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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尘不好意思地笑,淡定地说:“连阳古村很漂亮的。我家是个茅草屋,屋前有条小溪,流水潺。入夜后静心听,水流声仿佛化成一股清泉,经由血管流入体内,洗去所有的罪与恶。白天我就跟树林里的动物玩,晚上就躺在屋子里听小溪的流水,春天我跟花丛边的百花问好,夏日跟树上的蝉儿一起唱歌,秋天就一片片捡地上的落叶,最讨厌冬日了,不是窝在床上发呆就是窝在床上睡觉再不然就是在窗边看动物们打雪仗。那些日子,真好啊……”
风里邪真一字一句地听着,明明那么心疼可她却说那样的日子真好。是真的吗?这十九年来她一个人却是过得好生开心的日子。
“不孤单吗?”他问。
“孤单?什么是孤单?”
“就是,就是觉得寂寞,没有人陪,没有人说话……”他觉得自己都有点要哽咽,十几年来如一日地过着,难道不枯燥?
“怎么会呢?”她笑盈盈的回他:“虽然我身体不好,受寒容易昏睡,但是村里的动物婶婶们都会照顾我,即便是冬天不能去屋外玩,小象也经常用鼻子卷着雪球到处扔给我看,还有吃的东西都是小松鼠送来的,有什么东西坏了狐狸伯伯会来修……我什么都不用操心,很好的。”
这么说着,突然很想它们。也不知道那突如其来的地面坍塌得怎么样,大家有没有都躲好了。
不不这时从被子里爬到她肩头,咬着她的新衣裳扯得都快破了,冰尘微笑着低头看它:“就你嘴馋!”转头眼巴巴望着救命恩人,嘟起小嘴说:“它不提醒我,我都不记得饿了,好久没吃过东西了!”
难得露出那么娇滴滴的样子来,风里邪真真想把她一把搂进怀里,却是克制了自己的情绪:“很快就有食物来。”
当香喷喷的鱼儿上桌时,冰尘简直竖直了眼,她目瞪口呆地说:“怎么可以吃它?!”
“白国以前倒是真的没这些东西,现如今皓月光华的已不能维持生命,木棉小镇成了聚集之地也正是因为开了先例弄出了这些食物来。”
冰尘努努嘴,没有动筷子。
“那你平常在那个村落都吃什么?我让他们给你备。”
“野菜,还有水果!”她笑起来。
“怪不得那么瘦!”他说着,手一扬,一盘青葱豆腐和一盘鲜橙上桌。冰尘再次惊愕:“你的法术,可不可以教我?”
“你连灵力都没有,还谈什么法术。先吃吧!”
又是这么直接的戳伤她,虽听说过在灵界白国没有灵力等于是废物一个,可是就算心里带着被遗弃的不甘,她还是日日夜夜思念着这个故乡。
不过她的小心脏很强壮,受得起打击的。冰尘不客气地拿起苹果就啃,边吃边继续发问:“你刚刚说的意思是以前你们都不吃东西?”
“嗯。”
“那你们吃什么?”
“精灵们种植的植物与花朵。”
“精灵?”
“不说这么多了,你想知道的太多,但我嘴酸了。”
理由居然是这样子!口渴还可以给他喝喝水,这么回答她有什么办法,那就先把肚子填饱吧!没吃几口她又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了:“风里邪真?”
“嗯?”
一直在猛吃的不不抬头看了看它的主人,继续吃它的热豆腐。冰尘眨着眼睛问:“你之后要去哪里?”
“羽御城。”
“不同路啊。”
风里邪真听见她的小声嘀咕看见一闪而过的小失落,却假装没听见没看见:“嗯,你是去皇城吧?知道怎么走吗?”
“不知道呢,正想问你呢!”
冰尘眼巴巴的,风里邪真戏谑地说:“据说羽御城一直往南走,好像就是西风皇城呢……”
“啊!我可以跟你一道走吗?”
“是想我护送你吧?”
被一下子戳破小算盘的感觉真不好,不过事到如今走投无路的染冰尘也没办法。她的欣喜简直无可言语,本来手足无措连个临时安身地方都没有,现在不仅遇到个温文儒雅的青年,他们的目的地居然还在相同方向!不由激动地抓住他的手问:“可以吗可以吗?”
风里邪真盯着她羞涩的脸,笑说:“我很怕吵的,带个鬼灵精怪的小丫头在我身边恐怕不得安宁啊……”
“我保证不会给添一点麻烦的。我只是随行,随行而已。”
风里邪真没再说话,默认让她一同前往。冰尘已顾不上吃东西了,跳起来亲了下不不,站到他面前郑重地说:“从今天起,麻烦你了!”
方一低头,才发现对面铜镜中映着自己那乌黑及腰的长发蓬松糟乱,连忙跑去梳理。风里邪真一边想着事情,一边轻轻抚摸手中的花瓣。他额前的一缕发丝恰好在低头时遮住左眼,侧看过去连睫毛都那么漂亮。
冰尘在铜镜中看见了那专注的神情。他的眼似乎经历过千山万水,淡定漠然却潜藏着一股令人无法抗拒的温柔,诡秘的笑意为他突如其来的出现更增一层神秘感。身旁的男子一定不是等闲之辈,冰尘轻轻一笑,肯定也不是坏人呢!
由于已经昏睡不短时间,吃过东西不久冰尘便拉着风里邪真跑到底层的庭院中去,当两个陌生人进入客店中时,她正缠着他施展法术看看。拗不过,他挥挥手便让大片的落花浮于半空,随着他手指的转动,花朵成片排开,一朵朵像跳跃着的精灵,被赋予生命般顽皮又可爱。它们不断旋转,最后在空中漂浮着组合成冰尘的名字。
走廊木板传来咯吱咯吱的声响,风里邪真眼一飘,没顾上冰尘在旁边的欣羡夸赞,只是收起了施展法术扣起的手指。那些花儿快速坠落,扑到花丛下的土壤里。
冰尘却是没有看到靠近的陌生人,她轻轻地说:“这里的木棉花跟我们连阳古村的叶儿一样,不知为何总落不尽。”
风里邪真将视线从那步上楼阁的两位青年身上挪来,与她说:“这是灵界白国的考验。冰尘,若是与我一路同行,会遇到很多危险。”
冰尘眨着眼睛,依然没有抓住重点,她在微笑着兴奋他第一次呼唤自己的名字,听起来那么亲切仿佛叫过千千万万遍一样,就这样自然而然地回答了:“你这么厉害的人,肯定不会让我遇到危险。”
这么甜的话,让风里邪真迎风呆站不知所谓。明明是轻描淡写却让他那么欣喜若狂,染冰尘呢?
她又蹲着在捡地上的花瓣,捧着它们一次次送到花丛下,轻声细语地说:“花儿花儿,我见犹怜,快快入土,重新长大。”
她当然没看到当她站起来往风里邪真走去时,那些花瓣果真没入黄土之中,娇艳美伦的花朵已经在花枝上缓缓长开。
唯独他看见它们重新绽放,将这奇景尽收眼底而什么都不言。
他们边上楼边决定再休息一会儿就出发,虽然天色依然还那么黑,但风里邪真跟染冰尘说了,灵界白国的四季都是混乱无常的,就连日夜时长也都是紊乱的,这里的时间根本没有定性可言。所以他们不必等天亮以后出发,因为不知道这夜会持续多久。
冰尘看看每层楼里仅有的昏暗灯笼,再想起连阳古村的自然规律来,果然有点怀念它了呢,虽然才离开不久,虽然总觉得那里不是自己的故乡,但想念的念头居然来得这样快这样简单。
父亲曳别大人,尽管他从小跟她在一起,她却看不透。他严肃而冷酷的脸让她害怕,可有时她会瞅见自己故意捣蛋弄得一身泥巴回到家时他嘴角里扬起的一丝微笑,尽管只有那么一小会她还是捕捉到了,默默地复制在自己的记忆里。
父亲是爱她的吧,可最终还是遗弃她了,尽管说什么“等你长大可来灵界与我们相逢”。但是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而他说的“我们”,是不是指母亲大人呢?她还没问,父亲大人已经在她面前风一般地消失了。
这时候想念,又有什么意义呢?
当他们走到房前时,刚刚在走廊经过的两个陌生人正站在那。那一身红衣把头发梳直竖起的女子开门见山地自我介绍:“我是挂越。”
男的随即说:“在下起然。两位怎么称呼?”
冰尘正要回答,风里邪真先她一步:“没有互通姓名的必要。”
名叫起然的男子显然不那么容易打发,他还打算说什么,风里邪真却错过他的身子拉着冰尘推门进入房间,留下一句“不相叨扰最好”便带上门。名为挂越和起然的两人相视之后,“嗖”地消失在空气中。
冰尘不明所以地看风里邪真,不知道他为什么好像浑身怒气却佯装无事的样子。那个俊朗的面孔里究竟藏了多少心事,身体里分明装着两个灵魂啊!一个是对她温和有礼的男子,一个是冷酷无情的术士。
他冷漠的时候双眼好似能够杀人于无形间,冰尘对这个王国的探索欲望依旧强烈,与此同时莫名的恐惧感也相伴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