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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心玉店的热卖,自然也传到了宫中。太子听说勇王府的管家在帮着压阵,不由得皱眉。
他不想去跟皇后谈这个事情,母后那些唠叨他已经听得太多了,这次,皇后肯定会说:“勇王府为何要去帮衬个玉店?一定是人家许了好处!勇王府哪里缺钱?为何要钱?一定是军费所需……”
看,即使他不去看母后,也没能摆脱母后的影响……
他问自己贴身的老太监德兴:“这玉店,估计卖了多少玉,有多少银两?”
老太监德兴摇头:“老奴听说,进去是竞价,离开的人从后门走的,谁也不知道卖了多少。”
太子笑:“他们还挺藏着的!”
老太监德兴赔笑,可是突然咳了起来,他连忙使劲捂嘴,躬身说:“老奴……”
太子一挥手:“先出去吧!”
德兴忙退了出去。太子厌恶地看眼他的后背,德兴跟了他三十多年了,现在已经五十多岁了,背驼脚慢不说,还常常咳嗽打嗝。
太子又想了会儿,冷哼一声:他们筹钱又能如何?自己的安排已经足矣。
等德兴回来,太子说道:“你给孤找几个年轻的吧。你年纪大了,可以去歇歇了。”
德兴其实也知道自己年纪大了,早就预定下了来接替自己的人,忙低身道:“是!老奴明日就带人来让殿下挑选。”
次日,老太监果然带了几个年轻的太监来,这些人原就是在太子身边伺候的,太子问了几个人,相比较了一下,就指了个二十多岁的。这个太监名叫福昌,一直管着茶水,手脚很勤快,人看着聪明,说话特别利索。
一旦被提为太子的随身太监,就上了一层级别,月银和好处也随之大涨。福昌等太子睡了,夜里带了许多吃食和酒,去见老太监德兴。
进了门,他先下跪磕了个头:“多谢干爹!”
德兴呵呵笑着,又咳了几声,说道:“你命好啊!他选了你!”
福昌跪在地上说:“多谢干爹的安排!”对太子当然不能只推荐一个人,那样太子会疑心德兴有私心,替太子做了主。但是选什么人到太子面前,德兴却是能决定的,几个人里面,除了福昌,其他人都不那么出色,太子自然会选福昌。
福昌再次磕头:“没有干爹这么多年的抚养,我们活不到今天。”
德兴摆手说:“不全是我,你也是个机灵孩子!日后我就得靠你了,我这一下来,那帮人全都不理睬我了。”
福昌郑重地说:“干爹放心,我每月都会供奉干爹,为干爹养老送终!”
德兴点头:“好,我早就看出你这孩子是个重情的,别跪着了,起来吧,咱们爷俩个喝酒。”
福昌起身,说道:“干爹还是不要多喝。”
德兴咳嗽着笑:“你才当上大太监一天,就来管我了……”
福昌有些不好意思,可还是说:“干爹要注意身体。”
两个人吃吃喝喝,老太监德兴大醉,福昌照顾他安歇。
诚心玉店的蓝玉售罄,除了已经加工好的玉器,还有几块大玉石,都被巨额购走。成箱的金银易手,只是大多都入了勇王府,经余公公打点,在城中买下了楼阁或是宅地,改建之后,运了粮食进去。
京城的人们当然不知道这些,大家现在都知道诚心玉店的名声了,见玉店卖了那么多玉器,就等着这家店到闹市正中开个新门脸,可是诚心玉店一点没动窝,连个新牌匾都没添。人们问起,年轻的掌柜说钱被运走,去买新的蓝玉了。
众人都点头——这么个小毛孩子坐店,肯定不能把钱留给他呀。既然是去买新玉了,明年会再来一次吧?大家都有了期待,准备来年再抢购。
韩长庚看着玉卖光了,便启程去落霞峰接凌欣回山寨。
勇王妃姜氏的肚子已经很大了,知道韩长庚要去凌欣那里,就给凌欣写了封信让他带去。她不能直接问凌欣和离是不是真的,就避而不谈,只说自己。姜氏告诉凌欣自己的产期是八月底,现在勇王不在府中,自己很想凌欣。凌欣如果有时间,一定要来京城看看她。虽然都是客套话,但是姜氏觉得凌欣一定能看出自己是真心想让她来。
韩长庚到达落霞峰,给雷参将和凌欣带去了“勇王府”的信件。凌欣自然高兴。原来韩长庚说好六月来,可是因为他去了京城,再来这里已经是七月了。凌欣借口说等他来接自己,一直没有离开。其实她也知道,这里离云山寨不过几天的路程,她自己完全可以回去。当然,她只是想看看黄金成品,不是因为在这里可以接到蒋旭图的来信。
韩长庚到了,他们也没有马上离开,又等了好几天,看第一批金砖成型脱锭。
这出金的时间比凌欣设想的晚了许多,可因为邹县令介绍来了老练的工匠,冶炼上很讲究,第一次的出金量就很大不说,工匠们都说金砖的质量是顶级的。
邹县令时常派人来打听何时出金,一听见消息,也专门来看了。
他手摸着金灿灿的金砖,点头说:“不错,该能卖到金子的最高价。”
凌欣和雷参将陪着他,雷参将说:“多谢县令援手。”
邹县令看向凌欣,凌欣忙说:“多谢县令!”
邹县令没好气地问道:“听说你要走了?”
凌欣恭敬地答道:“我干爹到了,我们要回云山寨了。邹县令可以领回送给我那几个丫鬟。”
邹县令说:“带我过去吧,我问问她们是想跟你走还是跟我走。”
凌欣忙说:“别跟我走,我们山寨里没有丫鬟,别让人家背井离乡。”
邹县令皱眉:“所以我说问问她们呀!又没说硬送给你。”
雷参将对着邹县令行礼,邹县令点了下头,示意凌欣带他去凌欣住的地方,凌欣心里嘀咕,一个县令怎么要去看自己住的地方?可是这县令年纪这么大,这里都能当爷爷了,也不该有什么旁门左道之念,就带着邹县令去了自己住的小屋子。
到了屋子前,夏草不知道从哪里跑了出来,喘着气说:“姐姐,要我做什么?”
凌欣说:“没事,你去玩吧,县令大人就想看看这里。”
夏草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跑了,邹县令不满地看着夏草的背影,瞪了凌欣一眼,迈步进了门,理所当然地在唯一的一张桌子旁坐了,大声喊道:“上茶来!”门外的一个丫鬟听见了,忙出声答应了。
凌欣小声地说:“县令,这里是野外,我没什么好茶……”
邹县令皱眉:“你怎么不早说?我可以带给你些。”
凌欣忙说:“不用不用,我是乡野粗人,喝不出什么不同……”她喜欢黑茶,对各种绿茶微妙区别没有感觉。
邹县令小声道:“可有人喝得出……”
凌欣问:“什么?”
邹县令大声说:“没什么!哦,你这里有砚台,姑娘是在这里写信吗?”他抽动鼻子,嗅着空气。
凌欣刚要点头,心说邹县令怎么知道自己在这里写信?难道是丫鬟告诉他的……就听见一声钻云惨叫:“啊——!”只见邹县令面色骤绿,指着桌子上。
凌欣吓坏了,忙看去,问道:“是蜘蛛吗?不咬人的……”
邹县令瞪圆双眼,问凌欣道:“你用了这墨?!”
凌欣看那段立在桌子上的半截墨,点头说:“是呀,这墨挺香的,我就放在屋子里闻味儿用了,我在用雷参将给我买的墨……”
邹县令从怀里掏出了一方皱巴巴的巾子,颤巍巍地小心地将墨块拿起,凑到眼前仔细一看,竟然哭了:“苍天哪!她用了这墨!”
凌欣忙说:“只……只用了一次……额……两次吧?”
邹县令接着大哭:“一次也太多了!半次都不该!蘸下水都不成啊!心疼死我了呀!这些混账东西啊!糟蹋宝贝啊!……”眼泪如注!邹县令的巾子包了墨,他就用官服的袖子擦鼻涕眼泪。
丫鬟正端着茶进来,一看吓得忙将茶盘放下,问凌欣:“小姐打了县令?”
凌欣说:“打什么打?!快,把你的手绢给县令呀!”
丫鬟掏出粉红的手帕,邹县令拿过来捂在脸上,哭泣着摇头:“完了!这墨!都快用完了!千古罪人啊!”
凌欣胆怯地问:“这墨怎么了?”
邹县令继续哭:“这是新安香墨,乃唐朝奚超父子所制,丰肌腻理,光泽如漆,香味浓郁,经久不褪。如今,黄金易得,李墨难求!你怎么……你怎么能用这墨啊?!你就是书法盖世,也不能用啊!你还是个女子!你更不能用啊!苍天哪!我不活了!……”他捶胸顿足,泪飞如雨。
凌欣很难过,“好吧好吧,我不用了,这墨就送给你吧。”
突然,邹县令的泪水停了,眨眼看凌欣:“送给我?!”
凌欣点头:“我的字也写的不好,用这墨实在浪费了,县令若不嫌弃这墨只剩了这么一小截,就请收下吧。”
邹县令抽抽鼻子,将手里的小包放入怀中,垂着嘴角说:“那我让人给你送些好墨过来。”
凌欣忙说:“只要不臭就行,我也不讲究。”
邹县令低声说:“你不讲究,别人讲究……哦!这可是你送给我的!我根本没向你要!你记住了?”
凌欣连声说:“是的是的。”只要您别哭就好。
邹县令起身,对丫鬟说:“你们想想,是跟着姑娘去山寨,还是回我那里,随便你们。”然后就急匆匆地走了。
凌欣看着他的背影松了口气,心说这个邹县令可真够感情丰富的。
她看着桌面上原来放墨块的地方,隐约有些后悔——也许不该把蒋旭图给自己的东西这么随便送人?原来以为自己写信用的白帛香墨,是勇王的皇家手笔,自然大方不凡。可现在看来,那墨也太贵重了,肯定不是所有勇王手下的人都在用的东西,应该只有自己这么奢侈,该是蒋旭图特意给自己的……
想到此,凌欣心中泛起一股甜意。这半年来,她和蒋旭图信件往来,交代事情之外,也写了许多心情感想,她每天都有“这件事要写信告诉他”“跟他说说我此时的想法”之类思绪。
凌欣虽然在贺府得胜,可是在情感上却是个败仗:初恋完结,自己成了个和离的妇人。即使她再说自己不在乎,内心里还是留了一片阴影。而蒋旭图的信中,有种专注的关怀,在这段时间给了她极大的安慰。
马上就要离开金矿了,她不知道勇王会不会派信使去她的山寨,日后能否继续与蒋旭图通信,凌欣心中有些惆怅——她现在特别想知道这位蒋旭图是不是还是单身?!他若是已婚,日后就别这么联系了,可他若是没有……他会不会对自己也有些意思?若是无心相交,谁能将信写得那么贴心?……
凌欣咬着嘴唇坐下,展开白帛。蒋旭图以前给她的白帛早就用完了,凌欣现在用的,是雷参将应她的要求买的,还对她说是最好的。过去凌欣没在意这些,可是今天邹县令被那墨惊了,想来自己那时用的白帛也是极好的,难怪她现在用的白帛看着有些黄,当初该留下一张蒋旭图的白帛做纪念……
凌欣嘴角挂了笑意,开始给蒋旭图写离开落霞峰前的最后一封信。
她想写封很温情的信!带点儿文艺气质,能动人心弦!她明白人们为何吟咏风花雪月,心境到了那里,真是由不得人哪!如果从此音讯断开了,她想让蒋旭图记住一个……嗯,一个最好的自己!与她一开始使劲说自己脾气不好相反了,她希望对方觉得她通情达理,善解人意。
她提笔写道:“兄长,见字如晤。兄长托我干爹带的信已经收到,我虽然不知道寨子的人竟然往城里运了好东西,但是他们一向急国之所难,我并不惊讶。当初我的外祖和舅舅们能倾寨而去,连命都不曾吝惜。我弟弟他们也肯定不会在意一些身外之物。只要能有所用,我想他们就心安理得了。得知木头兄弟在南方很顺利,真是极好。我最近想起一件事,请兄长告诉木头兄弟,寻找南方一种叫黄麻藤的植物,将其绕圈盘旋成饼状,可为滕盾,因其坚韧,虽不能防火药,但可抵刀枪,又比铁盾轻,不过六到十斤而已。我平常总会留条后路,虽然今冬大概因贝家老者的安排而无事,可是我还是希望兄长告诉木头兄弟,入冬后,尽量靠近北方,算是以防万一……”
将事情说完,凌欣开始写些私事:“今天邹县令来,看到了我案上的香墨,差点哭昏过去,他说那是新安香墨,唐朝的,我不该用。我想起我写的那些破字,深感无限惭愧,也要哭了。为了不成为历史的罪人,我就把余下的墨,在邹县令哭瞎双眼之前给了他,算是日行一善,换我的良心片刻安宁。我想兄长定是知道那墨的珍贵,明见我字迹不工,难堪此墨,可还是给了我,足见兄长对我的偏袒,我今天才知此墨之重,在此说一声谢谢是不是太晚了?”
凌欣停下,微笑着用笔蘸了墨,又写道:“今日验了成品,我在这里的事情就算办完了,后面不过是反复前面的步骤,雷参将完全可以胜任。这半年来,我在此地其实没有干多少活,却得到了许多好处:有人洗衣做饭,我每天只带着夏草习武登山,饱看美景,简直过得如神仙一般。我想做的事情,兄长都一一落实,我却从没有为兄长做什么,只能厚颜再说一声谢谢。”
凌欣暗道自己真是“厚颜”了,这有点儿追着人家表白的架势吧?得赶快收回来,她写道:“我的生命里,曾经有过一次巨大的变动,我所熟悉的一切,都消失得无影无踪。瞬息之间,我从顶峰落入深渊,只因一念悔过,回头之际,竟然还是人间,只不过,我孤立无援,一切都要从零开始……每当我回顾遥远的往昔,忆起我当初忽视过的那些真心待我的人,我就心生歉意,所以我不敢再漠视人的帮助。兄长,与你的通信让我能反思自心,明白了许多道理。兄长对我甚是纵容,无论我怎么胡说八道,兄长从不责备。哪怕我们从此作别,各行他方,你对我的关照和启迪,我在今后,定不会忘怀。所以,请容我再次说一声,谢谢。欣笔。”
凌欣写了日子,觉得写得虽然甜腻了点儿,但是把自己的意思表达清楚了——对方如果是已经娶妻生子,自己这封信看着就是道谢告别,可如果对方没有家室,还对自己有心思,这封信里这么再三地道谢一定会让他觉得……
凌欣觉得脸上有点儿发烫,急忙趁着自己还没有改主意之前,将信放入了信封,封了口。
姜氏的信很短,凌欣却回得很长。
凌欣回忆自己在勇王府那段时间,觉得姜氏对自己很好——好吃好喝地招待着,还给自己办了嫁妆!当初自己到勇王府时,一身的衣服鞋子可都扔了,可出嫁时的衣服箱笼就有二十多箱。姜氏即使位在王妃,也该算是自己的姐妹。姜氏现在怀着孕,快生孩子了,老公却在南方,姜氏心里一定很难受。按理,自己应该去陪她。可是凌欣现在真得回山寨去做东西,只能好好写封信抱歉。
凌欣不知道勇王告诉了姜氏多少有关未来战事的事,这里的采矿肯定也是个秘密,所以只托自己是在游玩山水,给姜氏写了山中的风光,沿途的一些人物风情,甚至一些地方小食……她洋洋洒洒地写了好几张白帛,签了名。通读一遍,才发现与给蒋旭图写的何其不同!姜氏与自己一起住了半年多,两个人天天见面聊天,也算是无话不说,可是自己的信里,没有写任何思想,没有探讨情感……
凌欣封了信,再次意识到与蒋旭图的通信早就不再是普通的信友。两个人虽然还没见过面,可是交往的程度,已经很深了。凌欣甚至有些害怕收到下一封信——蒋旭图这个年纪的男子,在这里时代,都该已经结婚了吧?……积极些!我觉得他没有!谁会花那么大的精力写那么多信?
写完了信,凌欣出门去找雷参将,在雷参将的住所不远处,见夏草正在附近溜达,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凌欣对夏草招手,夏草飞跑过来:“姐姐,有事吗?”
凌欣笑:“就是想见雷参将。”
夏草热情地说:“我来我来!”上去就大声喊:“雷参将!我姐想见你!”
门一开,雷参将笑着走出,说道:“我方才就见夏姑娘在这里了,原来是在等着姑娘?”
夏草大红脸,眼睛看地,凌欣装没看见,行礼后将自己的两封信交给了他,说道:“请雷参将等殿下那边来了信使,一起送过去吧。我明天就带着夏草跟我干爹回山寨了。”
雷参将哦了一声,接过了信。凌欣身后的夏草蚊子般地说:“是,我跟姐姐……回……回……”
凌欣暗吸气,心说夏草这个纸老虎,平时咋咋呼呼的,什么话都敢说,怎么现在成这样了?!
雷参将向凌欣拱手道:“明日我会给两位姑娘送行的。”
凌欣也笑着点头,扭身往回走,走出一段路,就听见夏草在自己身后哭,凌欣回身拉了夏草的手:“别哭别哭,明天我给你问问!”
夏草抽泣着:“不问……他……他……不喜欢我……”
凌欣安慰:“不问怎么能知道呢?一定要问的!”凌欣觉得这些小孩子的情感特别单纯,根本不用害羞,直来直去就行了。
启程的早上,韩长庚带着凌欣和夏草,向雷参将等人告别时,邹县令真的亲自来了。他送给了凌欣一包茶叶和一盒文房四宝,他买的四个丫鬟都要和他回城,他只好同意,没逼她们与凌欣同行。
趁着邹县令与韩长庚寒暄,凌欣将雷参将拉到一边,小声问道:“雷参将可是有了家室?”
雷参将叹气:“姑娘那天在沙盘旁说话时,我也在场。既然姑娘知道会有什么事发生,怎么能现在提这种事?我是要上战场的人。”
凌欣心说雷参将看着五大三粗的,却原来也是个细心的人,早看出夏草的意思了。就直接问道:“那战后呢?如果你没事呢?你是不是还要问问你的父母?我们夏草我做主就可以了!”
没想到凌欣这么个姑娘家如此直截了当,雷参将终于有些发窘:“若是我没事,自然……可以……我,父母不在了,可以求殿下做主……”
凌欣两手一拍说:“那就这么定了!”她刚要走,雷参将突然严肃地说:“姑娘!今天我们什么都没有说!”凌欣不解地看他,他说道:“如果我有事呢?”
凌欣抿紧嘴唇,点了下头。
雷参将压低了些声音说:“姑娘知道贺相父子协调六部,二十万大军该能发兵。姑娘觉得今年能挡住北朝吗?”
凌欣想了想说:“应该能吧?二十万大军,应可一战。”
雷参将说:“这样就好。我原来打算入冬只留下几十人,带兵去京城呢。”
凌欣再次思索:“我觉得也不是不可以……”
雷参将很无语的表情,凌欣抱歉地说:“我也不知道,真的,按理,今冬,京城该没事。”
雷参将想了想说:“这边的事情工匠都可以做了,不用我们这么多人,我们还是回京城吧。”
凌欣点头认可。
夏草在不远处直愣愣地盯着凌欣和雷参将,见他们说完了话,就凑了过来。可是雷参将没看她,笑着向韩长庚和邹县令走去,他们几个人又寒暄了些话,韩长庚终于向邹县令和雷参将举手告别,凌欣和夏草也跟着行了礼,然后三个人牵了马匹,顺着山路下山,回云山寨。
雷参将和邹县令看着他们远了,邹县令很不屑地说:“这个姑娘有什么好的!给了她丫鬟她也不打扮!”
雷参将笑:“县令可是需要向贺侍郎报告这个姑娘的行止?”勇王传过来的信说,这个县令是贺侍郎的人。
邹县令愣了下,低声问:“勇王殿下也知道贺侍郎痴迷这个姑娘?”
雷参将呵呵一声,“当然了。”
邹县令撇嘴:“贺侍郎真是麻烦!这么远的路,送来一包茶叶,说是让她品尝,我还得找茬给她送来。贺侍郎是多金贵的人,我真看不出她有什么特殊之处值得贺侍郎如此……”
雷参将笑着打断:“您知道她是谁?”
邹县令摇头:“贺侍郎只说她叫‘梁姐儿’……”
雷参将俯身在他的耳边低声说:“这是贺侍郎和离的夫人,凌大小姐……”
“啊——?!”邹县令失声尖叫起来,“啊”字中间还拐了几个弯。
一个丫鬟跑过来,献上粉红手帕,邹县令摆手:“去!”他扭头对雷参将说:“这也太……太……太……”
雷参将感慨地点头:“您别说,我还真明白大人您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