悉了这种滑行的方式,只觉乐趣无限,连逆流的辛苦也只是快乐的附属物。
想到师傅说并没有太紧急的事,他也就不太着急,按花浪说的找了两根粗壮的树支,他撑着悠哉悠哉地向长安行去,一路上顺便将在并州的经历想了一遍。
行程虽长,速度虽慢,也终究有到达的一天。叶星落在这一天终于到达繁华的京都长安。当他登岸向长安城中走去的时候,心中居然还有一丝留恋和不舍,觉得这一路的行程回味无穷,不仅功力有所增长,见识也达到一个新的层次。
收拾心情,叶星落步入长安。当他置身于宽达五六十丈,气势恢弘的朱雀大街上时,即使他早有耳闻,也不禁目定口呆。
就在他还在为长安城的气势而感叹的时候,忽然听到一个优美动听的女声:“星落,你终于来了。”
叶星落全身一震,回头向发声处望去。
一个白衣丽人,赤足如玉,正笑盈盈地看着他。即使在阳光下,她仍给一种梦幻的感觉,令人觉得这不是现实中可以出现的人物。
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挣脱那白衣丽人的手,向叶星落奔来,欣喜叫道:“师兄。”
叶星落伸手抱起奔来的小女孩,笑道:“明空,还是这么淘气?”这才转向那白衣丽人,叫了一声“师傅”
这白衣丽人正是叶星落的师傅绾绾。
第九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