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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办?只有一句哥特市的西北方为线索,根本是大海捞针!”银凌海摊开市内地图,焦急的研究着。
有什么方法可以阻止凶手再次行凶?对了,打电话给莫叔,叫他加强那一带的警力,加派巡逻车巡逻,加设路障,这样可能令凶手投鼠忌器不!范围太大了,而且最大的问题是,我要怎么向莫叔解释说明?
“要冷静,办案时用你的脑,不是你的心。”莫凡的话忽然浮现。
“是的,我要冷静下来。”银凌海忙深呼吸几次,把冰凉的空气吸进肺中。
“凶手前几次行凶的地点均不同,可见其活动范围极广”银凌海思索着,同时拿出图钉把凶案地点逐一标示。
“我想想,第一宗凶案发生在中央公园,第二宗在上城区,第三宗在城东,凶案地点没有共通点,彼此相距又远,而且分布等等”
一道灵光在银凌海脑中,一个老是在凶案现场出现的符号倏地浮现。
“五芒星凶案地点相距甚远没重复地区”银凌海拿出一把直尺,量度各地点之间的距离,果然地点间的距离相当接近,接下来他以线条将其连贯起来。
一、二、三、四,四个地点,刚好可以形成一颗尚未完成的反向五芒星图案。
“是的,还要第五笔,图案才可能完成,但最后一个的地点在哪儿?”
嗯,根据距离和五芒星形状推断,地点是:韦氏废纸处理工厂。
夜。漆黑的天际有如锅底,大雨再次降临哥特市。
银凌海静静地坐在车内,眼盯着不远处的废纸处理工厂大门。入夜后的重工业地区安静一如死海。探员想起自己在电话上与莫凡间的对话,他说了凶案将会发生的地点和自己的推理,可是对方的反应却相当冷漠。
“阿海,别忘了你现在被暂时停职,还是趁此机会好好的休息一下吧。”
“但莫叔,有人将要在今夜被杀啊!”“你凭什么如此肯定凶手会在今夜行凶?谁告诉你的?”
“这个”
“我知道你对案子热心好了,我们接到情报,有重要的行动,要挂线了。”
“等等,莫叔”
“卡。”莫凡挂了线,银凌海曾不死心的再拨了几遍,但均已转往留言信箱,他知道警方有重要行动前夕,有关的警务人员均要关上行动电话,以免有泄露情报之嫌。
可恶,没有办法了吗?我难道明知道有人会被杀害,自己却袖手旁观吗?不
假如,假如凶手成功杀死了第五个人,完成了那五芒星图案,他会怎样?会否就此停止杀戮?银凌海在寂静中忍不住想,还有,自己的猜想有错吗?凶手真的会出现?其实凶案地点可以用线连结成任何形状,觉得像是五芒星图案可能只是先入为主银凌海越忖度就越觉得自己的主意荒唐。
引擎的声音倏地传来,打断了他对自己的质疑。一辆残旧的厢型车缓缓驶到工厂大门外,车窗摇下,驾驶探出头来和警卫说话。对方是个男性,身旁的助手席坐着另一人,像是一名女子。
探员同时也看到警卫一脸大惑不解的样子,他摇摇头,低下头来和对方说话,接着他突然皱起眉头,手猛然挥动,像是要驱赶蚊子之类的昆虫般,没多久他又站直身子,没再说话,转身打开了大门,车子缓缓驶入。
这是怎么一回事?考虑了一会后,银凌海来到大门的警卫亭前,马上吓了一跳。
警卫呆站在亭中,像是没发觉银凌海的出现般,一脸呆滞,眼神涣散。口沬从嘴角缓缓滴下,几只飞蛾伏在他的脸上和身上,一动不动。
“是,开门,我明白了,开门。”警卫重复着这句话,样子就像服了某些药物般。
“喂,你怎么了,醒来!醒来!”银凌海摇摇警卫,但对方毫无反应。
本来静伏在日光灯及警卫身上的数十只飞蛾,忽然拍拍翅膀,往银凌海脸上飞去。
银凌海打了几个喷嚏,挥挥手,意欲赶跑它们,岂知飞近的几只突然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其它则如逃命似的拼命拍翅飞走。
银凌海抓抓头,又探了警卫鼻息及脉搏,判断其没有生命危险后,忙跑往工厂。
工厂寂静如陵墓,像一个金属怪兽的胃,灯光若有若无。
孤身的探员面对整场黑暗,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集中精神,正要打开手电筒之际,四周的景物倏地变得明亮起来,本来只有轮廓的东西,现在变得清晰可见。
“什么?”银凌海一惊,景物又变得暗淡下来“是我自己?”
“呼。”银凌海再次深呼吸,像刚才般集中精神,四周的景物又再次变亮。
“老天,夜视能力?我真的变成怪物了。”耳中倏地传来低沉连续像是诵经般的声音,银凌海随着声音的方向前进,没多久即发现不远处,堆放机械器材的空间传来闪烁不定的光芒,他忙放轻脚步,躲在一堆瓦通纸后面,探头看去。
一名男人站在不远处,他穿着普通的运动套装,手中拿着一把似是匕首的利器,地上则躺着一个女人,她呆望着眼前锐利的刀锋,双眼虽然睁得老大,但眼神却没有聚焦,一丝口沬从笑着的唇边淌下。
男人忽地吐出几个高亢的音节,再把刀子高举过头,正要往下刺去。
银凌海马上从藏身处现身,高叫:“住手!”
男人的动作猛然顿住,他瞪着银凌海冷冷道:“谁?”
“哥特市警察!”银凌海大喝道:“马上放下武器!”
“你是什么人?为何能无视我的结界闯进来?”
“别给我那么多废话,马上放下武器!”
“总是有人阻碍我”男人低头喃喃道,复抬头看着对方,神色无奈道:“警察先生,很抱歉,但我真的要完成仪式,这比我的生命更重要,任何人都不能阻止我!”
说罢,男人重复吟着某几句句子,声音带着某种奇异的节奏,黑暗中倏地出现一群飞蛾,向银凌海脸上撞来。
“可恶,这什么”银凌海忙伸手拨开眼前的昆虫,在他视线受阻同时,男人声调一变,旋律、节奏急促起来,几个用作裁切纸张的机器凌空浮起,猛地向他撞去。
银凌海狼狈地就地一滚,机器在空中互相撞击,发出轰然巨响。
吃惊的银凌海刚想站起,男子已冲向探员,刀锋在半空划出一道圆弧向他斩来。
两道枪声响起,正要扑向银凌海的男人倒在地上,胸部及小腹位置的衣服逐渐变红。银凌海持枪小心接近倒在地上的男人,对方血流如泉,肺部拚命吸入氧气,血则从其背后渗到地上。
“你振作点,我现在马上叫救护车,”银凌海忙半跪下来,掏出身上的手帕,按在男人的伤口上。
“警警察先生你为什么要救我”
“我是警察,不是杀手。在你接受法律制裁之前,我不会让你死的。”银凌海边替对方作简单的急救,边掏出行动电话。
“你真是一个好人,我很抱歉”男人的声音逐渐微弱。
“喂,你振作一点”
“骗了你。”银凌海背后突然传来男人的声音,他还未会意,胸口忽然一紧。
他下意识低头一看,一截尖锐的金属自胸部近心脏处冒出,刺穿了衣服。
“谁?”抱着这个疑问,银凌海半转过头来,竟然看到一个和男人一模一样的人,对方在自己背后,手中的匕首正插在自己的背部“怎可能?”
同一时间,倒在地上的男人身体出现无数裂痕,龟裂迅速蔓延全身,然后躯体倏地粉碎,碎片一片片飘往空中,又融化扭曲,变成一只只的飞蛾。
“这是幻觉。”男人彷佛在道歉的说道。只不过是短短十多分钟,他整个人看来像风干的柿子般,比起刚才似是又老了十多年。他先叹了口气,复以沙哑疲倦的声音道:“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绝不会杀半个人,但很抱歉,有些事情我是非做不可。”
银凌海无力的背朝天倒在地上,浑身脱力,连不忿的怒吼声也只能在喉咙中打转。
“警察先生,我很抱歉,但仪式还没完成,而你又看到我的脸,留你活口只会阻碍我的行动,我不得不如此,我真的非常非常抱歉。”
男人又叹了口气,猛地从银凌海背上拔出刀子。但探员体内的血液没有因压力改变而大量涌出,反之只随刀身造成的伤口往外冒,在同一位置形成一把鲜红色,如果冻状的刀子,男人拔刀的动作就如替刀子脱皮般。
“很痛苦吗?很抱歉,警察先生。不过请放心,因为你的善心,我会尽快结束你的痛苦。”男人再高举刀子,瞄准探员的脖子挥落。
“砰!”“砰!”两道连续的枪声响起,男人的身体像是被一个隐形的巨手往后推,他后退了两步,摸摸自己的胸口及小腹,看着子弹造成的创口及流出的鲜血,一脸不相信的样子,接着再颓然倒地。
“怎么一回事又又是幻觉?”倒在地上,动弹不得的银凌海心忖。
脚步声自远而近,有人来到银凌海身旁,握起他的手,莫凡熟悉的声音同时传来:“老天,阿海,你不要有事,不要有事,撑着,儿子,撑着,救护车很快会到。”
“莫叔”
“行动结束后我放心不下,跑来这儿看看。老天,我为什么不相信你”一向冷静的莫凡急得语无伦次。焦急的探长半跪下来,双手紧握着银凌海的手,鲜血自其背上的果冻状刀身缓缓流出,受过急救训练的莫凡也一筹莫展。
银凌海只感到手脚逐渐冰冷麻木,疲惫感遍及全身,眼皮渐重。倏地一阵古怪不适感传来,就如闭上眼睛,尖锐的东西接触自己前额般,某种感觉告诉他,不适感来自于男人。
他躺下的位置刚好可以看到同样倒地的男人,对方嘴巴一开一合,发出阵阵几乎细不可闻的吟诵声,随着声音,射入体内的弹头自内而外,被某种力量推出伤口外,受伤流血的地方高速愈合。
同一时间,男人本来丝毫无损的右手前臂及上臂,赫然出现两个似是中弹的伤口。
虽然不知道男人在干什么,但肯定的是男人在尽力回复战斗力。
“不行,莫叔,后面,那男人,小心”银凌海向着背对男人的莫凡发出警告,可是浑身麻木的他连喉咙肌肉也不听使唤,焦急的探员张大了嘴巴,但只能发出一连串呻吟般的声音。
“没事的,孩子,没事的。”莫凡以为银凌海因痛苦而抽搐,遂紧握着他的手。
男人缓缓站起,血流如泉的右手倏地如遭快速脱水般干枯。
“不行,危险,后方,快逃。”银凌海拚命用眼色向莫凡示意,眼皮及全身却违反主人意志,倦意及疲惫感一波又一波袭来。
莫凡终察觉后方有异,回过头来。
“不可以,我不可以昏倒,莫叔很危险,我”
眼皮坚持它的重量,银凌海闭上双目,意识逐渐远去。
那是三人一起到某个海岸渡假的时候。
当时是夏天,天气热得彷佛连柏油路也要融化,十岁的银凌海和莫凡来到海边嬉水。第一次来到海边的他被石滩上的螃蟹等小生物吸引着视线,好半晌,年幼的银凌海转头看看自己的养父,发现对方正弯下腰来。
在其脚下是一处因石头凹陷造成的小池塘,一尾小鱼被困在池中,看样子是被大浪冲到此处的,鱼儿在水分逐渐被蒸发的小池中辛苦挣扎着,而莫凡小心翼翼以双手抓住鱼儿,接着把它放回海水中。
“莫叔,你在干什么?”
“我让这尾鱼回到大海中。”
“只是小小一尾鱼罢了,有什么所谓?而且搞不好它转眼又会被浪冲回岸上呢。”银凌海指指四周岩石上不少被晒干的鱼类尸体续道:“莫叔,这样根本没意义嘛。”
“有的,孩子,对那尾鱼有意义。你说得对,它可能又会被冲上岸,但也有可能返回大海中,我不知道。但只要我看到,就不能视而不见。”
“我不明白。”
“听好了,阿海。”莫凡抱起疼爱的养子,让他坐在自己的肩上,二人看着远方的海洋,老探长续道:“越大的力量,就带来越大的责任,我们只要力所能及,都要尽力帮助别人,保护重视的事物。”
“什么是重视的事物?”
“这个每个人的选择都不同,可能是他们重视的价值,爱你的人,你喜欢的人等等,这要由你自己决定,但有一点不可忘记。”
“是什么?”
“一旦你决定了,某事或是某人是重要的,是值得你保护的,就绝不可以轻易放弃,你要记着,阿海。”
“嗯,我答应你。”
“吃饭了。”康薇尔从远处向二人喊道。
阿海,不要轻易放弃。
是的,我答应过的,绝对不可以放弃,我、绝、不、会、就、这、样、放、弃!
倒在地上的银凌海双目猛然挣开,大吼一声,果冻般的血刃从内至外迫射而出。
“啪!”古怪的武器掉落地上,如融化般变回一摊血水,心脏中刀处开始愈合。
“这是”银凌海摇摇头,记忆开始逐渐回复。对了,莫叔!
“阿海阿海”微弱的呻吟传来,银凌海定过神,发现一个人影躺在不远处。他跌跌撞撞的赶过去,眼前竟是血迹斑斑的莫凡,他持枪的右手被斩断,身上有多处深可见骨的斩痕,要命的一刀在喉咙,鲜血自断口不住涌出。
银凌海跌坐在地上,好一会才期期艾艾的道:“莫叔我我马上叫人来帮忙你不会有事的”他刚要站起,本已气若游丝的莫凡忽然用力紧握养子的手。
“对不起莫叔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
莫凡静静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嘴边缓缓露出一个笑容。阵阵血红色的泡沫自喉咙破开处涌出,银凌海知道那是因为伤口的血液流进气管内,莫凡正努力想说点什么。
“莫叔”
莫凡的眼神忽然回复神采,整个人重新恢复力气,用双手紧握着银凌海的手。
“我、为、你、自、豪,我、的、儿、子。”莫凡流淌着鲜血的嘴唇微微开合着,被切开的气管没能发出任何声音,但一字一句,银凌海却听得一清二楚。
然后莫凡的身子抖了一下,双手失去力气。他的脸上仍挂着那个自豪、甚至带点炫耀味道的笑容,含笑而逝。银凌海的饮泣声响遍整个寂静的空间。
墓园上方的天空都被乌云覆盖,雨丝点点,有如来自天国的眼泪。覆盖上国旗的棺木缓缓前进,出席葬礼的人皆穿上黑西装或黑色洋装,加上灰沉沉的天空,整个世界彷佛只剩下黑灰二色。警队的风笛手吹出哀乐,棺木被抬到挖好的墓穴前。
“立正!”
众人全体肃立。
“敬礼!”
场内所有警队同僚同时立正敬礼。
棺木在乐声中放到墓穴中,家属及亲友逐一把花撒到棺木上。
莫凡,哥特市凶杀及严重罪行组组长,终于得到永久的休息。
银凌海冷眼看着这一切,整件事像是场闹剧,从救护员及警方赶来、医院中康薇尔悲痛欲绝的表情、力高等同僚赶来、岱莉雅拥抱着自己,发生的所有事、所有东西及所有人,就如协力办一场葬礼的家家酒般,而银凌海,就是唯一没参加的那一个。
他知道自己的内心在泣号,但心中另一个自己却拒绝承认这个事实,这个自己不愿听、不愿看,也不愿哭,只是敌意而冷漠地看着周遭的一切,以及一个名叫银凌海的人在悲呜。当悲伤到达极限的时候,人会麻木,或是因为麻木以避免悲伤到达极限?
你哭个什么劲呀?无聊!好了,莫叔,别理那群傻子,站起来,我们一起去唐人街吃饭,吃你最喜欢的麻婆豆腐,好不?
泪水和着雨水沿银凌海的脸颊缓缓流下。“对不起,莫叔,一切都是我的错”
在梦中,那个家伙又出现了。又是那种低呻声,又是那道发出猩红光芒的眼睛,又是那道半带诱惑半带胁迫的声音。来,顺从心中的**吧
闭嘴,我不要听,给我闭嘴!
声音倏地变成莫凡的声线,黑暗聚集成形,现出他的样子,颤抖着的嘴巴吐出痛苦的呼喊。阿海,我很痛苦,给我血,快点,谁都行,给我鲜血
“不!”银凌海发出惨叫,倏地有人抓着其手臂。探员立时如触电般摔开对方,这才发现是被吓坏了的岱莉雅。
“对不起,我我看到你满头大汗又大叫什么不要”
从沙发上坐直身子的他摇摇头,终于想起自己原来在家中,而身旁茶几上的空酒瓶及啤酒易拉罐,提醒了自己喝醉的事实。探员喘了几口气,自己体内那种焦躁及饥饿感愈来愈强烈,内心彷佛有头嗜血的野兽,窥准每一个机会,随时破体而出。
“你在干什么?”银凌海看着女友背影问道。
“家中放些鲜花会令心情变好的,”岱莉雅正把一束红罂粟花放到花瓶中,道:“店主知道这是我的生日花,向来给我八折呢。”
“别乱碰我的”银凌海站起来,却一个踉跄,倒在地上。
岱莉雅忙上前扶着银凌海道:“亲爱的,别怕,我在这儿”
银凌海抱紧岱莉雅,温柔的她也回拥着痛苦的探员。从对方身体传来的体温彷佛能驱赶任何冰冷及痛苦。然后,岱莉雅雪白的脖子映现在银凌海的视网膜上。
很白,很漂亮,嗯,咬感一定很好,红红的血从白白的肉流出
银凌海不自觉张开嘴巴,犬齿倏地暴长,正要往岱莉雅的颈动脉咬去不行!
警探猛然粗暴地把岱莉雅推开,掩着嘴巴站起,复又再后退数步。
“阿海,你怎么了?”岱莉雅诧异地问道。
“我我”银凌海的声音从被手掩盖着的嘴巴中冒出,声线低沉,有如野兽垂死咆哮。
“你是不是不舒服?”岱莉雅向银凌海走去。
“别过来!”
“什么?”
“出去!给我出去!”银凌海拚命压抑心底上涌的杀戮冲动,暴躁的大喝道。
“我”
“你听不懂人话吗?我叫你滚出去啊!滚出去!”
门砰一声关上,这是岱莉雅首次离开银凌海的家时没有说再见。
夜,旧城区东区,市内有名的红灯区及酒吧集中地。
银凌海躺在某条小胡同内,皱巴巴的西服上尽是酒精及呕吐物的气味,他却毫不在意,拿起手中的酒瓶,把褐色液体灌进嘴内。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远处传来一道叫喊声“抢劫啊!有人抢了我的手提包啊!”紧接着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两名青年急忙地转进银凌海身在的小胡同,却没留意躺在地上的探员,领先的青年一个踉跄,顿时与其同党变作滚地葫芦。
“狗入的!”青年狼狈地爬起来怒道:“你这死酒鬼敢挡我的路”
“大哥,算了吧,我们快溜!”青年的同伴道。
“ok啊!等等!”青年忽然高喊道。
“怎么了,大哥?”
“我认得这家伙,就是我对你说的那个,那天追着我足足五条街的神经病条子。”
青年原来竟是当日银凌海追捕的抢匪。
“条子不好惹的,大哥。”
“哈,你这家伙真是没种,看他醉得连自己姓什么也忘了!”说罢青年蹲下身来,搜搜银凌海的身子,从他怀中掏出皮夹,把内里的钱塞进自己的裤袋中,复嘲弄的道:“今天这条子没带家伙呢,我看看,连警章也没有,你是休假还是被踢出警队了?”
“大哥,别玩了好不好?”
“你这没卵蛋的东西闭嘴!”青年得势不饶人,掴了银凌海几个耳光神气道:“我那天不是说过了吗?你是在自讨苦吃,瞧瞧我,付点钱请个好律师,再在法官面前说几句我很后悔之类的话,现在还不是一条好汉?傻子,你所做的一切都是没意义的!”
银凌海嘴巴轻微的上下开合,发出如蚊蚋的声音:“你说说得对”
“哇哈哈,你这家伙很会说话啊。”青年哈哈大笑,同时狠狠向银凌海的小腹打了数拳,探员登时痛得弯下了腰。
“大哥!”
“好吧好吧,也玩得差不多了,”刚想离开的青年忽地顿住,脸上露出恶作剧的表情,道:“先不忙着,我有个好主意。”
“大哥?你不会是想干掉他吧?”
“笨,杀掉这个死醉鬼有什么意思?要弄就要弄些特别的。”说罢,青年站在倒在地上的银凌海前方,把裤子的拉炼拉下。
“天啊,大哥你想”
“看什么,没看过人撒尿吗?”
带着阿摩尼亚气味的澄黄液体洒落在银凌海头上。
一瓢水猛然拨到银凌海脸上。
银凌海挣扎了一下,咳了数声,擦擦双目,眼前出现一道模糊的身影。
“喂,笨驴!”声音带着女性的高亢,语气冷静而坚定。
“是雯妮莎,怎么啦,你又出现在我的梦中啦?”
“第一,这不是梦。第二,要尊称我作雯妮莎师父或是“师父”我何时容许你直接称呼我了,即使在梦中也不行!”
“好吧,雯妮莎师父”银凌海睁开眼睛,总算看到眼前拿着一瓶蒸馏水的少女,他喘息了一会道:“有何贵干?”
“没什么,只是瞧你没挂掉,来看看而已。你查案查得怎么样了,大侦探?”
“案件?”银凌海忽然失控般大笑起来,笑得泪水直流,嘴巴咕噜着杂乱的词句。
“唔。”雯妮莎皱了皱眉,轻轻踏前,猛地掀起银凌海的衣领,头抵在他额前。
“干干什么”
“闭嘴,你很臭耶,闭上眼睛,回想我们分手后所发生的事。”
“我想忘也忘不了”发出嘲弄笑声的银凌海倏地顿住,身体传来一种古怪的感觉,就如一只冰冷的手在翻找自己的内脏般。
下一瞬间,过去发生的种种事情,从在废纸工厂埋伏、和凶手搏斗、莫凡的死、葬礼及稍早差点想袭击岱莉雅等回忆,在脑海中鲜活地闪过,自己就如被绑在椅子上,被迫重复观看名叫银凌海的人的痛苦回忆。“放开我!”
良久,雯妮莎一把放开银凌海,警探软瘫在地,雯妮莎又思忖了一会喃喃道:“想不到这家伙连“伤员转移”也懂,幸好没和他正面冲突,不过他真的不要命了”
“混帐!你刚才干了什么?”银凌海好不容易站起来,怒道。
“身为师父的看看弟子的记忆而已,有什么大不了?”雯妮莎不以为然的道:“不过你那莫叔死得真冤啊。”
“你竟敢这样说!如果不是你”雯妮莎毫不费力地把银凌海推到墙边怒叱道:“我?别像个三岁小孩般推卸责任,身为上辈,我没警告过你吗?我没说你们之间实力悬殊,说你去只是送死而已吗?”
“”“是谁坚持什么鬼正义?什么无辜者的生命?即使单枪匹马也要去阻止凶手?”
“”“小鬼,一切都是你自己选择,你要学懂为自己作的决定负责。”
银凌海垂下头来,好一会才道:“是的,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自己的错。我为了什么正义、什么保护无辜,害得罗塞朵躺在医院昏迷不醒,害得自己成了怪物,更害死莫叔,我这自以为是的混蛋老是想做正确的事,但永远得出错误的结果”
雯妮莎叹了口气,道:“那么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打算?”
“是的,你想为你的养父莫凡报仇,追捕那个凶手吗?我还感觉到他那魔力的波动,而且这次奇怪地遍及全市,故我猜他的仪式尚未完成,他很可能还要再杀人,你还想要阻止他吗?”
银凌海思忖了一会,带着自暴自弃的口吻道:“就算拘捕了他又怎样?死去的人会复活吗?莫叔会复活吗?这案件由其它同僚去查就可以,我已经受够了!”
“那么,和我一起到属于吸血鬼的地方吧。”雯妮莎的语气温和下来:“你试过失控,差点杀掉你的女朋友吧?那么就该明白自己不再属于普通人的世界。”
银凌海首次认真考虑雯妮莎的建议。
“我的伤还没痊愈,要再“沉息”约一两天,你就趁此机会好好想清楚吧。”
“沉息?”
“就是躲进土中让身体完全静止算了,以后我再教你,假如你决定跟随我的话。”
“”雯妮莎说罢,正要转身之际,忽又回过头来道:“小鬼,还有一件事。”
“嗯?”
“我你莫叔的事,我感到很遗憾。”
翌日早上。
“铃铃铃铃铃铃”行动电话的铃声拚老命地尖叫,把因为宿醉而头痛欲裂的银凌海吵醒。
银凌海勉强从床上爬起来,好一会才找到被随意丢到沙发垫子下的行动电话,一向电话不离身的自己,在昨晚竟然把行动电话留在家中。算了,现在什么也没所谓
银凌海揭开电话护盖,屏幕上显示了十多个未接来电,他粗略看了一下,都分别来自力高及沃尔夫,而此刻的来电则是沃尔夫的。
“喂,我是银凌海。”
“银探员?老天,终于找到你了,你简直比传说中的挪亚方舟还要难找。”另一端传来老教授兴奋的声音。
“有什么事吗?”银凌海没好气道,不论沃尔夫找到什么,此刻他已失去兴致。
“那些五芒星图案上的文字,我已解读了大半,虽然还有少许文法的细节,不过意思都很明晰,就是施术者以女子作祭品,以求换取某人的灵魂回到现世”
“嗯嗯,”银凌海打断道:“教授,很有意思,不过我现在不想谈这个”
“还有还有,”沃尔夫兴奋的道,完全没理会银凌海的反应:“根据我的解读,那些祭品原来都有某个共通点,我再翻查报纸上有关被害者资料的报导,更肯定了我的假设,你猜是什么?”
“我不想猜,教授,你打电话给警方吧,我已经不想再理会这宗凶杀案了。”
“是出生日期,”沃尔夫真的完全无视银凌海的回应,彷佛在演讲似的续道:“她们的生日不约而同都是所谓的“魔力之日”什么是魔力之日呢?这些日子被相信是特别的,具有魔力的,被称为“巫历节日”又或是“女巫日”
“当时的巫师认为力量会在这些日子发挥到极致,通常他们会于这些日子举行集会。总共有八个,分别是:12月20日冬至(yule)、月5日圣烛节(candlemas)、月22日播种节(eostre)、月30日五月节前夕(beltane)、月21日仲夏节(midsummer)、8月1日收获节(lammas)、9月20日丰收节(harvistide)、10月31日万圣节(samhain),还有,我以为”
银凌海没好气地打算挂上电话,倏地整个身子僵住,本来心灰意冷的警探忽然想起一些东西,相当重要的东西,令他整条脊骨如泡在冰水,寒意直卷全身。
他命令自己冷静下来,但身子像是跟他开玩笑的颤抖着,声音断断续续从话筒中传到老教授那一边:“等等,教授,刚才说的名单,你说有八月一日?”
“是啊,是八月一日,收获节。”
老天,想起来了,那是岱莉雅的生日然后银凌海想起力高打来的十多个电话。
银凌海以车子所能达到的最高速度,迅速来到岱莉雅住的公寓,倏地心中一凉,公寓正门处已设了封锁线,而且聚集了一大票警察及鉴识组人员。
站在外的力高远远看到银凌海的车子,挥手示意巡警让其进来。
“阿高,到底”
“冷静点,阿海,你冷静点听我说,”力高收起一贯的笑脸,忙不迭的道:“没有发现尸体,也没有血迹,不是最糟的情况。”
是啊,还只是第二糟的,银凌海低头掩脸,像头中箭倒地的兔子般呻吟道:“现场很整齐,只发现有飞蛾的尸体,对不?”
“是的”
“老天!”
“你听我说!你听我说!”力高扯着银凌海的领子道:“岱莉雅现在只是失踪了,我们还有时间,还可以及时逮到那家伙”
“”“振作点!兄弟,我所认识的银凌海是不会就此放弃的!”
“是啊,还没有发现岱莉雅的尸不!她不会有事的!我一定可以救回她的!”银凌海猛地大力拍击自己的脸颊,深吸一口气道:“阿高,发现的经过是怎样的?”
“我们向附近的邻居简单的问过话,最后有人看到她是在昨天黄昏,当时她的样子像是很不高兴。稍后有人从走廊经过,发现门半开着,敲门和按门铃也没响应后,以为有人闯空门于是报警,到场的同僚发现地上有数十只死掉的飞蛾,连忙通知我们。”
“银探员,我想请问你为什么会在这儿?”一道冷漠的声音忽地打断了力高的话,二人回头,站在他们身后的是一名中年白人,五官俊俏,但一双眼睛却又细又长,他就是凶杀及严重罪行组的副队长,尼考尔。
因其外貌特征及行事风格,同僚背后都叫他“毒蛇”现在由他暂代莫凡的职务。
“啊,队长!”二人下意识地站直身子。
“为什么一个被停职的警员可以在这里问东问西的,谁来回答我这个问题好吗?”
“这个,队长,岱莉雅是我的女朋友啊。”银凌海慌忙解释道。
“我知道,但这个不是理由。”
“队长,但我”
“银探员,你别忘了你还在被停职中,我怎么可以让你参与调查?”
“队长,请你让我暂时复职。”
“不行,你和杰比间的“冲突”还在内部调查中,我没法答应你的请求。”
“队长!”
“而且我看过你之前作的笔录,什么飞蛾、什么操纵幻觉,又或什么神秘少女,令我很怀疑你的精神状态。”
“队长,那些都是真队长,我求求你吧!”
“就算退一万步来说,我无视警队纪律让你参与调查,但以你的精神状况,我不肯定你会搞出什么事情来,对你和疑凶都很危险。”
“老天,队长,难道你以为我疯了吗?”
“我只是认为你的精神状况暂时不适合执勤。”
银凌海身旁的力高默然,脸上却不自觉露出同意尼考尔观点的表情。
“就这样决定,力高探员,带这位平民出去。”
“队长!”
“马上。”
银凌海无奈地转身,背后忽传来尼考尔的声音,话语间难得透出半丝温和道:“放心吧,阿海,我们会拚尽老命救追查,岱莉雅一定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