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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蛇均生得五色斑斓,体形也大异寻常,愈后来者愈是离奇,有的身扁如带,有的无鳞无甲,至于体圆似印、遍身白毛、两头四尾、七手八脚者,更是千奇万状,闻所未闻。
李逍遥心头剧跳,吓得大气也不敢透。他见群蛇生得如此怪异,无不身蕴奇毒,知道若给任何一条咬中,只怕都要立时去见阎王。惊惧之下,忍不住扭头看了林月如一眼,见她身躯轻颤,面无血色,想来也是吓得不轻。
群蛇涌出洞口,便如得了号令一般,齐齐聚在水潭之旁倾吐毒涎。后来者源源不绝,先到的也逡巡不去,顷刻间将一个小小水潭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不知有几千万条。林月如眼见群蛇毕集,腥臭冲天,胸中不由阵阵翻腾作呕,勉强挺了片刻,终于“哇”的一声吐了出来。这一下响声甚大,群蛇立时惊觉,纷纷抽身上岸,循声向二人藏身处游来。李逍遥暗地里叫一声苦,拔出背上长剑,跃到石笋之前。林月如一手掩口,一手向他背上的包袱指了指,哑声道:“快快撒雄黄粉。”
李逍遥一拍后颈,心道:“对啊,我这大胡涂蛋。张老头给了一包宝贝,怎的这会儿却忘得一干二净?”
打开包袱,取出那包雄黄粉。群蛇来得极快,只片刻的工夫,已有十余条游到近前。李逍遥慌忙抓起一把雄黄粉,抖手撒出。七八条蛇冲在最前,登时给他撒中。
那雄黄乃天下第一等克制毒蛇、毒虫之物,一经沾身,群蛇就如给滚水泼中,口中嘶嘶鸣叫,不住地哀号跳掷,显得痛苦不堪。
有的挣扎一阵,慢慢倒伏不动,有的却突然狂性大发,张口向同伴乱咬。李逍遥大喜,叫骂道:“王八蛋,老子这回看你再凶!来啊,他妈的,来咬老子啊!”向前跨了一大步,又是两把掷出。林月如吐了一阵,心头烦恶少减,见他随手将雄黄粉乱抛,气得骂道:“傻瓜!你干什么?”
抢上两步,将纸包夹手夺过。李逍遥莫名其妙,只见林月如抓了一把雄黄粉,蹲身探臂,绕着石笋一阵疾行,粉末自她指缝间纷纷落下,渐渐在地上划出一道半弧。
李逍遥恍然大悟:“是了,雄黄粉太少,怎能杀尽这许多毒蛇?只有先阻住群蛇进攻,而后再想法子。”
林月如身法极快,马不停蹄地兜了个圈子,顷刻间以雄黄粉划出一个数丈的大圆,将二人围在圆中。群蛇嗅见雄黄气味,纷纷退避,可是仍自不去,在圈外盘起身躯,结成阵势,向着二人吐信示警。
李逍遥见雄黄粉已然用尽,摊摊两手,向林月如道:“然后怎样?”林月如见几处洞口蛇如潮涌,无止无休,虽说有雄黄圈护身,暂无危险,但群蛇越聚越多,这般下去终非了局,不由得愁容满面,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李逍遥定了定神,脑子一转,想起怀中的三张“天师符”
来:这“天师符”是蜀山派降妖除怪的无上至宝,威力奇大,连罗刹鬼婆都非对手,小小一群毒蛇,难道还在话下?
当即小心翼翼地伸手入怀,摸出一张。林月如见他捧着一片肮脏不堪的黄纸,神态却如捧着玉皇大帝的圣旨一般,嘴里念念有辞,透着说不出的诡异,不禁大为奇怪,问道:“你干什么?”
李逍遥向她斜睨一眼,深吸了一口气,突然大喝一声:“去!”双掌齐翻,内劲外吐,将纸条直送出去。他内力未臻精纯,那“天师符”
射出数尺便已力尽,荡得几荡,落在圈外。群蛇见了,扑上去争相撕咬,登时扯得粉碎。原来“天师符”中贯注了蜀山派降魔咒语,擅能禁制妖怪,但对付人畜野兽却无效验。
李逍遥不明其理,见自己视作救命稻草般的一件宝贝竟然如同废纸,不禁气得大骂,心想:“醉鬼师父将这三张鬼画符说得如何如何厉害,原来全是他妈的胡吹大气。”
一怒之下,忍不住便欲将剩下的两张扯碎,但想想终究不舍。林月如见他先是大吼大叫,丢了一张黄纸喂蛇,而后又暴跳如雷,举动颇似癫症发作,生恐他突然狂性大发,转而对付自己,赶忙挪动身子,向一旁站开一些。
这般人蛇对峙,僵持良久,终于有几条凶戾的花蛇耐不住性子,冒死冲进圈内,给二人斩作数段。群蛇见状,纷纷骚动起来。李逍遥颤声说道:“大大事不妙!这班王八蛋不知饿了几百年,只怕已饿得前心贴后心了。
这回捉到我们两堆又白又嫩的肥肉,那那还不还不”打了个寒噤,总算将“那还不尽情吃个饱”
这句吞了回去。可是想到这一大票长蛇、扁蛇、胖蛇、瘦蛇、四方蛇、八角蛇,片刻之后便要爬上自己身子大吃大嚼,双腿却不禁地瑟瑟发抖。
其实他生性惫懒,胆子并不算小,即便虎豹当前,也未必会如此害怕,但这洞中毕竟太过恐怖,平生又从未见过如此众多、如此怪异的奇蛇,束手无策之际,只想快些逃走,逃得远远地,再也不要回来。
林月如性格刚毅,眼见情势急迫,反倒镇定下来,跃前几步,杀了三条为首的恶蛇,心中念头疾转:“怎么办?怎么办?这样守下去总不是办法,怎生想个计策,逃出这里才是?”
她一面固守圈子,防范毒蛇乘隙攻入,一面不住打量身周地形,思索逃生之策。便在此刻,又有一条红冠大蛇冒死突入,虽然立给林月如斩杀,但却将雄黄粉布成的阵势冲破一个缺口。
群蛇嘶声大作,躁动不已,后来的向前猛冲,前面的立足不定,缺口越冲越大,终于一拥而入。
二人长剑挥动,立斩数十条,可是兀自抵挡不住。李逍遥情急之下,见身后石笋离地丈许处,平平向外凸起一块,便似一个平台,虽然不大,但却足可容身。
当下飞身跃上,叫道:“快!快跳上来!”林月如连出三剑,逼退群蛇,也即跃上。群蛇失去阻挡,狂性更发,有如蚁聚蜂攒一般,转眼便将四下围得严严实实。
那石台仅二尺见方,又窄又滑,李逍遥单手持剑,左臂回圈,揽住身后的石笋,前面只余半尺空当。林月如脸面向外,站立不稳,回手拉住李逍遥的裤带,以免失足摔落。
二人一前一后,身躯紧贴,只隔了林月如一件薄薄的内衫,感到对方体温阵阵传来,都不禁有些脸红。捱了半晌,群蛇仍是毫无退意。忽听林月如啊的一声,怒道:“你快滚开!”原来林月如身材高挑,二人这一紧紧相贴,李逍遥下身恰抵住她挺翘的屁股。
臀缝幽深,火热绵软,时候一长,那话儿不由自主硬了起来。他身子不敢稍动,脸色却大为尴尬,连声道:“是,是,对不住。他他妈的,你等一等,我这就咦?啊哟,这这家伙怎的怎的”
他且叫且扭,手舞足蹈,林月如只觉身后那硬邦邦的物件似乎正在奋力外抽,可是不知何故,偏偏总在千钧一发之际突然打滑,顿时功亏一篑。
林月如虽是个黄花闺女,却也略知男女之事,以为他故意讨自己便宜,不由得又气又羞,颤声道:“你你混蛋!”其实李逍遥虽然顽皮,这次倒绝非有意。他接连提气收腹,收到极致,眼前一阵发黑,险些一口气喘上不来,就此憋死。
可是石台如此窄小,哪还有分毫余地?他急得满头大汗,正待奋不顾身地另辟蹊径,再行设法,突然听她骂自己“混蛋”登时大觉委屈,叫道:“我也没法子啦。你有什么锦囊妙计,那就说来听听?”
林月如头颈微侧,狠狠瞪了他一眼,提高声音道:“我才不管!这东西生在你身上,自然你想法子。总之我数三下,你若还赖着不走,我我回手就是一剑!听见没有?一二”
手里长剑随着计数之声轻轻颤动。李逍遥吓得魂飞魄散,生恐这丫头胆大妄为,居然说到做到,自己还未葬身蛇腹,却先做了太监,岂不糟糕之极?气急败坏地叫道:“且且慢!你啧,你这人简直太不讲道理,若非你用力向后贴来,我又怎会怎会好罢,这次算我不对,不过眼下情势危急,你也只好将就一下,否则两个人都被臭蛇咬死!”
林月如怒道:“死就死了,我干么要将就一下?你再罗里罗嗦,我可要动手啦!”李逍遥忍无可忍,也跟着怒道:“他妈的臭丫头,你敢!”林月如一个肘锤,重重撞在李逍遥的右肋。李逍遥痛得大叫一声,张口咬向她颈后。
林月如早有防备,歪头避开,还了一脚。正闹得不可开交之际,忽听“嗖”的一声,一条青蛇高高跃起,咬向林月如小腿,相差半尺便已力尽,落回地面。
群蛇见了纷纷效法,一条比一条跃得更高,眼看便有几条触到了石台。两人大吃一惊,不敢再吵。林月如颤声道:“喂,这这些蛇快咬到我啦,你快想个法子出来。”
李逍遥道:“是,是,我在想,我正在想。”惶急之中,抬头望见立身的石笋生得甚高,几乎直抵洞顶,灵机一动,扯扯林月如的衣袖,喜道:“有法子啦。
你顺着这根石柱先往上爬,我随后便来。咱们躲到上面,看这帮王八蛋还咬不咬得到?”林月如微微偏头,瞟了一眼李逍遥背后的石笋,心道:“这算什么法子?就算爬得再高,总是无法脱身,最后还不是一样跌了下来,给毒蛇咬死?”
无奈一时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得点了点头,紧紧拉住李逍遥的手臂,大着胆子转过身来。这一下二人面面相对,鼻尖几乎碰在一起,更觉尴尬万分。好在李逍遥略一分心,下面总算不再坚挺如前,也就暂无太监之虞,实属不幸之中的大幸。二人收好长剑,林月如道:“我要爬啦,你在下面帮我一下。”说着身子后仰,双腿奋力一弹,跃起数尺。李逍遥出手在她腰间一托,林月如借势上窜,张臂抱住了石笋。李逍遥喜道:“成啦。”
慢慢转过身子,向上攀去。那石笋下窄上宽,湿漉漉的甚是难爬。二人一前一后,向上爬升了三、四丈,忽听林月如叫道:“啊,这里这里有路!”
声音之中饱含惊喜。李逍遥仰头看去,见她身子一纵,已然抓住头顶垂下的藤萝,跟着轻轻一荡,消失在左首上方的石穴之中。李逍遥欣喜之下,突然变得力大无比,一眨眼便爬上丈余,依样挽着藤萝,荡身过去。
林月如伸手相助,将他拉入石穴。二人这才长出一口气。原来这石窟之中洞穴极多,此处山壁上开了一处裂隙,里面黑黢黢地,却不知通向何处。
这裂隙极窄,人在其中非但无法站立,即便坐起也是不能。二人气喘吁吁地躺了半晌,仍觉心头跳得厉害。林月如生性爱洁,见衣衫、手臂上溅了星星点点的蛇血,看来令人作呕,赶忙撕下衣襟细细擦拭。
李逍遥爬到洞口观望,这时居高临下,看得甚是清晰,见群蛇粥粥,仰头嘶鸣,依旧毫无退意。李逍遥倒吸了一口凉气。下面方圆数十丈的石厅中,黑压压地盘踞着无数毒蛇、怪蟒,几已无处落脚,算来怕有数万余条。
他发了会儿呆,低声说道:“咱们向这石缝深处爬上一段,或许或许有旁的路可以离开。”林月如察言观色,知道情势不妙,问道:“怎么,那些蛇还不肯去?它们在等我们么?”
李逍遥摇头不答,脸色甚是难看。林月如爬到洞口向下一瞥,便即缩头回来,也不说话了。李逍遥默默检视物品,见除了两柄长剑,衣衫、包裹、水囊等物都丢在下面,群蛇环伺,想要取回势已不能。
好在洞中闷热,外衣暂无用处,至于食物和水,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当下林月如在前,李逍遥在后,顺着狭窄的石隙慢慢爬行,心中均自暗暗祷告:“阿弥陀佛,这鬼洞不知通向哪里?可千万别是死路才好。”林月如所穿的丝绸衫裤质料极佳,只不如粗布耐磨,通道中又甚狭窄,人在其中转动不便,爬出不远“嗤”的一声,右腿裤管给尖石扯破,露出雪白光洁的小腿。再行片刻,二人衣裤都已破得不成样子,逃生心切,却也顾不得许多了。那石隙里漆黑闷热,不久变得更为狭窄,时上时下,转弯极多,二人昏头昏脑地爬了半日,也不知到了何处。
李逍遥初时每爬一步,便在心中计一个数,待计到三千多下,心中的恐惧、沮丧再难抑制,哪里还数得下去?只觉这地方有如十八层地狱,先前为免葬身蛇口,千方百计逃了进来,这会儿却又后悔不迭:与其这般苦捱,倒不如死在群蛇口中还痛快些。
李逍遥越想越是气沮,心中失望已极,几乎以为再也逃不出这可怕的地方。突然“咚”的一声大响,头顶剧痛,撞上了林月如靴底。原来林月如爬行之中突然停住,不知为何,却未向李逍遥示警。李逍遥这会儿连发火的力气也已耗尽,有气无力地道:“又怎么啦?”
慢慢抬起头来,见前面居然有亮光隐隐透入。这一喜非同小可,赶忙揉一揉双眼,果然不是眼花,那光亮虽弱,却不甚远,林月如似已到了尽头,自己再爬几步便可脱身。
只听林月如颤声说道:“你你来看,这里面里面”李逍遥心里咯噔一下,问道:“怎么?里面也有毒蛇?”林月如道:“不不是的”李逍遥听她怕得厉害,也不禁心生惧意,颤声道:“那那是什么?”
心想:“除非是蛇,难道还有更吓人的东西?莫非你见到牛头马面?”林月如喘了口气,低声说道:“这下面有间石屋,里面有人。是是两个死人”
李逍遥呸的一声骂道:“他妈的,死人有什么好怕?你这般死样活气,却连累老子吓得尿裤子!”林月如道:“你的胆子大,你先走罢。我可不要一个人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