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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弹弦子琴的比儿(上)补更5
晚风果真刮得越来越大,越来越乱。书房里生起两个大炭盆,红旺旺的火将北边的寒气驱除了些。
齐粟娘愣愣听着窗外风声中夹杂的弦子琴声,半晌方回过神来。她低头小心拆去了一条微乱的针脚儿,慢慢地叹了口气。
桌上的烛火直直地向上窜着,后院里的弦子琴声时断时续地传入书房中。
陈演放下手中的河图,从书桌上抬起头来,侧耳听了一会,亦叹了口气,犹豫半会“粟娘,比儿和翁白的亲事咱们就不要管了罢”
齐粟娘摇了摇头“这会儿不是我要拦着,你那时节是没见着比儿的脸白成什么样。翁白站在那儿看着她,吓得说不出来话来。这孩子还是小了些,不知道自己替自己的事儿拿主意”
“宋清指着他传宗接代。免不。了急了些。再说,一个在天津,一个在扬州,谁知道还能撞到一块儿来?你让他怎么替自己拿主意?我看着,两边儿都是有意,比儿现下虽是难过,过一阵儿便也好了。”
齐粟娘面带神伤“当初在京城的。时候,我原不该拦着的这样也不会插进这档子事了”
陈演连忙站起,走到她身边安。慰道:“那会儿,谁能说得准翁白?怕是宋清都把不稳,任是个替比儿着想的都会挡着。”风声夹杂的弦子琴声嘶哑着,似有呜咽之声,陈演摇头道:“进了咱们家这些年,我竟不知道她会弹弦子琴。她这样的性子,现下却弹出这样的琴声,怕不是好事儿。粟娘,你去给她排解排解罢。”
“干劝怕是没用”
齐粟娘走到左跨院里,方要去推比儿房门,又退回。了院里。她缩着脖子,笼着袖,哆哆嗦嗦在又冷又黑的左跨院里来回走了七八回,终是想出了不叫比儿有空闲胡思乱想的法儿,两步并作三步向她房中而去。
陈演坐在书房里,隐约听得风声中传来粗糙干哑,。音不对阶的拨弦声,顿时一愣。他走到左跨院外,听得内里传来比儿哭笑不得的声音“奶奶应该是这样弹”
齐粟娘夜里让比儿教琴,白日便差着她做事,直。让她没闲功夫去烦恼这些。眼见着要过年,虽是天津年下风俗难免和扬州不一样,她也不管这些,照旧将高邮扫除、剪红、贴画、烧盆那一套儿使了出来。
漕宋府里连着。几日也没见着动静。齐粟娘虽是有些奇怪,但想着翁白孝顺宋清,那日里相看后,比儿没点头,这事儿没了下文,宋清也未必愿意义子娶个丫头。齐粟娘想到此处,叹了口气,翁白当初的出身虽低,拜入了宋家,不说宋清必是要替他捐官,偌大的直隶漕帮也是翁白继承,将来他的后院里,免不了也是三妻四妾的
齐粟娘看着比儿默默不言地干着活,想要去问她的打算,却又怕挑起她伤心,想要依着自己的心思,不理这门亲,比儿却不是她自个儿,当初她虽不喜欢齐强府里一个接一个的妾侍,乱成一团。但到底还是打算到陈家来做妾,图个安稳日子,成不成还得她自己拿主意。
齐粟娘寻思了半会,笑道:“我在南边就听说了,天津杨柳青的年画儿和江宁桃花坞的并称双绝。咱们现下是买不到南边的年画了。比儿、枝儿,你们坐车上街逛逛,买几张杨柳青的年画儿回来罢。”
比儿和枝儿自是应了,收拾了便要出门。
齐粟娘向枝儿递了一个眼色“套我的暖车去,若是外头街上没有合适的,就上杨柳青去看看,反正就在城外,离着码头也不太远。”
枝儿连忙应了,比儿福了一福领了着她出门而去。齐粟娘叹了口气,吩咐一旁的理儿“今儿不用准备你比儿姐姐和枝儿的午饭。”
理儿眨了半会眼,看着齐粟娘,悄悄道:“奶奶比儿姐姐心里的主意有时候比奶奶还大虽是路过码头怕也不会去见翁公子罢”
齐粟娘苦笑道:“我也明白,只是总不能让她这样自己闷着。若是她拿定主主意,给个话儿,不成便也罢了,若是要成,我还得替她筹划。”
到得午膳时分,陈演回了后宅。
“粟娘,翁白方才来给我磕头,求我给他说说好话儿。”陈演苦笑道:“我听说,他那日晚上站在码头上站了一宿,回家就求宋清,说要打发了那两个通房丫头。宋清先几日没应,现下怕是拧不过他了。要不,你劝劝比儿,翁白这样的不容易了。”
齐粟娘一面招呼理儿摆饭菜,一边无可奈何道:“她心里明镜儿似的,我都没话儿劝她,只看她自个儿想怎么样了。若是还中意翁白,我就让她风光嫁过去。若是不中意了,再慢慢寻个如意的,咱们家还差她一个人吃饭不成。”
陈演点了点头,坐了下来,和齐粟娘一面小声说话,一边用饭。
外头脚步声响,小连将一封信送了进来“奶奶,通州道台李夫人的信。”齐粟娘心中诧异“干娘的信?”
她把信打了开来,满满三页,齐粟娘匆匆看完,不由笑了出来“干娘倒也舍得,让干舅舅上查家做上门女婿。”转头看向小连“送信的人呢?召他进来。他是李府里的亲信人,不可怠慢了。”
小连恭声应了,退了下去。
陈演虽有些奇怪,取信看过也笑了出来“别家倒也罢了,查家和扬州程家一样,虽是盐商也是诗书传家。既是长房里没得儿子,只有一个独女,你那干舅舅入赘做女婿说不定还是件好事。”
正说话间,小连引着一个体面的管家走进了来。
齐粟娘见得送信来的是李明智身边的大管事李玳安,知晓李府里必是看重这事儿,细细问了一回。
“奴才不敢瞒干姑奶奶,我们家奶奶也让奴才把事儿说明白了。请干姑奶奶筹划一二。原是我们奶奶娘家老祖宗去逝,各房里为了分家产,闹得不成样子,什么乱子都出来了。舅老爷还小,我们奶奶虽是帮衬着,抵不住各房里多子多孙。虽不希罕这几个银钱,却也没得个把祖宗留下的家产全抛了的道理。正巧查家透了风,长房要招个上门女婿。我们奶奶往日也听说过这位小姐,只觉年岁容貌都是相配,是个好姻缘,就想着请姑奶奶去查家探问探问。”
陈演微微笑着“李夫人怕是果真看好,无论如何想让干舅爷得了这桩婚事。”
李玳安连忙磕了头“干姑老爷明见万里,这事儿原就是不蒸包子——蒸口气。还请干姑老爷看在干姑奶奶面上儿,多多费心。”
齐粟娘知晓李府里是想借着陈演的官位去向查府里说媒,只是直隶不同于扬州,天津卫在天子脚下,查府是北地巨商,与京城里的贵人们关系非浅,陈演如今虽是三品高官,也未必能说得下这门亲事。
齐粟娘想到此处,转头向陈演看去。陈演却向齐粟娘微微点了点头。
齐粟娘便笑道:“大管事下去歇会,我给干娘写封请安信,我这儿备着年下给干爹干娘的礼,大管事一并带了回去。”
李玳安大喜,连忙应了。齐粟娘见得小连将他领了出去,不由笑道:“陈大哥,干娘是打算借着查家的势,不叫人占去了家产?”
“多半如此。”陈演沉吟道:“李夫人家在德州是百年旺族,各房里不乏走官场中人。查家却是直隶鼎鼎大名的豪绅,京城里头盘根错节的关系不少,替女婿争家产的小事儿自然不是问题。”又笑道:“你干娘家的小舅爷刘和亭我见过,当初虽只有七八岁,却是一副聪明好模样,身世家资配得上查家小姐,查家和李家交情也算深,你只管去查家说便是。”
齐粟娘点了点头,陈演又笑道:“你放心,通永道可是近畿要地,道台虽是理不了军政,但京八旗中有四旗,还有绿营驻地都在通永道内,领军的多半是皇上的人,但年深日久的倒也难说,总要有个放心的人盯着动静。查家不会没眼色,看不出你干爹的圣眷好着呢。”
齐粟娘微一思索,也笑了起来“当初我听着干爹陛见后,升了官品儿,却仍是留任,就觉着多半得了皇上的青眼。”
两人说笑了一会,陈演便回了前衙理事。齐粟娘忙着做绣活。没多久,比儿和枝儿便回来了。
齐粟娘看着比儿将杨柳青的年画贴上了墙,悄悄儿拉着枝儿道:“怎么样,你比儿奶奶去码头了没?翁白在不在?”
枝儿亦是轻声道:“去的时候没在码头停,但回来的时候,翁公子看出了是河总府里的车,过来向奶奶请安,比儿姐姐没出声,我胡乱应了。他骑着马,远远跟着”
齐粟娘苦笑道:“必也是看出了车里坐的不是我。”
枝儿犹豫着道:“奶奶,奴婢看不出比儿姐姐的心思。”
齐粟娘叹了口气“去杨柳青的路也不只那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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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补更5,补更4我忘了写在标题上了。在外头跑,明天没时间写文。今天晚上努力再写一章,作为明天八点的例更。估计到一点半的样子。想等的亲可以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