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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二十七日,天气晴朗,扬子洲头的街面上比平时要更热闹一些,因为今天是报上名的药女们去春华馆报道的日子。
春华馆在城西头,后院靠着山,前门却是繁华的大街,后院的山上种植有大片大片的药材,这也是御药房的人选择春华馆的原因。
到了春华馆外,阿容连忙上前去排队,验了牌子后就有人领着她们去安排住宿。为期三个月的药女试训需要缴纳十两银子,所以要是贫寒人家非得砸锅卖铁不可。
当阿容交了五张二两的银票后,忽然间一名管事走了过来,对正在入账的人说:“你去爷那儿帮着清点一下,这里等会儿再说,后头的姑娘还请都等等。”
见这情形阿容庆幸她手脚快,要不然就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在大太阳底下干站着,可是要把人累坏的。好在除了她恐怕也没人会这么想,只要能当上药女,别说晒太阳,就是下冰雹也得来等着。
阿容跟着领路的药女一路弯弯绕绕地过了春华馆,春华馆的园子里就像它的名字一样,满园春色却有一股子雍容清华之气,怪不得御药房的人非选在春华馆不可:“姑娘,再穿过这个园子就到了,往常没事的时候,可以到这儿走走,再往那头可就不能去了,还请姑娘注意着些。”
正在领路的药女说这话的当口上,有人急匆匆地迎面走过来,看着她们俩说:“咦,是新来的药女啊,行,你们俩都跟我过来吧,有个差事需要你们来办。”
“是,药令大人。”
咦,原来是个药令,现在阿容知道了,御药房的药女往上就是药侍、药令,再往上就是药师了,药师很少有女人,大部分都是男性药师,偶有几个也是她们现在见不到的。
莫明其妙地跟着这位药令大人走,却正是往刚才那个药女说的不可以去的地方,阿容心里“咯噔”一下,然后又摇了摇头觉得自己神经过敏了。
那位药令大人带着她们来到了一个大院子里,院子里堆满了零零散散的药材,那药令就指着那些药材说:“船胉来的药材混在了一起,你们几个负责把这里的一样样分开,我还要去里边处理一些珍贵的药材,你好好教她认认,别分错了。分好以后,拿着药牌去管事那里交差,一定要尽快着些,天有些潮,在地上搁久了怕返湿。”
“是,药令大人。”
药令走后,药女就把地上混着的所有药材都教阿容认了一遍,阿容细细地听着,然后和药女一人一边在地上开始整理药材。
园子里有好几个药女带着新人在整理,一个药女负责带一个试训的,而带阿容的这个药女明显的很轻松。她看着阿容仔细地分药,每一种都分对了,这名药女不由得点了点头说:“你很记事,这样很好。”
“谢谢姐姐,还不知道姐姐叫什么名字呢?”阿容也不敢拣得太快了,每一种药材都拿起来细细看了才放到标有名字的药筐里,要不然凭着她脑子里的草药知识,肯定能分得飞快。
枪打出头鸟,她可不想做这只被打的鸟。但是她却不知道,自己无意间把每一味药材都放对了就已经很出头了。
“我叫岳红,你呢?”
“我叫盛雨容,岳姐姐叫我阿容就可以了。”
两个小姑娘互相一笑,就没有再说话了,毕竟分拣药材的时候不可以分心,要不然会分错药材。药材实在有些多,吃过午饭后药女们又带着来试训的姑娘们来分拣,直到下午三点左右才分拣完。
正在阿容打算捧着自己的药筐去交的时候,发现旁边的一名药女拿的是她的药筐,阿容就笑了笑说:“这位姐姐,你拿错了,那是我的药筐。”
拿了阿容药筐的药女有些尴尬,连忙放了下来,拿着自己的筐子就走了,然后阿容就跟在她身后拿着药筐去交药材。
药房里有管事在收药,阿容和那名拿错了药筐的医女走在最后面,所以最后就只剩下了她们俩个在药房里。那名管事收下药筐和药牌后,开始比对每一个药筐里的药材是否正确,有没有分错的,在看到第三个筐子的时候,管事皱眉说:“肖药女,你这是怎么回事,冬心草里怎么会有夜木香,这一个是大补,一个是通泄之用,要是用错了是会出人命的,你怎么连这点也不知道。”
只见那被称为肖药女姑娘怔了怔,然后有些慌乱,这时候管事又说:“扣你两个月的例钱以示薄惩,像这样的药材都能分错,真不知道你师傅是怎么教你的,等回了山里一定要跟你师傅好好说说。”
这时候那肖药女就不是慌乱了,而是浑身发抖似乎很害怕一样,阿容看这状况不由得轻轻退了一步,正好碰在了自己的药筐上。
那有药女和管事都看了她一眼,然后肖药女就像想起了什么一样,冲管事说:“陈管事,一定是拿错了药筐,刚才我进来的时候,就是她说我拿了她的药筐,我才又放下去拿了这个。我一定不会分错的,这么明显的失误我是不会犯的。”
然后这肖药女不由分说,就转身拿了阿容装冬衣草和夜木香的药筐,那陈管事一看,这个筐里的冬心草果然没有混杂夜木香,这时候陈管事就看着阿容说:“你是来试训的药女?”
“回陈管事,是的,民女盛雨容,领的二十一号药牌。”阿容心说这情况看来不太妙啊。
“把药牌交了,你走吧,虽然你是来试训的,可能不懂得,但安排了药女带领你们,你不去问,也不让药女帮你查看了,不是太自信就是太无知。”陈管事说着话就要来收阿容的药牌。
阿容一看这样儿脸一沉,但很快又笑容满面的说:“陈管事,那筐分错了的冬心草绝对不可能是我的。”
要是只是责罚什么的,为了低调阿容可能也会忍了,但是一听是要把她赶出春华堂去,并取消参加药女试训的资格,这个她不能接受。
她这么一说,那肖药女就炸了脸了,怒气冲天地指着她的鼻子说:“你一个刚来试训的,只怕连芒麦草和折芦草都分不青,怎么敢说绝对不可能是你的。要知道我跟师傅认了三年药了,不可能会把冬心草和夜木香认错的,倒是你凭什么说不可能认错呢!”
沉默了许久,阿容看着肖药女笑得更加和暖了些,但嘴里吐出的话却半点也不和暖,反而像刀子一样刮着肖药女的心:“芒麦草干后,叶背对着光有很浅的紫色,而折芦草的叶背上有很细微的白毛。就算不看这个,芒麦草和折芦草只要拿到鼻子下一闻就能分出来,折芦草有股辛辣气,而芒麦草闻起来是有些甘甜的味道。再不济尝一尝也能分得出来,折芦草能把人呛出眼泪来,而芒麦草可以用来煮糖水,我怎么也不会虐待自己,拿呛死人的折芦草煮糖水喝吧。”
“这……这,这也不能说明你能分得清冬心草和夜木香,要知道他们不仅长得一样,气味也一样。”肖药女指着药筐,试图把自己撇清。
但肖药女这话却让阿容眼一亮,心说终于逮着你了,还想诬赖我:“是吗,真的一样吗?如果我没记错,冬心草中间有一根细小的白茎,而夜木香的中间却是一朵很小很小的花蕾。陈管事,您说我记得对不对?”
“肖药女,你的药牌我暂且收着,等回了连云山我要跟你师傅好好谈谈,你就暂且到药令那去报道,药女试训的事你就暂时先不要过问了。”陈管事说完也不管肖药女的表情,冲阿容说道:“把你的药牌和药交上来。”
陈管事对阿容的药看得分外仔细,可能也是怕在这件事上出什么错,不过阿容对自己分的药材有信心,所以也不担心。最后陈管事又看了她一眼,把药筐都收好了,然后才把药牌递给阿容:“你是哪个药女带的?”
“回陈管事,是药女岳红。”
“嗯,你在外面等着,我让人去把岳红找来。”
“是。”
应完了阿容就退到一边,那肖药女这时候却忽然疯了一样地冲到她面前,扭着她的头发就使劲拽,拽得阿容觉得头皮直发疼:“让你胡说八道,明明是你认错了,却要栽赃到我身上,陈管事你要看清楚,那筐冬心草是她的,不是我的不是的……”
这肖药女的手劲还真不小,这阿容被拽得疼痛后脑子里唯一的念头,她伸手往自己护着自己疼得有些晕的头,下意识的尽量顺着肖药女的手势,实在是她这身子特别瘦小,就算挣扎也挣不开。
见状,陈管事连忙上前来拉,却只把阿容拽得更疼,阿容发出几声闷哼,脚步也开始虚浮起来,正在这时候阿容昏沉之中听到一个特别好听的声音解救了她,然后她就彻底地昏了过去。
“这是干什么。”
这一句话,如同春风一般却意外地带了些严厉,这时候如果阿容还醒着,一定会认得出来,这个好听的声音属于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