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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并没有在永平城内停留多久,就带领四千人马迅速阿山也请求同去,不过多铎知道这件大事一旦发生,将来追究起责任来,总归要将相关人员惩处一番,所以坚决不允。然而这位忠心耿耿的老部下终究还是放心不下我们的安全,于是执意令他的弟弟,镶白旗的护军统领阿尔津一路护送我们前往盛京。无奈之下,多铎也只好同意了。
临走前,多铎先后拍了拍阿山和吴达海的肩膀,叮嘱道:“你们可千万不要替我背黑锅,相信几个时辰之后,摄政王就会有兵马追来,或者有使者到,等他们询问时,你们就装作被我的‘密令’瞒过,所以才放我们带兵出城的。至于今日的密谋,你们就当作不在场,什么也不知道。”
“可是,主子”两人终究有些过意不去,向来都只有主子犯了过失拿奴才顶罪的,哪里有主子厚道到这个地步的?
说话间,多铎已经腾身上马,毫不犹豫地打断了两人的话头,斩钉截铁地命令道:“好啦,你们都别废话了,老老实实回去守城去!若是日后知道你们不遵我令的,休怪我翻脸不认人!”
“嗻!”阿山和吴达海只得喏了一声,目送着我们离去。伴随着数千骑兵的疾驰上路,扬起的滚滚黄沙如同偌大的迷雾,笼罩在周围,久久方才散去。
从永平到山海关,快马加鞭仍需三日。这一路。我们顾不得扎营休息,等到人困马乏时就随便在官道附近的山坡或者草地上露宿,好在现在正是夏末,天气闷热,胡乱啃口干粮,喂过马匹,就可以和衣躺下呼呼大睡。尽管蚊虫地叮咬很厉害,不过一整天的赶路让所有人都疲惫不堪。就算身上再痒也照样酣声大作。
我找了一块又干燥草又厚实的地方铺好毡子睡了下来。还没等合眼。多铎也夹着自己的行李卷过来了,根本没有征询我是否同意,就在挨着我旁边只有五六步的地方“下榻”了。
我心中先是一惊,后来就是羞恼“豫亲王啊,你没听说过‘瓜田李下,授受不亲’的话吗?这么多人看着。日后若是传了出去那还了得?”
多铎满不在乎地仰面躺下,吊儿郎当地晃着腿“呵呵,那些都是汉人的规矩,我是个大老粗,怎么懂得这许多?再说现在这么多人在眼前,咱们也算不上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又加之衣衫齐整的。谁会说闲话。谁又有胆子说堂堂豫亲王和摄政王福晋地闲话?”
我看着他这一副流氓痞子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伸手抓起旁边地马鞭。“呼”地一下起身,一个健步跨了过去,指着他地鼻尖威胁道:“你再不离远点,我就叫你脸上开花,明天得用块面巾捂着脸走!”
“哟,这话说的,就怕你不舍得下手啊!”多铎丝毫没有躲闪的意思,依旧躺着笃定,脸上带着玩世不恭的招牌式微笑,眼睛里折射着此时的月光,格外明亮。
“你”说句老实话,我还真舍不得在他这张比多尔衮仍要俊俏几分的脸上施此辣手。他虽然相貌和当年的刘郁就像一个模子里倒出来地,然而眉目间的邪痞之气要更胜之。尽管这两年略微发了点福,却比以前瘦削的时候更显气度,可我无论如何也从他的五官中找出哪点与他两位哥哥类似的地方。
多铎自然是风流种子,玩弄女人的高手,所以对于女人的正常心态可以说是了如指掌,看到我犹豫了片刻,他哈哈大笑起来:“行啦,嫂子,你还是赶快躺下来歇息歇息吧,别气坏了身子,为了我,不值!再说了,这荒郊野外的,晚上有很多野兽出没,我就怕万一离你远了,半夜睡着时来条恶狼把你这个鲜嫩地猎物给叼走了,我可怎么向我哥交代啊!”说完之后,将毡子稍稍往远处挪了一点,算是让了步。
我碰上他这种脸皮无比之厚地家伙,当然就是一万个没辙,况且觉得他的话也不无道理,毕竟我也很怕野兽,有他在我身边守护着总归要安全许多。于是只得作罢,气呼呼地回到我的毡子上重新躺下。
“算你地理由够冠冕堂皇,不管你啦,愿意睡哪儿就睡哪儿吧!”我将外套盖在身上,仰望着天上的星星。多铎一阵轻微的窃笑,不说话了。
由于周围蚊虫太多,我怎么也睡不好觉,一会儿抓抓这里一会儿抓抓那里,辗转反侧也无法入睡,心情越发烦躁起来。
这时,那个可恶的家伙又在旁边幸灾乐祸地取笑上了“怎么样,你一直锦衣玉食地呆在安乐窝里,这风餐露宿的滋味不好受吧?”
我心中疑惑,虽然知道多铎是个不肯安分,极其嚣张的主儿,但是起码在我面前一向还是挺恭敬老实的,可是这次出来就似乎放肆了许多,莫非以前他是在多尔衮的眼皮子底下所以不敢乱来?等一脱离哥哥的视线,就立马现出原形来了?
“哼,没有你皮厚,蚊子才不稀罕去叮你那副臭皮囊呢!”尽管我知道最好的办法就是不理睬他,然而不知道怎么回事,仍然忍不住回以颜色。
这回他的语气好了许多“这样吧,我正好带了笛子,给你吹上几首小曲,说不定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我不禁诧异,一转脸,果然见到多铎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只竹笛来,然后颇为自得地朝我亮了亮。为了不让他太得意,我故意讽刺道:“你可千万别吹得跟拉破风箱似的,反而害得我更睡不着觉!”
多铎并没有回答,而是坐起身来,摆了个自认为很潇洒的造型。一本正经地吹了起来。这是一曲我毫不熟悉地音律,却绝非我原本猜测的那种他经常听的靡靡之音,也不是军营之中类似[梅花落]一或者盛世豪情。这笛声清丽委婉,曲折有致,让我思绪中构织成了一幅朦胧而缥缈的江南烟雨图“只在浮云最深处,试凭弦管一吹开”
我听得愣了,直到一曲终了。这才回过神来。不过似乎很希望他能再吹一遍。因为这实在是听觉上的极大享受。
“怎么样,如何?”多铎放下笛子,笑悠悠地问道。
“想不到,想不到,你一个马背上长大的人居然会吹这般细腻温婉,极具江南风情的曲子。”我感叹道。
“那你觉得我这样地人应该吹什么样地曲子呢?”
我想了想,却不知道该如何表述才恰当。于是直接搬出一首古诗来:“i梅花何处落,风吹一夜满关山’这类地曲调吧!”
他若有所思了一阵
而点点头“这也不难,我再给你吹一首风格不同的合不合意。”
很快。一阵悠扬辽阔。却又不失细腻优美的曲子响起。有别于一般类型的曲子,这一首一开头就是极为高亢嘹亮的,带着浓浓的草原风情。让人恍如一下子就置身于苍茫辽阔的草原,看到一座座白色地毡房,如同圣洁的白莲花开放在绿野上,还有那成群的牛羊,马背上尽情追逐的姑娘小伙们,湛蓝的天空,浓郁的奶茶芳香
奇怪,这曲调怎么如此熟悉?我的脸色渐渐变了,这不是那首[敖包相会]吗?记得好像这首歌还是二十世纪五十年代的一部老电影:<<曲,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出现在这个时候,这是怎么回事?莫非禁不住地,我地双手开始颤抖,心头狂跳,已经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最后一抹滑音,像极了马头琴的弦声,他微笑着终结了这支曲子,然后放下笛子。
“你,你是从哪里学到这支曲子的?”我居然结巴起来,连这么简单地一句话都说不通畅。
多铎看到我如此神色,不由愣了,他一脸诧异的表情:“怎么,嫂子难道不记得了,你不是曾经教我哥哥学会了这首曲子吗?他还很炫耀似地唱给我听,我觉得非常好听,于是吩咐乐师记录下来整理成谱,既有笛子的也有马头琴的,只可惜我现在没有马头琴,否则效果还要好。”
我白白激动了一场,那个对于多铎是否是刘郁穿过来的疑问尽管这些年来已经渐渐淡却,不过方才他的这首[敖包相会]又在瞬间点燃了我的希望,然而结果是极其令人失望的,他真的不是。他还是他,一个货真价实的豫亲王,努尔哈赤的第十五个儿子,不论躯壳还是灵魂都属于这个游猎民族的男人。
看到我垂头丧气的模样,多铎怎么也想不明白我为什么前后反差会如此之大“你到底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我只不过好奇,以为你不知道这支曲子,却忘记了自己曾经给你哥哥唱过。”我黯然一笑“还有,我想不到你们兄弟两个对于音律也颇有天赋和悟性啊!能够演绎到如此韵味,也着实难得了。”
多铎尽管对于我的解释并不满意,仍然狐疑,然而他却并没有追问“呵呵,这样才好,如果我没有生在帝王之家,倒也算有一技之长,好歹能混碗饭吃。”
“你哥哥的志向就是在草原上打猎牧羊,你呢,就是充当乐师。你们哥俩啊,可真有出息
多铎一时得意,给我透露了一个小秘密“你不知道吧,其实我哥也很擅长吹笛,他喜欢的就是你说的那种[杨柳怨]、[梅花落]之类的曲子。我们每次一道出征时,晚上宿营,偶尔能听到他的帐里传出这样的笛声。”
我这下也确实讶异了。尽管府上确实也有各种各样的笛子,但多尔从来不摆弄,我还以为他是为了附庸风雅,纯粹收集来当摆设罢了。想不到,他竟然深藏不露啊!“怎么可能,他怎么从来没有在家里吹过?”
“那就不知道了,大概他不希望一些借笛声来表达抒发的心绪被你们女人听到吧?啊,累了,我该歇歇了。”说着,多铎就仰面躺了下来。
我侧脸凝望了他一阵,忽然说道:“我真怀疑你是不是王爷的同胞兄弟,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像的地方,不但相貌,还有性情,一点也不像听说你长得和太祖爷没有一点相似的地方,莫非”
多铎丝毫不以为意,我就是摸准了他这种脾气,所以才故意开这个玩笑的。他用揶揄的眼神看着我“说不定我就是个捡来的野孩子,跟你一样。”
“跟我?”我一愣。
“我横看竖看也没瞧出你有哪点像朝鲜人,朝鲜就算再博学的人也没有几个如你这般精通汉学的吧?还有你的性格作为,和柔弱矮小的朝鲜女人根本就是八杆子也打不着,你莫非也是被捡来的野孩子?”
我释然大笑“哈哈哈也许真的是吧,那这么说来,咱们也真的算是物以类聚,同是天涯沦落人了!”
我们一直谈笑到很晚,直到明月西沉,他才渐渐发出了鼾声。望着熟睡中的多铎,我的心头不知不觉间竟然涌上一股温馨的暖意,我本应该为了盛京方面的严峻形势和东青的安危而愁眉不展,忧心忡忡的,然而今晚却大大地改善了心情,暂时忘却了那些乱麻般的忧虑。现在想想,总算明白他的表现为何与以前大相径庭了,原来他是处心积虑地为了逗我开心的呀,亏我先前还那么误会他。其实,不论他对别人如何,总之对于我这样的亲人,还是善良而真挚的。
很难将眼前这个乐观风趣,性格中甚至带着几分可爱的男人和历史上那位杀人如麻的冷血屠夫联系起来,莫非人真的是个矛盾的复合体?不过话又说回来,多尔衮那个杀伐决断,叱咤风云的雄杰,在我和孩子面前还不是个温情脉脉的丈夫和父亲?也难怪自古以来,那些勇武强悍的男人们往往能够得到美丽女子的倾心爱慕,甚至是至死不渝的生死相随,看来这些男人还是具有吸引女人的丰厚资本和独特魅力啊!
第二日,夜半时分,我们终于抵达了山海关下,负责守卫山海关的颖郡王阿达礼早已敞开城门迎候。他应该是在两三个时辰前接到我送去的急报,所以才有所准备,不需耗费唇舌周折的。
等到身后的大军全部入了西罗城,我和多铎这才在阿达礼的亲自引领下,进入了山海卫城。故地重游,一路所见,已经与三个月前大相径庭了,此时的山海关在驻防于此的他们的督促修葺下,已经恢复了固若金汤的雄浑面貌,原本几乎千疮百孔的炮弹痕迹已经消失无踪。
我由衷感叹道:“颖郡王果然是年轻才俊,治军有方,才数月不见,这里的面貌已经焕然一新,的确辛苦了,倘若王上能亲自到此巡视,必然对你大加褒奖啊!”“哪里哪里,福晋这不是说客套话了吗?如今我大清即将建都燕京,这关里关外,按照王上的话说,就是‘从此满汉一家,雄关变通途’,想来也用不着如何重兵卫戍了。估计过不了多久,我就得领着正红旗的下属去南方打仗去了。”阿达礼爽朗地笑着,接着望了望多铎“只恐怕到时候十五叔祖要骂我存心去与他争功,把我一脚踹回来!”
第七卷 夺宫惊变 第三十六节 希望与失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