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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东阳把车停在招待所外面,问李虎丘:“虎哥,咱们怎么干?”燕东阳这小子看似单纯,其实心思藏的极深,主意大着呢。道理不明天王老子也摆弄不了。道理说通了,任他撒起疯来,同样天王老子也拦不住。绝对是一把稍不留神便伤人伤己,难以操控的倚天神剑。幸好李虎丘不但会玩儿飞刀,而且还会用剑。东阳外冷内热,骨子里是个愤青。动之以情,晓以大义,这少年便是一把如臂指使威力无穷的神剑。
李虎丘看着红砖灰瓦的建筑说:“踏门而入最帅!”东阳喜欢这种光明正大的方式说,好!跃跃欲试。虎丘笑言:这么霸气的事情当然要由大哥来干。东阳大失所望问:“虎哥,那我在哪?”虎丘说:“你负责屠人,等一下我指向哪一个,你就打碎哪一个的脑壳,保证都是祸国殃民的败类。”燕东阳重重点头,杀气腾腾的说:“明白!”
所以说用人是个技术含量很高的事情,尚楠的武力值要高过东阳,但这个场合却远不如东阳管用。小楠哥敦厚仗义所以适合去揍人。冷静的最高境界是冷酷,东阳在这条路上的道行绝对比小虎哥对心之神道的领悟还深邃。这小子与人动手的习惯能打死的绝不打伤,只许打伤的一般他都懒得动手。小虎哥今晚特别招呼他带上枪来此,主要也是怕他hold不住,经过几次公干,虎丘已发现这小子一旦弓箭在手,性格便容易扭曲,不杀痛快了绝难罢手。以至于在南洋的时候,虎丘曾没收了他的弓箭。后来证明效果很一般。杀南洋的土著狗时,他空手甚至比拿武器还凶狠,清一色的揪脑袋。想象一下脑袋被人生生从腔子上拔下去的滋味,大约那些喜欢砍华人小女孩脑瓜的畜生还是更喜欢东阳的弓箭。总而言之,这小子就是一把大杀器,开一回杀戒不带上个屠字不过瘾那种。
东阳果然很明白小虎哥的意图,屋子里本来只有寥寥数人,贼王这一进来,人便忽然多了起来。那几名负责保护乔定波的年轻人率先跳了出来。李虎丘抬手点将,燕东阳的狙击枪无声无息的连发数枪,这几个保镖个个眉心中弹。接着是将军的警卫员,贼王这次是想给这几个军人留条命的,可惜东阳的手太快,李虎丘的手刚抬起,六名枪法非常好的老兵便已倒在血泊中。无例外的,人人眉心中弹。李虎丘手在空中无奈的挥了挥,结果警卫团的那位营级军官又吭都不吭的倒下了。这人是负责掩护屠龙计划的,他死了便等于乔定波的屠龙宝刀失去了刀鞘。
倒下了十一个人,乔定波连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他憋了一肚子话,想要把成破厉害对李虎丘言明。但李虎丘却看都不看他一眼,谁动他看谁,眨巴眼的功夫他又看死了霍先生带来了几名枪手和那位首长的专职医生。此人是计划里唯一能接近李厚生的人,也就是计划的最终执行者,此人一死老乔的屠龙刀便等于又卷了刃。李虎丘这时正在打量面前的将军,但在李虎丘抬手之前他忽然说了一句话,留住了自己的命。他说:“萧大哥今晚要给李老做蒸素羊。”
李虎丘听到这句话,顿时在心中对李厚生肃然起敬。他想不到这人竟是李厚生的人!萧朝贵今晚要做的正是这道菜,这件事是萧落雁在电话中特意跟他说过的,当时还觉得奇怪,落雁说这个干什么,原来在这等着呢。什么叫局?什么叫诡?哪叫深藏不露?那一天到晚白胖胖乐呵呵的老头儿才是真正的棋局大师。
好好的一出反间计腹地开花的妙手,让自己这蛮不讲理的方式给搅了局。老爷子好端端一个轻摇羽扇,老怀畅快口呼一切尽在掌握的机会就这样被东阳一顿乱枪给打没了。那将军又说:“你要不想日后麻烦,今天就不能留下一个活口。”乔定波闻听立马儿便想骂这二五仔的祖宗。这次他没有让计划停留在空想状态,破口而出问候了将军的母亲。将军任他骂痛快了,只是淡然一笑,说道:“您对我是提携之恩,李老对我却是知遇之恩,萧大哥对我更有救命大恩,萧大哥是这年轻人的岳父,您觉得我应该站在哪一边?”又道:“您在我身边安插了这些警卫,名为保护实为监视,李老对我以国士相待,从未往我身边安插一兵一卒,只凭这份胸襟和眼力,您再说我该如何选?”
乔定波踌躇满志而来,雄心壮志还没开始实施便遭毁灭性打击,到此时才知李厚生那老狐狸终究又棋高自己一着,顿感恼羞成怒,正想说你他妈应该赶紧死去,霍先生却突然跳到他身边,伸手把他提架起来,作势欲走。
李虎丘一闪身拦在他们身前道:“你走的了吗?”
霍先生面色一沉,道:“我想试一下。”
李虎丘指尖轻弹,道:“我只出一指,你儿子便是败在这一招上,你若接得住,我便不拦你。”
霍先生长长一叹,道:“我便是接下你这一招,也避不过外面那位枪手的子弹,想不到世间竟有你这样的人物。”
李虎丘笑问:“此话怎讲?”霍先生道:“你有李厚生那样了得的祖父,却宁愿以身犯险行这江湖人的勾当,你能找到这里,想必是通过古青鸾知道我们今日入京,你能过得了古青鸾那一关,更让我感到意外和钦佩,换做我在你这个年纪时,就绝对抵挡不住那女人的魅力。”李虎丘道:“她的确不差。”霍先生道:“我练的是家传的巴子拳,也就是现在武术界所说的八极拳,先父曾在伪康德年间在宣统帝身边做侍卫统领,他老人家当年曾多次击败小鬼子的所谓高手,在国术界颇有几分威名,我虽然不才,却也不能弱了他家传的名声,既然贼王有意一试我的斤两,我便在这里向你讨教几手吧。”
李虎丘郑重道:“先生眼光异于常人,步履如簧,形如虎豹一样机警敏捷,可见霍先生八极的虎形已达到极高深境界,我说这一招限制,并非小瞧轻蔑之意,只是因为我的拳脚功夫的精华尽在这一招弹指惊龙上,你若能接下来,便足以说明你拳脚功夫在我之上。”
弹指惊龙?霍先生在江湖上打滚六十年都没听过这路功夫,惊异道:“这是哪路门派的功夫?”李虎丘道:“自创。”霍先生慎重的:“请赐教!”
江湖人讲江湖事,李虎丘依照江湖规矩,给了霍先生一个不损尊严的机会。他知道这老头接不下来,霍先生虽然是绝顶宗师境界的武者,但他毕竟年事已高。武道家未至神道者,便难逃体魄衰老气血枯败的命运。霍先生已近八旬之年,精气神都难比昔日。与之相比,李虎丘的一招弹指惊龙却是曾经抵挡住龙锟钰这盛年大圆满濒死的一击的绝技。
霍先生松开乔定波,来到李虎丘面前站定,长吸一口气,身形呼的一下往前一趴,后退深蹲,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只见他胸膛一起一伏,耳听他通身的骨节爆响如鞭炮齐鸣,气血沉聚于丹田,贯通至下盘。鼻息沉重如牛,双眸血红盯住李虎丘。既是一招分胜败,霍先生自然要拿出压箱底的绝技来。李虎丘博闻广记,曾听张永宝言及过峨眉拳术中有一门功夫叫桶子功,擅长发莽牛劲,名噪一时。据传这门功夫是峨嵋老祖领悟自道德经中一句话:虚胸实少腹,多言数穷,不如守中。君子在腹不在目,涤除玄鉴,能无尘乎?由这句话领悟出养气忘言守,将心为不为的拳意,是真正将气功应用到拳法中的功夫。
霍先生此刻血虚气实,通身膨胀,半蹲在那里仿佛一只大蛤蟆。这却是长白拳中的树蛙式,看似粗鄙丑陋,但其实攻守咸宜非常实用。是长白采蔘客们根据当下已灭绝的一种体型巨大如兔的长白虎纹树蛙捕食动作所创的一记怪招。那长白虎纹树蛙在三百多年前在长白山里还算寻常可见,此物性情凶悍,最嗜吃蛇鼠等小型活物,平日里爬到树冠上在阳光下暴晒,把血晒热了,积气而动,不动则已,一动必如天雷袭来,只要能入口的猎物,便能鲸吞。
李虎丘任其将气功运至完足,他就站在那,不丁不八,看上去无招无式。体内却已是心意涌动,这几日与古青鸾双修,借她的阴气模拟聂啸林的手法,在丹田中自行凝聚一团气血。这一刻已被虎丘以心潮化开,血气贯通全身,劲道直达指尖。虽只有一击,但这一击却有石破惊天的威力。
霍先生动了,一动便是风雷势!双腿猛蹬地,竟将大理石板铺就的地面蹬出两道深沟,动作之快,迎面激来的风竟将他的胡子头发吹的形同旌旗迎风,他的胸膛起伏口中不住的发出闷吼,正是气足难守发音外泄的特征。他把双手迎在前锋处,直取李虎丘的前心,却是受了贼王刹那间心胸震动发出的擂鼓之音的牵引,扑击而来意在击水断源头。
李虎丘发出了领悟散丹田气血之术后的升级版圆满技,弹指惊龙。贼王的体力只在绝顶境界,这一招之所以能发出超越本身极限的力道,诀窍尽在一个弹字上。一支弓箭由人力徒手掷出,强极者也未必能掷出百米,但若借弓来射出去,便是普通人也能把一支箭送达百十米之外。弹指惊龙的原理便是将自身的手指当做箭矢,激发心血之力弹射而出,李虎丘自从创出这一招便一直在不断琢磨,在这一招的领悟上日渐精进,渐至气血合一之境,上次误打误撞竟发出了一记指尖隔空劲,虽然威力不能与董兆丰那真正能用作伤敌的拳掌打出的隔空劲媲美,却也绝非寻常可比。
指遇掌,隔空气爆,一股巨力势不可挡将气爆的威力驱散,余勇犹存,硬是将李虎丘震的飞退数步。霍先生二目浸血,浑身鼓胀如蛙,一身漂亮的唐装被撑破,露出绝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雄健身材。李虎丘面色惨白,嘴角溢血,指尖剧烈颤抖与之对视。霍先生忽然发出纵声大笑,那笑声穿金裂石,直冲云霄,豪气干云。笑罢说道:“我若年轻三十岁,这一下至少能换你一条手臂!”李虎丘面露敬意,道:“霍先生这一招已近乎神技之道,令晚辈十分佩服,我输的心服口服,先生可以上路了。”
霍先生面露满意之色,点点头道:“多谢。”言罢,转身来到乔定波面前,推金山倒玉柱,跪拜在地,道:“东翁多保重,霍振山先走一步了。”五官七窍一起喷血,仰面后倒死在当场。此人一死,乔定波如断双臂。
乔定波看着满堂尸首,这点血腥场面在他看来不算什么,他看上去依然平静,气愤过后反而面色如初。遥想当年骑风口战役中他曾率领的八路军青年教导团迎击日军一个联队,两千多弟兄最后只战剩七十九人,当时他浑身上下受伤二十余处,伤口尽在身前,战至昏迷不醒。血他见的多了,对生命他更要比绝大多数人豁的出去。就算今日枭雄迟暮已至末路,他依然无所畏惧。这条晋省老土龙须眉乍起,往前一步逼近至李虎丘面前,苍老刚劲的声音吼道:“来啊,小子,把我也杀了,你不是要大开杀戒灭我满门吗?看老子会不会皱一皱眉头?今日你不杀我,纵然我从此一蹶不振,也会拼尽全力盯死你!”
李虎丘静默听着,直到他吼完才说道:“我杀你不杀你有区别吗?你愤怒并非因为我,而是因为你到此时才发现自己又败给李厚生一次,你已风烛残年,这一败便是最后绝败,你活下去跟死了唯一的区别就是多了三寸气在,你要凭这三寸气盯死我,呵呵,李虎丘顿了一下,笑道:今晚过后,无论你做与不做盯或不盯,自会有人会盯上这件事大做文章,但那又能怎样呢?我从江湖来回江湖去,这世上想盯死我的人不知凡几,但真正做到的目前为止却还一个未见,所以,乔老爷子,回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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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的路上东阳对小虎哥放过乔定波一事有点想不开,虽然之前小虎哥打过预防针说有意放过乔定波,但东阳杀性起了,便又觉得虎哥之前的想法有些偏软。于是便问:“虎哥,咱们左右都已做了强盗杀人放火的勾当,干嘛不索性宰了那老货?你不也说过能养出乔宝山父子的人不是什么好东西?”
李虎丘知道东阳的杀性重,这孩子心狠手辣,一顿乱枪眨巴眼儿的功夫打杀了十几号人,还觉得不过瘾,本着除恶务尽不留后患的原则还要把乔老头也吹灯拔蜡了。这心思倒是不难理解,但他却不知小虎哥还有更深层的想法。乔家势力不小,在晋省的根基未损,乔定波若在还能弹压稳定住,成一方势力。如果乔定波就此殒了,势必会让乔家二代的杰出代表乔宝峰上台,而失去老辈人庇佑的乔宝峰同时也失去了问鼎的可能,他一定会放弃独立的山头,转而投向某一方。李虎丘虽然是江湖人办江湖事,但毕竟出身李家,做事情还是要给老李和大李留点余地。
李虎丘说:“今时不同往日,现在的世道,就算是强盗勾当也要讲究些智慧和原则,一味的胡杀乱斩可不行。”
燕东阳心道,你杀乔宝山父子的时候怎么不这么想问题?嘴上不说,心里自有想法。李虎丘对这位肝胆相照的兄弟的脉早摸的一清二楚,继续说道:“什么叫强盗?杀人放火不过是低层次的做法,是不得已为之,那些当官的,个个肥头大耳,却不知忧国忧民,只会欺上瞒下,贪污受贿,剥削百姓,难道不是强盗?那些文人教授,呼朋引伴,把持机关,歪曲法理,谄媚权势,颠倒黑白,弄得人家破人亡,难道不是强盗?那些公子哥,依仗父兄权势,横行无忌,欺男霸女,巧取豪夺,老百姓无处申冤,相关部门不敢过问,难道不是强盗?还有那些商人富贾,虽锦衣玉食,但心如蛇蝎,囤压居奇,克薄工仔,以次充好,以旧充新,大斗进小斗出,难道不是强盗?时代很复杂,就算做的是强盗勾当也不能掉以轻心胡干蛮干,因为咱们的对手是一群特殊的强盗,他们的游戏规则看似文明,其实内在里比咱们要肮脏复杂百倍。”
燕东阳听虎哥说的头头是道,禁不住跟着频频点头。李虎丘每说一种强盗,东阳便在心中骂一句该杀,说到最后时已是心悦诚服,说道:“虎哥我错了,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我的老班长陆长鹏活着的时候曾跟我讲过伟人的话,今日暂时的撤退是为了明日更大踏步的前进!这叫战略迂回。”李虎丘笑道:“知错就改便是好同志。”东阳没有笑,认真的问:“现在去哪儿?”李虎丘道:“该回去见见你那干姐姐了,接下来恐怕要亡命天涯一阵子了,担心到时候赶不上她生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