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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了病症书的阿容倍感压力,施药制药的人最怕什么,怕在同行面前用药,尤其这位还是“药不过谢家”的谢大公子。
当时阿容就想拒绝,可一看谢长青眼下的样子,还是把拒绝的话咽回了嘴里。不管怎么样吧,不管是谁染了疫症她见着了人,都不能让人自生自灭,要是连这点心肠都没有了,那她还不如趁早出这行,别将来误了人命。
“那你得相信我,我用什么药你都不能置疑,甚至不要问我用的是什么药。”这样的病症,阿容没有把握不用到卫朝没有的方子,更不可能完全依靠这个时代现有的医药知识。
论起卫朝的药理知识来,她就完全是个书面的,经验实在不够看。她所有的经验都来自于实习,以及当初跟随爷爷和导师时的所受到的指导。
“好,我信你。”谢长青把“我信你”这三个字咬得很重,自打多年前他就不轻易地说出这三个字来了,轻易的托付信任,得来的却是些不堪回首的结局。但是今天,他又提起了这三个字,这不由得连他自己都叹一声:“不容易啊!”
或许是感觉到了谢长青这份信任的不易,阿容也慎重了起来,好在长青园里药材和炼药的用具都一应具全,甚至没有比长青园里更齐全的地方了。
徐少南被谢长青刻意打发出去办事了,又借口研究疫症不让旁人进园子里来,也是谢长青平时不怎么要不伺候,要不然这一关不过不了了。
处理好了外部的干扰,阿容又把病症书细细看了一遍,抬眼时见谢长青还在那儿端坐着,心说这位也不嫌累得慌,都什么时候了,还端坐得跟尊菩萨似的:“你先躺会儿吧,这时候最是要好好歇着了?”
“也好……”谢长青本来想,这姑娘不得问自己点什么吗,但他不知道阿容现在正在脑子里想着方子。
阿容想的是各种流行病的对症组方,她总相信连非典都扛过来了,还有什么流行病是扛不过去的。对于已经染上病症的人该怎么施药行言,对于没染上又经常接触病患的人,应该用什么药来预防。
传统医药讲求的是一个内气正则外邪不侵,这在西医可以解释为抵抗力强免疫力高,那么有哪些中药材是可以强正气养元气的。
“唉,本末倒置了,得先看谢长青怎么样了。”阿容一拍额头,然后才起身来,走到谢长青旁边时,谢长青正半眯着眼和衣躺着。那青衣温容在阳光下安闲的模样,哪里像是个病弱的人,反倒是显出几分清贵舒缓之气来。
正在阿容要喊谢长青的时候,谢长青却眉眼不动地喊了她一句:“阿容。”
这一声让打量着谢长青的阿容差点蹦了起来,稳了稳心神才应了一声:“嗯,公子。”
“我刚才忽然想了一件事,如果我一病不起了,这世上有几个人会真心实意地为我伤心。但这个念头,就跟你平时的那些念头一样的傻。如果去了,能真心实意伤心的人,但愿他半点不要伤心,那些虚情假意的又何必来伤心。”谢长青或真是病中虚弱了,竟然能想起这些话题来。
这话就听得阿容直撇嘴,心说:公子,您文青了,这种事儿想着有半点意思么。
“我只知道,如果您一病不起了,我肯定得真伤心的,您家那两位肯定得生吞了我,我这人最惜命了,所以您可千万好好活着。”阿容说着话坐下了,把病症书放到一边,示意谢长青把袖子挽起来。
谢长青一边挽袖子,一边看着垂目的阿容,那脸上有淡淡的光辉在流转,也许是他病中眼神也不好了,竟觉分外灿然动人。人一虚弱起来,果然是会出现幻觉的,这一刻谢长青便觉自己的眼前出现了幻觉。
这会儿阿容仔细地切着脉,哪有工夫看一眼谢长青是什么个表情,其实这时候她只需要抬眼一看,就能从眉梢看到谢长青的眼底心底去。只是这一刻,她没有抬头,而他也没有说话。
静静地诊着脉,就像是普通的医患之间一样静谥,诊脉结束后,阿容说:“现在还没看出什么变化来,跟您在病症书上写的一模一样。我记得药师大人提过一句,病症中期会有身上各脏府出现按压疼痛,你现在是不是已经出现疼痛了?”
“疼痛,好像是有一点,现在四肢开始发麻泛冷了,接下来不按也会开始疼了。”两对病症都心知肚明的人说起话来就是简单,三言两语就能把病症说清楚。
这时候阿容停下了诊治,坐在床榻边上低头想:够快的方子不够安全,够安全的方子不够对症,对症的方子又……惊世骇俗。
想到这些阿容不由得一声长叹,然后说:“我现在去炼药,您先歇会儿,盖厚实一些。我先去准备汤药,丹药炼了也得明天才能服上,今天就先喝汤药吧。”
走到门口时,阿容又回过头问了一句:“对了,吃东西了吗,如果没吃东西还是先吃些吧,你也是知道的,空腹喝药药效会打折扣。”
榻上的谢长青应了一声,却是动也没动,这时候他动了动都嫌累得慌,吃东西这种事儿还是再说吧。
但是阿容却对这事上了心,虽然她厨艺不行吧,好歹煮个粥还是成的,从前一个人住的时候不会做饭,就是靠煮粥过来的。再说煮粥也顺手,正好都可以在炼药房里看着火,煮白粥掺些药材进去,正好养养这位的“正气”。
这时候当然不能吃甜粥,人越到生病虚弱无力的时候,越得吃带咸味儿的东西,盐吃多了是不好,但盐最养生气和力气。阿容把先下药扔进药炉里猛火急攻着的时候,就在另一边的火炉上煮粥,煮的是地白骨碧芦粥。
“地白骨和碧芦都养元气,味道也好,加上点盐,要是再来勺肉松,人生就圆满了。”说到肉松阿容就想起从前只要一生病了,家里妈妈就会给做白粥,然后在白粥面上浇上一大勺的肉松,那香气就别提多诱人了。
一想到肉松,阿容就指着自己的鼻子说:“肉松太麻烦了,不做不做,打死也不做。”
这个说打死也不做的人,打死两个字才刚出嘴没多久,就老实地找肉去了,她还得一边找肉一边安慰自己:“一炉火是看,两炉火还是看,不怕再多几个炉子。”
“噗……”说完她自个儿也喷自个儿,得,她现在是越来越鸡婆了,明明一件事儿被她干成了四件事。炼药、煮汤药、熬粥、做肉松,她深深的觉得自己就是个事精啊!
肉是牛肉,长青园里每天都有新鲜的肉类和蔬菜送过来,所以阿容找起来倒是轻松。牛肉非常非常好,阿容一看就馋了,心想:“既然做了,那就多做点。”
于是长青园里小小的炼药房里,一会儿药香气,一会儿是米粥的香气,一会儿又飘出煮肉的香气。煮完肉的汤,阿容也没舍得扔了,可以留着下回煮粥,这牛肉汤煮粥味道好得能让人把舌头一块儿咽下去。
等撕牛肉的时候,正逢着到文火的时候,阿容一边悠闲地撕着牛肉,一边看着火,另一头的粥这时候已经可以了,正抽了炭改成小火煨着,当然还得不时搅一搅别让底下糊了。
最后阿容整整忙活到了傍晚才搞定,这时一看天都晚成这样了,阿容不由得张大嘴巴,然后长叹一声摇头:“我这没事招事儿的性子怎么又跑出来了。”
这一件事铺张出若干件事来干的坏习惯,阿容是以为自己早就改没了,所以端着粥去谢长青那儿时,她是一路叹着气去的。
其实阿容,你是希望谢长青吃得舒服一点吧,但是你不觉得如果真等你的东西吃,谢长青这会儿不病没了,也得饿没了么!
当阿容端着粥到谢长青歇的屋子时,谢长青竟然坐了起来,正在那儿拿着笔在写着东西,阿容走近时他刚好落下笔,然后就闻了闻屋子里突然跑出来的香气说:“地白骨、碧芦?”
什么鼻子,阿容腹诽了一句把粥放到了案上说:“地白骨和碧芦正元气,您这时候吃着正合适。”
谢长青看了眼粥,然后点了点头说:“以药入膳,这想法倒是很好。”
于是,卫朝连药膳都没有吗,阿容咽了口唾沫,低下头弱弱地说:“许多药材都是能吃而且味道不错的,有句话说得好‘药食同源’,一碗米饭还温甘养脾胃呢。”
“这说法倒是对得,药食同源,出自那本药书?”谢长青顺嘴就问了一句。
然后阿容就死死地忍住想捂住嘴的冲动,正想编个话来圆的时候,谢长青猛地咳嗽两声,一口血喷在了案台上空白的病症书上,人也在喷出这口血后倒了下去……
这时候阿容看了眼那沾着血的空白病症书,也就看到了另外一张写得密密麻麻的病症书,原来刚才主人拖着虚弱极了的身体在这,竟然是为了写病症书。
这会儿,阿容真不知道是该赞美谢长青的敬业,还是吐槽他的圣人癖!
得,您倒是晕过去了,这会儿就看我怎么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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