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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道:弦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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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鸣延今天起了个大早,演完一场大戏,此刻着实是有点儿累了,他打了个哈欠,把车停在了路边——亏是今天媳妇不在,要不然让她看见自己又“疲劳驾驶”,免不了要遭一顿打。

    想起母老虎发威的模样,他打了个寒颤,为了保证自己的生命安全,他还是选择给裴圳打了个电话,自己则坐到车后座去。

    不出十分钟,裴圳已经坐在驾驶座上了。

    “系安全带。”傅鸣延一边乐呵呵看着手机里媳妇发来的小闺女舔手的视频,一边习惯性地提醒了一句。

    裴圳朝着后视镜看了看,满脸黑线。

    老板真是的,忘系安全带明明是他的毛病,却常常拿来提醒自己,这分明就是变相的秀恩爱嘛!

    裴圳委屈,但裴圳不说,只是自顾自地问了句:“老板,回家吗?”

    提到这儿时,傅鸣延却变了脸色,手机熄了屏,他脑袋向后一倒,沉默了良久。

    又想起小侄女儿的事儿来了。

    按理说小侄女自小离家,如今回来也不到三年,且由于老大的缘故,他和小侄女儿相处的时间不算多,说亲本也亲不到哪儿去,但不知为何,他偏是不能将她的事置之不理,他做不到,老大交代的做完了,他还总想着如何能多做一些。

    他的乖乖给他一种奇怪的感觉,是在这个傅家从来没见过的新鲜感。

    这孩子,相貌在于傅家这个以颜值出名的家族来说十分平庸,基本垫底,没什么做生意的头脑,见识短浅,贪恋从前,没人推她她绝不会往前走一步,喜欢撒娇装痴,爱耍小聪明,这些缺点都是表层,教养一番说不定还能改,但她偏偏还是个经不起折腾的小弱缺,身体也不大行。

    起初傅鸣延并不明白,这么个没有前途出路的小丫头,老大到底为什么要把她当宝贝似的藏着,可越往后连他自己也想不明白了,乖乖看起来浑身都是缺点的一个孩子,他也放不下。

    难道说,她就是傻的可爱?虎的时候是真虎,机灵的时候是真机灵?

    傅鸣延叹了口气,或许是她实在太过令人怜惜,她哭的时候,自己整颗心都是揪着疼的,这个孩子和自己不治而终的妹妹太过相似,他当初没能力保护妹妹,如今,护住了乖乖也算是给自己一个放下的理由。

    于是,他再次拨通了妻子的电话。

    “喂?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时时那边……还好吧?”

    “夏夏,我可能还要晚一会儿。”

    “……”

    周夏那边沉默了一阵儿,再次出声时,她的语气无限温柔:“没关系,你去吧,我和孩子在家等你。”

    “夏夏,如果老大找你的话,你别怕,只管听……”

    “我知道,你放心吧,照顾好你自己,别喝那么多酒听到没?”

    十年夫妻,周夏学会了抢答。

    “你去忙吧,我去哄孩子睡觉了。”周夏抛下一句,迅速挂了电话。

    傅鸣延神色黯然,可留给他自责的时间不多了,所以他只低沉了那么一瞬。

    “老大走到哪儿了?”他偏头去问了裴圳一句。

    “应该刚下飞机,回老宅的话还得一阵儿。”裴圳看了眼手机,“老板,咱们要回老宅吗?”

    “不。”傅鸣延沉声道:“去临海咖啡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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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尚明誉望着窗外的海,浪花一层翻起一层,波涛汹涌,气势磅礴,有点儿像今天风风火火带着一队人马赶过来的傅鸣瀛。

    听手下说,傅鸣瀛这个常年躲在临江低调行事的掌家今天不知道是抽了什么风,明目张胆的就带着一群打手来了津海,虽说迄今还没对谁下了死手,但难保之后也不会,要知道,他们是眼睁睁的看着傅鸣瀛不知道从哪儿找着了他病的不省人事的宝贝闺女,火急火燎的给送进了医院去的。

    那是傅鸣瀛的心头肉,傅鸣瀛曾亲口与整个商界说过的,谁敢动他家闺女一根手指头,他便是拼了老命,也一定要杀人全家,此次声势这般浩大,只怕是他要给整个商界提个醒儿了。

    尚明誉皱着眉头,端起面前喝惯了的咖啡浅浅抿了一口,心想这次的事情或许真的有些过大了,他是其中一环,难保傅鸣瀛不会顺带着连自己也收拾了,毕竟傅鸣瀛也早有这个想法了。

    但他想错了。

    他未曾想到,先来找他的,并非是曾经他所忌惮如斯的傅鸣瀛,而是傅鸣延。

    呦呵?这是走投无路了,来跟自己谈合作的?也好,傅鸣延这个人心如蛇蝎,手段狠辣,算是傅家这兄弟三个里最无情的一个,如果有他作为同盟,自己说不定能在威廉回国前活下去,到时候就什么都好说了。

    尚明誉朝着傅鸣延走来的方向饶有兴趣的挑了挑眉,但他又错了。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客套的再点一杯咖啡,傅鸣延冷冷的上前来,出手就是按住他的后颈将他的额头往桌角上撞。

    叫喊声都被硬生生的磕了回去,尚明誉眼冒金星,感到头上一道暖流划过自己的眼角、鼻尖,最后经过下颚,滴落在地。

    “你们干什么!”尚明誉的几个狗腿子在旁怒吼,但也只能是无能狂怒。

    傅家不养闲人,这话不是白说的,裴圳就是这样的人,外表看起来像个文质彬彬的秘书,实际上他还有一个市区空手道比赛冠军的身份,妥妥的斜杠青年,尚明誉那几个“保镖”,他一手捏死十个。

    傅鸣延没有多余的闲话,直截了当的就是表明自己的目的。

    “不好意思啊,没老大老二那么有文化,我骂人比较直接,要是觉得没脸了,您多担待,姓尚的,你特么少来管我们家的闲事!再让我知道一次,我弄死你。”

    “傅鸣延……你好意思说我……”尚明誉变态了一般,这时候竟然笑了出来,甚至是放声大笑:“你们要真是兄弟和睦,我能插进去这一脚?怎么着,你今天是要替你那小侄女儿报仇?你当初推她下河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今天!”

    “闭嘴!”傅鸣延额头上青筋肿起,手上用的力度也深了四五分。

    尚明誉却好像完全感受不到疼了,他还是那样疯了一般的笑着。

    “也是,我不该提起这件事呢,毕竟你要是真把她淹死了,也轮不到我来搞破坏了……”

    “你找死是么?”

    “嘶……”

    咖啡杯滚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咖色的液体流了一地,这倒给傅鸣延提了个醒儿。

    他也笑了,他拿起另一桌上的咖啡,对着尚明誉额头上的伤口猛地浇了下去。

    “啊!”

    撕破长空的吼叫,看的身后的裴圳都紧锁眉头,傅鸣延依旧笑的开心。

    开心。

    心如蛇蝎,手段狠辣,尚明誉这话还真是说准了。

    “得了,我也不跟你浪费时间了,我可忙着呢。”

    整整一杯咖啡倒完了,傅鸣延总算停了手,眼看着皮肉缩紧血肉横流,他才舒畅了,傅鸣延把咖啡杯往旁边一甩,碎瓷片溅得到处都是,他甩了甩手上的血。

    “你心虚了……”尚明誉仍不嫌疼,还在作死,“你不钻出空隙来,我怎么钻进去,哈哈哈哈……”

    “你再说下去,我就弄死你。”傅鸣延立于耳侧,揪着尚明誉的衬衣将血迹擦得到处都是,“老爷子没做成的事,我不介意替他做。”

    听到这儿,尚明誉终于肯闭嘴了。

    老爷子留下的阴影实在是不小,那可是个活阎王,不然,他也不能养出傅鸣延这样的儿子来。

    傅鸣延临走,瞧了一眼墙角处站着看热闹的咖啡馆老板,老板气定神闲,甚至还伸手打了个招呼,傅鸣延回望了裴圳一眼。

    “老板,放心吧,咱们的人。”裴圳解释道。

    “哦……”傅鸣延有些庆幸。

    好在今天咖啡厅里没有其他的客人,不然还真不好收场。

    “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傅鸣延面带礼貌地微笑瞥了那老板一眼,随后便摆了摆手离开。

    还是抓紧时间回老宅,多少休息一会儿去,等会儿还得去应付老大呢,这回,老大的态度可不一定能有三年前那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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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鸣瀛不眠不休好几天,把手上的差事都交了出去,眼下他至少有整整一个月的时间来处理老宅的事,不过还是有些担忧,如果真是要和三弟闹掰,一个月恐怕还不够。

    ……

    也未必会吧。

    只要他肯退一步,傅鸣瀛扪心自问从来没有想过一定要闹得兄弟不和,要知道外头虎视眈眈,这时候分裂傅家可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他叹了口气,身后傅鸣堂拍了拍他的肩膀。

    “别把事情闹大。”傅鸣堂沉声道。

    每每这种时候都好像傅鸣堂才是那个大哥,傅鸣瀛扯了扯嘴角,有些嫌弃地甩开他的手:“我知道。”

    李元业急切地来到老宅门口迎接,不过傅鸣瀛一向是懒得搭理他的,李元业尚未开口,傅鸣瀛已然绕过他进了老宅的门。

    他目标明确,径直走向声华庭,他记得,弟弟在那儿有一个学生,相貌清秀引人怜爱,他一直想去见见这孩子,只是没想到第一次见面的情景会是这样的:

    孩子抱着一把古琴,将年纪更小一些的妹妹护在身后,自己则昂首挺胸站在庭前等待自己的审判。

    “是个人物……”傅鸣瀛嘟囔了一句,招呼身后人,立即便又一个上前搬了椅子放在庭前的红木走廊中,他和傅鸣堂依次坐下。

    那孩子暴露在阳光下,显得他本就苍白的面容更显病态。

    又惊又怕,加上身体不好不能久站的缘故,那孩子的呼吸起伏更甚了些。

    “坐吧,我们只是有几句话要问你,如实回答就好,不会为难你的。”傅鸣堂先他一步做了好人。

    立刻又有人给他搬了椅子,那孩子没推辞,也确实知道自己撑不住了,便顺势坐下,听老师说过,二爷还是好相处的,只有大掌家不讲理。

    而大掌家……

    白了身后的傅鸣堂一眼,不过既然事已至此,只好自己狠下心来做那个坏人,他紧紧盯着那孩子,如饿狼一般。

    “看着年纪不大,应该跟我闺女差不多吧,叫什么名字啊?”

    孩子抱着琴的手更近了些,他嘴角颤了颤:“我叫傅云谨,今年十九了。”

    “哦……比我闺女大一点儿。”傅鸣瀛嘟囔着,不知暗自琢磨了什么,隔了一阵儿才抬起头再说:“诶呦,我本想着你年纪要是再大一点儿,身体好一点儿,我能严刑逼供呢,现在倒好,我年纪都能当你爹了,打你还真不好意思……”傅鸣瀛说完,朝着周围人笑了一圈。

    这虽然不是什么好笑的事,但身边人还是跟着笑了。

    云谨脸色更苍白一分,指尖颤抖,他泪盈盈的瞥了一眼身后的妹妹,而妹妹早已不管不顾冲了出去,扑通一声跪在地下。

    “掌家!二爷!我哥哥身体不好,他受不了打的,您要问什么我们都如实说……求求你们放过我哥哥吧……”妹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云嫣……”云谨终于肯撇了琴,急忙上前一同跪下,他将妹妹搂在怀里,兄妹俩相拥而泣。

    “没人要你们的命,别提前哭丧,我只是问话,说了,马上就放了你们。”傅鸣瀛招了招手,身后人上前去粗暴的将云谨和云嫣从地上拖了起来,云谨扔在座位上,至于云嫣,随手扔在云谨身后的地上。

    “掌家要问什么,我知道的,一定会答。”云谨捏紧了衣角,“但若事关三爷,抱歉,无可奉告……”

    “云谨啊,男孩子有点儿骨气是好的,但现在呢,我不建议你硬保留着那东西,我闺女现在在医院躺着呢,我比谁都心疼,为了她,把你送进医院我也不是不敢的。”眼看着傅云谨“忠心耿耿”不肯开口,傅鸣瀛原本压着的怒气还是被激了起来。

    傅鸣堂忙将大哥摁下去,心中连连吐槽,顺便感慨自己这操心的命呦……

    “放心吧孩子,我们只是要鸣延在津海的住址,不会把他怎么样的。”傅鸣堂冷静的说。

    云谨却依旧没敢松那口气,他的眼神在自家妹妹与二爷之间周旋。

    若不说,就论小姐进了医院这件事,掌家不会放过他们兄妹两个,但若说了,就是忘恩,自己和妹妹的命还是三爷救的呢……

    情与义自古都是难以抉择的事情。

    好在这时,一道响亮的声音传进庭内。

    “找我就找我,别为难孩子。”

    云谨急切的向门外望去,他现在也说不上究竟是希不希望三爷来,总之在看到三爷时,他红了眼角。

    傅鸣延径直上前,拍了拍云嫣的头,云嫣险些没当场趴在三爷身上哭,他回过头来,又捏了捏云谨的肩头。

    “没事吧?”傅鸣延轻声问。

    “我……”云谨哽咽的说不出话。

    “我们没事,三爷你怎么办……”云嫣抢答,可声势却越来越低。

    傅鸣延看着俩孩子哭哭啼啼的模样,不知是故意的还是真的欣慰,他笑了。

    “傻孩子,那是我哥,他能把我怎么样?”傅鸣延刻意放大了声音,说罢,还回过头去毫不避讳的盯着傅鸣瀛:“哥,你说是吧?”

    傅鸣瀛瞅着弟弟这副装傻的样子也不由得笑出了声:“哈哈哈哈……对!”

    “那咱们找个地方喝点儿?”

    “是,好久不见了,好久没能坐在一块喝酒了,你小子,没良心!”傅鸣瀛朝天放声笑着,就好像他们兄弟之间真就半点嫌隙都没有。

    而傅鸣堂,作为此次谈判的中间人,此刻也只能陪着笑,心里却觉得这样的场面无比悲哀。

    确实,他们兄弟几个好久都没能聚在一块好好喝两口了,记得上回……还是时时刚回家的时候,那都多久了?三年了。

    “走吧,走吧……”傅鸣延笑着笑着,实在是有些累了,他应付着要把麻烦带离。

    可就在这时候,傅鸣瀛又停下了,大梦初醒一般,他故作惊诧的向后招了招手,来人抱来一把看着价值不菲的古琴。

    云谨见状一惊,他连忙瞧了瞧自己的琴,暗道不妙。

    “诶呦瞧我这记性,我都忘了,我还给云谨带了礼物呢。”傅鸣瀛微眯着眼,示意来人上前。

    还有最后一步没做呢。

    他可以再次原谅弟弟,但绝不会是警告也没有的。

    只是送一把琴,上前的人却又五个。

    云谨坚决不信一把古琴需要五个人来抱,连他都可以独自抱起一把琴,他黯然神伤,大概是猜到掌家要做什么了。

    果然,掌家那把好琴送到了自己手里,剩下四个人则去把自己那把琴夺走,第一件事便是断了琴弦。

    断弦,不是什么吉利的事呢,云谨闭紧了眼,但现下看来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断弦、毁琴,只是警告罢了,如果一把琴能换三爷一条命,那也值了。

    只是很可惜,那琴是三爷第一次送给他的礼物。

    如今断弦,看来是缘分尽了吧……

    “三爷……”云谨红着眼眶上前去,牵着傅鸣延的手臂。

    虽说年龄差距也没多大,许些年前,傅鸣延还不让他叫“三爷”,说是既然出了五服,就无须再看什么辈分的事情,让他叫声“哥哥”,可在他眼里,傅鸣延同养父没什么两样,他舍不得。

    但傅鸣延不曾回头,只是敷衍着将他的手脱开,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的,好好的……”

    云谨眼睁睁的看着三爷跟另两位掌家离开声华庭,以后,怕是也不会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