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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氏听到儿子如此说,不禁微微一笑:“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现在可是知道了?”她说着拿起黄鹂抄的那本书,轻轻地翻了几页,也忍不住叹道:“若是相同年纪也就罢了,偏人家还比你小,只论字这一样,你输了。”
魏彦道:“这姑娘穿戴打扮很是寻常,她像是专门给书店抄书来卖的,这样看来她的家境只怕称不上好,这样的境况还练出这样一手好字,确实让我自愧不如!”
袁氏没有继续打击儿子,而是认真分析道:“真正穷的哪里会有钱让女孩子读书?只怕是小姑娘闲来无事赚些零花钱吧!鲁地虽然是北方文风最盛的地方,但却并不太时兴让女孩子读书的。这姑娘字这般好,只怕有些来历。”
母子两个正说着话,外头的侍女走了进来:“夫人,七舅老爷过来了。”
袁氏轻轻点头:“请他进来吧!”说着又冲魏彦笑道:“可惜时间太紧,否则少不得要去打听一下这姑娘的来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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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遇到魏彦这件事儿,黄鹂也是要找人八卦一下的,只是她却不会找亲妈八卦这个话题,而是找到了陈益南念叨这件事儿。
“老师啊,我竟不知道我的字这么值钱了,唔,我日后就是考不上举人也饿不死了吧!”
陈益南哭笑不得:“看你这点志气!”她说到此处还是觉得有些遗憾:“可惜我的眼睛看不到,要不然也能看看你的字到底是什么样子。”
一直在一边充当摆设的李思熙闷闷地开口道:“师妹的字比我的好的多。”
陈益南闻听此言点了点头:“我知道的,你说过许多次的。”李思熙与陈益南认识的时候,陈益南的眼睛还没有坏,那会儿李思熙曾拿了自己写的文章请陈益南看,他学问一般般,字却是很不错的:毕竟读了那么多年书,又在街上一边帮人写信一边练字。李思熙说黄鹂的字比他的好,而且不止一次这么说,那黄鹂的字一定是极好的了,再考虑到黄鹂的年纪,即便陈益南眼睛看不到,也可以断定黄鹂的一手好字绝不仅仅是刻苦就能练出来的:这个年纪,再刻苦又能写过多少字?勤奋是一方面,也绝对跟天分有关。
陈益南想到此处,微微一笑:“比思熙好上许多的字,一本卖上五两银子确实不算贵,毕竟是个漂亮的小姑娘写的嘛,换了我也乐意多掏点钱!”她如今过的舒服,也有心情开玩笑了。
前半截子话黄鹂听得还挺开心,听到后来顿时垮下脸来:“老师,您笑话我!老师,老师,我跟您说认真的,我觉得他真的不是看我的脸的,真的,他的眼睛一直都盯在字上头,我觉得一定是我的一手好字让他惊呆了!”
李思熙噗地笑出声来,陈益南也无奈地摇摇头:“真是不能夸,一夸就上天!对了,你刚才说那人姓魏?是沂州人?”
黄鹂点点头:“是啊!穿戴打扮看着也不是很贵,可就是让人觉得舒服,文质彬彬的,一眼看去就像书香门第出来的。”
陈益南微微一笑:“琅琊魏氏,果然名不虚传,随便一个孩子便如此气度不凡……”
黄鹂一下子反应过来:“哎呀!我说哪里不对呢,我光使劲儿想着沂州沂州,却忘了沂州过去也是属于琅琊地界的,琅琊魏氏,我的天,不会这么巧吧?我随便卖本书就卖到魏家人手里了?”
陈益南道:“也不稀奇,魏家是几百年的大家族了,外头的子弟随随便便就能扫出来百十个,这会儿正童试呢,魏家的孩子往回赶再正常不过了!”
黄鹂想了想陈益南说的情况,只觉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幸好我不是沂州人,要不然参加个考试,光是魏家王家这群人就要占去多少名额啊!”
魏家是从前朝便十分兴旺的大世家,近百年来,科举盛行,世家的势力开始衰落,但所谓的衰落其实也是相对的,世家子弟,资源摆在那里,就算在直接选官员方面收到了限制,但是想要读书走科举的路子,□□却是比普通人强的太多的!而魏家便是这其中的佼佼者,魏家从几十年前便开始转型,兴办族学,延请名师……几十年下来,成功地让魏家从金碧辉煌的传统世家变成了正正经经走科举路子的书香豪门。三十年里进士出了八个,举人多的数不清,从朝堂到地方,有品级的魏家官员手指头脚趾头加一起数不清。
黄鹂也是最近才开始知道这些东西的,当然,都是陈益南教的。而此时陈益南听到黄鹂这么说,却只是轻轻笑了笑:“会怕的,不过是自己书读的不够好罢了!我也是琅琊人呢!你休要胡思乱想,好好念你的书,正经乡试才开始见分晓,为个童试操心也太没出息了!”
陈益南对自己的学生考过童试抱有相当大的信心,然而黄老爷跟钱氏心里头却没什么谱……因黄鹏已经是童生了,并不需要参加考试,所以正式报名之后,只有黄鹤跟着李思熙去了县里备考:县试整整五场,要是每天来回奔波也太麻烦,而且出现意外的可能也大大增大,所以吴主簿便捎信过来,让黄鹤跟李思熙到他家暂住。
黄老爷跟钱氏十分想要跟到城里去陪考,可是却被黄鹏给按住了:“县试而已,用不着这么紧张!有吴叔叔照看,还有李大哥在,黄鹤那么大个小伙子,还能饿到自己么?你们过去只会让他更紧张。”
黄鹏这话说的没错,就黄老爷跟钱氏那无事忙的性子,跟过去确实只会添乱。不过即使两人不过去添乱,黄鹤考的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在苏怡窦英面前形象再高大,也没法改变他学渣的本质。县试五场,只有通过前一场的才有资格考下一场,黄鹤磕磕绊绊地通过了四场,倒在了第五场上头,却是连参加府试的资格都没有了!
而李思熙倒是不出意料地连过了五关,而且进了县前十,排名第七,这个名次不算很好,但也不差,基本正常发挥的话通过院试应该是没问题的。而吴耀祖跟于泽这对表兄弟那边,吴耀祖不需要参加县试,于泽则是以第二名的好成绩张牙舞爪地宣告了他是学霸的这个事实。
一起勾连的五个人,只有黄鹤一个没法继续下头的考试,黄鹤蔫搭搭地回了家,黄老爷跟钱氏都有些失望,但也明白这种事儿强求不得。黄老爷想照例训他几句又觉得不是时候,钱氏看黄鹤蔫搭搭的可怜,还特特地炖了鸡给他补身子,想着让他开心点。只是这年纪的孩子,你越搭理他他越来劲,钱氏炖了鸡,黄鹤却把自己关在屋里死活不肯出来吃饭了了!最后还是黄鹏得了消息,拍开门进去训了黄鹤一顿:你没考好你还有理了是吧?怎么这考砸了比考中了还嚣张呢?你脑子有坑还是咋的?然后通知他明天老老实实去上课!今年考砸了那就明年继续啊!
得,大家越是对黄鹤小心翼翼,他越是矫情来劲儿,等被黄鹏抽了一顿,这家伙赶紧老老实实跑去上课去了,这态度看的黄鹂手痒:自家二哥这欠抽程度,跟窦英有一拼了!
对黄鹤落榜的这个事实,其实黄老爷早有心理准备,反倒是刘先生十分的失望,唉声叹气了好几天:他自己在科举上的路子是断了的,如今的念头就是教出几个好学生……什么是好学生?考不上秀才你吹破天也没用!
刘先生心里头郁闷,教课反而更认真了:黄鹤今年算是完蛋了,可是黄鹏这边还有一一场院试等着呢!一定要努力努力再努力,只要黄鹏考上秀才,黄鹤落榜那就不算事儿!
而黄鹂呢,她对二哥落榜也早有心理准备,被黄鹤气到之后便跑去“安慰:了二哥一下,热情洋溢地表示明年陪二哥一起考试,把黄鹤气的恨不得蹦起来揍她一顿。
因为过了年天暖和了,黄鹂便恢复了骑马的习惯,但这么一来便有个问题,那就是杨熙的功课!她说好了每天早上教杨熙念书,可要是去骑马的话,就要耽误给杨熙上课的时间了。想来想去,便把时间挪了挪,每天放学回来以后,晚饭前教杨熙——反正这个点儿其他人已经下课了,她想学弹琴或者去教杨熙都不会打扰到别人。
黄鹂对杨熙的感觉与对苏怡窦英完全不一样,他看起来太小了,黄鹂几乎是把他当弟弟的。而这个小弟弟,人品端正,学习刻苦,脑子还很好使!黄鹂一开始还没觉得,时间长了,发现杨熙的脑子虽然比不上她自己,但记忆力明显在黄鹏黄鹤之上。更让她惊讶的是,这小子会作诗!
没错,杨熙会作诗,虽然做的诗还很稚嫩,却不是黄鹂那种看山只念山看水便吟水的写实打油诗,黄鹂看到雪,最浪漫的想象大概是这雪花颇似绵糖,而杨熙看着雪花,却能随口吟上几句诗,弄一句“却输梨花一缕香”来作总结。
这会儿杨熙正拿了松香擦琴弦,一边擦,一边叮嘱黄鹂:“阿鹂姐,你一定要记得雨雪天千万不要弹琴,弄不好的话就把琴给毁了!”
黄鹂草草地点头,十分苦恼地说:“唉,我现在看着琴就头疼!宫商角徵羽这些东西真是麻烦。喜儿你怎么就弹得那么好?”
杨熙有些不确定地说:“弹得多了自然就弹的好了吧”
黄鹂有些疑惑:“是么?可我怎么觉得我再弹上三年也够呛弹好呢?我平时学别的都挺快的,偏这玩意学的好生费劲,我还是爱听你弹琴。!””黄鹂从小到大,也只见过杨熙弹琴,实在分不清他弹的好坏,反正觉得听他弹琴挺安宁的,所以夸起来毫无压力。
杨熙细声慢语道:“阿鹂姐是要考秀才的,弹琴这些东西是小道,喜欢了就弹弹,不喜欢了就不弹,总归阿鹂姐想听琴,叫我来给你弹便是了。”
黄鹂点点头:“没错,我是不指望当什么琴棋书画俱通的才女了,老老实实考秀才吧!唉,但愿哥哥们能考上!”
杨熙想了想:“其实阿鹂姐弹的也挺好的,从来不跑调的。”
黄鹂点点头:“对啊,不跑调,但也只是不跑调而已,我觉得我还是适合听你弹琴,你说呢?”
杨熙的脸一红,低了头嗯了一声。
黄鹂看杨熙擦了琴,看看外头天还没黑,便笑道:“走吧,去去书房那边,去写几个字,你好几天没练字了!”
杨熙对黄鹂向来言听计从,闻言立刻把松香放回到盒子里,然后跟着黄鹂去了大书房。
大书房里,黄老爷那张大桌子还放在后头,因为黄老爷最近总是早出晚归,在家也不看书,所以也就没提把书桌抬回去的事儿,所以杨熙每天都是在这张桌子上学习。
黄鹂拿了一本书在一旁默背起来,而杨熙则磨墨开始练字。两个人都是十分认真的人,一开始还偶尔看看对方,没一会儿便全都沉浸到学习中去了,黄鹂头也不抬地背书,杨熙则一板一眼地练字。
不知不觉间,小半个时辰的功夫过去,杨熙抄完了最后一段论语,把纸摊在桌子上晾干,然后伸了个懒腰,抬起头来,却不妨抬头正看到一双放着光的眼睛,却是刘先生目光炯炯地看着他:“这字,是你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