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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分两头,且说困在弈剑山庄里的洛江流。
他和楚小冬在这黑漆漆的地道里也不知呆了多久,有水有食,每天除了寻出去的路,便指导这小姑娘几招剑法,楚小冬有天赋,也学得像模像样。
“昨天走完了左边,今天该走右边了。”
小姑娘手里拽着一根线头,循着这根线头,总能走回原处,这几日他们就是以这种方法,将整个四通八达的地道摸了个遍。
而洛江流这时候在做饭。
他身上带着火折子,地道里虽然封闭没有出路,但并不憋闷,墙壁上有许多的蜂窝状通气孔,呈对流之势,所以生火造成的浓烟造不成困扰。
他两都尝过了楚小冬的手艺,所以这项任务算是落到了洛江流的身上。
因为没有火,这小姑娘前几天都就水嚼着干饼,隔壁冰窖里的鱼肉动都没有动过,也是可怜。
洛江流同情的摇了摇头,一言不发的将整块肘子放在临时搭起的架子上烤。
这房间里可算应有尽有,柴火被褥,锅碗瓢盆,不像用来逃难的,倒像是个小家。
肘子一面烤的金黄,油脂溢出,滋滋的冒着泡泡,洛江流撒上一把盐,那厢摸路的楚小冬已经闻到了气味,循着线头就回来了。
“路,找到了?”洛江流一边问着,一边从相思剑上拔下匕首,给楚小冬割了一块烤好的肘子肉,抹上胡椒粉,装在碗里递给她。
“没,”楚小冬答得爽快,她将肘子肉撕开,烫的指尖通红仍然迫不及待,“洛大哥你放心,我快摸到头了,要么出的去,要么还有的困呢。”
“……我要出去。”
洛江流说着,将地上的线头拿起来,问“哪条路?”
“这条……”楚小冬愣愣的指了指背后,“你走的时候可要小心摔倒,不知为何这路上坑坑洼洼……”
她的话还没说完,洛江流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黑暗中了,楚小冬舔了舔手指,该说的话也说了,着急的人有没有听进,可就不怪她了。
洛江流沿着墙走,每隔一段距离,便停下来附耳倾听,想从细微的动静中,找出这地道的缺口。
他这些天,心绪不宁,总觉得自己耽误了许多事,再不出去,临安城里的大戏便赶不上,十数年的血海深仇也不用报了。
“嗯!”洛江流正全神贯注的想着心事,听着声音,忽觉脚下一空,本能欲躲,狭小的空间里稍一转身便抵上了墙壁,左右受阻,还是磕倒在了地上。
这土入手,细腻柔软,比其他通道中的更具湿气,照理而言,此处深埋地下,池塘浅溪渗不入,钻井之水又太深,该不会出现这种土质。
除非……
洛江流忽然加紧脚步往深处走去,越是靠近底部,这股湿气愈是明显,到最后,连墙壁上都凝集着微小的水珠。
他将相思剑抵在这条死路的封路口,轻轻的敲了两下,实心,但比之他处要松软许多,要破开不成问题。
洛江流手里的线头抖动了一下,他清楚该是楚小冬吃饱喝足来找人了,寂静的通道里,随便说句话回声都很大,纵使隔的远,洛江流知道,楚小冬一定能听见。
“我找到出路了。”
果不其然,线那头的动静变快了,不多时,楚小冬便走到了这条路的尽头,和洛江流大眼瞪小眼。
“黑漆漆一块土墙,洛大哥,你是要怎么出去?”
洛江流一言不发,他的手贴在墙上,将原本就十分敏锐的感觉放大,一丝一毫的浅厚波动都逃不开掌握。
土石随着触碰而剥落,他运气沉力,忽然睁眼道,“找到了。”
相思剑随着这一声轻喝骤然出鞘,剑刃灿若霓霞,把火光切得粉碎,松软的土墙轰然而倒,涌进的却不是久违的阳光。
原来,这面墙外,就是弈剑山庄的环庄河,墙一破,水就立即不受阻的冲撞进来,把洛江流和楚小冬卷的磕磕绊绊。
……逃是逃出来了,糟的是洛江流他,不会游泳啊!
潜行在路上的洛叶忽然心里一惊,她摸了摸胸口,在千山门里的混战中,她是挂了彩,但心头要害并不见血,这种森凉的感觉却挥之不去。
“怪了。”她皱着眉,又再检查了一次,“小时候也有过这样的感觉,莫不是恶疾?”
“怎么了?”
萧子衿见她半天没有动静,这才凑上来,看她摸了摸胸口,抬起头来,一脸茫然的样子。
“大概没事……”洛叶犹豫了一下,又道,“也有可能快死了。”
“啊?!”萧子衿将脸一皱,还待再问什么,却听前头的月娘道,“废宅到了。”
一栋荒凉建筑立在闹市里,漆剥阑凋,院中草有人半腰高。
天早已亮了,再冒险奔途是为不智,而他三人,有或多或少的负着伤,总要略微收拾一下,这天寒雨多,感染了可难办。
萧子衿从墙上跃进去,满眼所见皆是潦倒枯木。
腐朽的秋千断了一头,栽进泥土中,石桌上布着一盘未尽的棋,落叶青苔覆在上头,没人输赢。
“哈……”萧子衿看着棋盘发笑,“爹藏了十几颗棋,才让娘追了上来,娘不知,屡屡要拔剑,砍了这石桌呢。”
“这是你家的宅子?”洛叶不解,“魔教不是在北边吗?”
“魔教是在北边,但房产却满江湖都是,爹不爱管事娘又好胜,国破之前,我们一家常常乱跑。”
萧子衿拿起黑棋,往东北角上一填,白子瞬间一败涂地,“娘赢了,爹输了,”萧子衿顽童般的鼓起掌来,“这下他二老该瞑目了吧。”
洛叶咽了口唾沫,问,“我们真要呆着这里?”
“为何不呆,外面追缉我们的人可不少。”萧子衿好奇,“这里虽然破旧了点,但洛姑娘也不是个讲究的人,我才是啊。”
“可……”洛叶有些纠结,“你看上去很不高兴……”
“这也看得出来?!”萧子衿奔到屋里寻了块铜镜,一边照,一边摸着两颊,“还好还好,我纵使不高兴也蛮好看的。”
“……”
洛叶耸了耸肩,当事人愿意和自己过不去,那她这个外人多说无益,还不如把身上七零八落的伤口涂涂药,趁下次危机来临之前养饱精神呢。
“教主,夫人,月娘对不起你们啊!”
魔教出来的人,是不是都有点咋咋呼呼的毛病啊,萧子衿年轻爱显摆就算了,月娘这么个散仙似的优雅女子竟也结结实实的吓了洛叶一跳。
她刚进了大堂,堂上挂着幅两人像,不用想也知道必是萧子衿的爹娘了。月娘把那画像拿了下来,捧在手里哭。
“……”洛叶见她实在伤心,便忍不住走过去蹲到她身边,“在想也终是死了,这画又不是尸骨,你哭,他们听不见。”
“倒也是。”月娘擦了擦眼泪,“等我把仇人都杀了,再到坟头哭给他两听。”
“说起仇人……”
洛叶有些疑惑,“魔教与完颜氏有仇?”
“有!”月娘咬牙,“天大的仇。”
她郑重的将画像放在桌子上,卷起白衣擦了擦,抹干净这些年积攒的灰尘,画上这两人,都能看出萧子衿的神采,男的微笑温雅,女的凌厉快意,洛叶也忍不住叹了一声。
“原来,这就是我那无缘一面的师姐啊。”
“少主。”
月娘这一声将洛叶从出神中唤醒,萧子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他们背后,他伸手将这画像翻个儿覆住,不动声色的笑了笑。
“这段恩怨,我也未曾听说过,月娘,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子衿问,这里有他太多的回忆,逗留一刻,便是把曾经的温柔撕心裂肺的拉扯出来,他已经放下的,不能再拿起。
月娘闻得此问,面色一沉,叹息道,“教主多智,识人清却心肠软,让完颜泓留了一命,他自己也知道是件祸事,两国之间,无恩,有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