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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五雷轰顶。无人不是双目瞠大,震惊骇然。
顾老夫人连连后退两步,身形晃了晃,幸而边上的丫鬟始终搀扶着她。
“你……你说什么?”顾老夫人伸出手来,指向身前跪着的丫鬟,抖得不能自已。她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希望能够听到个否定的答案。
却是那丫鬟跪趴着,头点着地,也不知因为是害怕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其声音小得有如蚊蝇,但在这一片死寂之中,也清清楚楚地传到了众人的耳朵里:“二、二小姐死了……”
这一下,顾老夫人可撑不住了。虽然从始到终,也没见她有多疼爱自己的这个庶出的孙女,但现在,外客在场,正是展现堂堂定国公府繁花似锦,一派祥和的美好场面之时,却陡然听闻这样的噩耗!顾老夫人一个趔趄,直接向后仰去,晕了过去。
“老夫人——”尖叫声起,刹时一团混乱。
这定国公府是不能再呆下去了。
陈初兰惊骇无比地跟随陈家一行人,在定国公府下人的指引下,坐上轿子,复又上了马车,出了府去。(难为这种情形下,定国公府管事的还能把他们周全地送了出去)。
这一去一回,因这件惊天大事,顿时恍如隔世。
回到陈府,二夫人嘱咐下人把孩子们带去休息,同时说道:“今日定国公府发生的事,若被我听到有哪个胆敢多话乱嚼舌根,我就叫人把她的舌头剪烂,听清楚没有!”这是在警告下人们。却是她又说道:“再有,爷儿们姑娘们年岁小,不懂事,若有谁胆敢挑唆他们胡言乱语,我一样剪了舌根,打出府去!”
丫鬟们胆战心惊地应了,孩子们则惊魂未定地互相瞧了瞧。
众人散去。各回各屋。倒是大夫人和二夫人一齐走去了正厅。想来也知道,不许“百姓”点灯,但她们做“州官”的,私底下可以悄悄慢议此事。
“顾二小姐死了!怎么死的?!”人人心中都有这个疑问。
好端端的一个人,才见她笑颜如花,围着顾老夫人孝敬奉承,却一会儿工夫,就香消玉损。
除了死于非命,就得不到其它答案了!
那么,如何死于非命?意外落水?意外跌倒?还是……被人所杀?!
陈初兰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屋子的。
春桃刚把陈初兰扶到床铺上,柳芽就把准备好的热巾递了过来。
柳芽瞧着春桃给陈初兰擦脸,一脸莫名。没有去定国公府的她极其好奇,原是打算等自家小姐回来,好好问些个诸如“定国公府有多大,花园有多漂亮”的问题,却料不到自家小姐回来后,半点没有去玩的愉悦,反而满脸凝重,似乎在定国公府里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同样不对劲的还有春桃。不同于自家小姐,她仿佛惊魂未定,为陈初兰擦脸的手都有些微微发抖。
柳芽疑惑,不过她不敢问。
春桃给陈初兰擦好脸,便准备为她更衣,口中说着:“姑娘也吓坏了吧!先歇息伙儿,待晚膳时间我在叫你。”
却想不到陈初兰突然抓住春桃的手,道:“春桃,稍些时候,你去我大哥那,把我三个月前向他借的那本书还给他。就说我明日便要随公主进骁王府,今日不还,便不知又要多久才能还了。”
“哎?”春桃一愣。
陈初兰转头看向柳芽,命道:“柳芽,拿纸,研磨。”
春桃立时明白了。
原来陈初兰想要春桃替她给陈昌浩送信。
明日一早,陈初兰便要离家,这短短半日内,她是无法与陈昌浩单独会面的(在二夫人严令禁止爷儿们和姑娘们胡言乱语之后)。书信交流便是唯一的选择。
而这送信一事自然要避人耳目,府里上下哪个不是二夫人的耳目,才从出人命的定国公府回来,就大大咧咧地拿封信交给陈昌浩,岂不叫二夫人生疑?
陈初兰提笔,思考片刻,便匆匆写好了一封信,交于春桃,春桃从书架上取下三个月前陈初兰向陈昌浩借的书,小心翼翼把信纸夹了进去,就出门了。
陈初兰在信上请陈昌浩帮忙,她要他帮忙查一下,金顺娘所心属的那位柳公子是谁,他现在的身在何处,做什么营生!如他尚在京城,最好派个亲信的小厮监视住他!
定国公府顾二小姐的死,让陈初兰极为心悸。顾二小姐的死跟她没有干联,但却让她脑子里时不时闪现金顺娘瞧她时那恶狠狠的,恨不得她死的目光。若顾二小姐是被人所杀,岂不是说明定国公府戒备没那么森严,是有漏洞的,那么,极有可能……金顺娘是想将她杀死在定国府!而不是什么让她当众落水或者栽赃嫁祸之类的“小打小闹”!——也不知怎的,陈初兰居然想到这个,彼时,她刹那一身冷汗。
原想着关于金顺娘的私奔一事,缓缓日子慢慢查便是了。但现在看来,对自己有利的东西还是尽快抓在手里的好。
春桃送信回来,果然陈昌浩也是个机灵的,一下便明白陈初兰这个时候突然送书过来是什么意思。春桃说他亲自将书收了起来。
而这个时候,柳芽也知道定国公府里发生了什么。毕竟她嘴严听话,是自己的亲信,陈初兰怎会不把顾二小姐突然死去一事告诉她。柳芽惊得目瞪口呆,不过,和春桃不同,她没有在定国公府里亲闻此事,倒没有显现出骇然之色。
陈初兰明日便要离家。春桃和柳芽很不舍。但也无奈。进宫做伴读的,是不能把自己的丫鬟带在身边,一应伺候者都是宫女。
这一回,陈初兰和之前一样,再一次把她不在家里,屋里的人该怎么做给细细叮嘱了一遍。春桃和柳芽应下。
之后,时间流逝。天暗天明。第二日来了。
依旧是个大晴的好天气。
陈初兰天未亮就起了床,洗漱穿戴,蹬上马车。马车缓缓,于皇城根下停下。下车入轿,轿子摇摇,穿过宫巷,进入宫门。深宫后院,再一次展现在陈初兰眼前。
公主离宫是件大事。
准备工作自然是从两日前圣旨下达后就开始的。却是今日正式要出发了,一众宫女太监们还在忙忙碌碌。
陈初兰换上宫装,拜见安康公主。
只见安康公主早就盛装打扮好。红色金边吉祥如意冠服,蓝色金凤展翅高飞襖裙。头上孔雀点翠钗子,身上雕龙刻凤金锁。人虽年幼,却贵气冲天。
陈初兰前日离宫时,安康公主还在大发脾气。但现在看来,她的气大约是消了。
安康公主对陈初兰抱怨了几句,怪她进宫太迟。却被陈嬷嬷点破了心思,讲她几乎一夜未眠,巴不得现在就飞到骁王府去,自己等不及,反而怪到别人头上去。弄得安康公主把嘴嘟得老高,做出不高兴的模样。却不知,这个时候的她就是纸老虎,谁都知道她其实是兴奋得要命,哪会真的去莫名其妙怪罪别人。
因急着出宫,等待便变得既漫长又无聊。
“你昨日去定国公府了?”因为无聊,安康公主就主动找寻陈初兰讲话。她坐在桌前,一手托着腮帮子看向坐在她脚踏下的陈初兰。
陈初兰一愣。“是……”下一秒,她赶忙回答。却是心思急转:想不到安康公主在宫里消息也是这么灵通,不过,看她这幅模样,是不知道定国公府里昨日死了顾二小姐。那么,她该把这件事主动说与她听了?否则等她知道,岂不怪她什么事都不说给她听,没把她当自己人?
陈初兰张了张嘴,想着要怎样把昨日这件大事用适当的话语讲出来。却想不到安康公主鄙夷地哼哧一声,滔滔不绝地开始说开了:“虽说这定国公府是我宸哥哥的外家,但我还是要说两句,别以为我在宫里头就什么都不知道!他家历经这么多代,全朝唯一一个永不削爵的公侯之家,富贵荣华享都享不尽,但是水满则溢,我皇家恩典岂会永不变换,他享受了荣华的人,自然不想一夜之间大厦倒倾,无论如何都想抓住富贵死都不肯放手。”
陈初兰一时听呆了。“水满则溢”,“皇家恩典岂会永不变换”,若这话是从破落衰败的贵族家子弟口中说出的,倒确实是正常无比。可现在,这话是从一个深受皇帝宠爱的,十岁的公主口中说出的!
天哪,这样的身份,这样的年纪,是如何会站在下级贵族的角度,说出这样的话的!
只听安康公主继续说道:“上一代,他家成功将女儿嫁进我皇家。嫁给我那受宠的皇叔,现在,皇叔去了,留下我宸哥哥,我宸哥哥也同样最受我父皇宠爱,你觉得他定国公府会放下这个大好机会,不来个亲上加亲,继续抱住我皇家这棵大树?”安康公主一边说着,一边再一次嗤鼻。
“……”
“就说他家那两个庶女,如果像你一样得体大方也就罢了,偏偏心小胆肥,听说居然在我宸哥哥祭母的时候,也找了个借口溜了去!真是笑死人!哪里有个大家女子的模样。后来竟还混进宫来妄图当我的伴读!哼!”安康公主鄙夷地哼哧一声,但接着却也轻轻叹了口气,就不知道是同情还是别的什么,只听她道,“也怪他家好的女子都没了。听说原有和我宸哥哥同龄的顾大姑娘,那可是真真是个温柔婉约,贤德大方的,我宸哥哥先母在时,常把她接进骁王府里,可以说,跟我宸哥哥差不多是青梅竹马。可惜,十二岁时候去了,恩……也就是我宸哥哥去汤泉行宫的前一年。”
陈初兰有点听呆了。她还真想不到,安康公主居然连萧玉宸的青梅竹马都讲出来了。
安康公主取笑道:“现在,定国公府可是连一个像样的姑娘都拿不出来了。不过,说起来,宸哥哥身边倒有一个是定国公府出来的人,那就是阿娣,宸哥哥提过她几次。她可是宸哥哥外祖母亲自□□出来的,在宸哥哥先母还在世的时候送到宸哥哥身边的。不过,一个丫鬟能起什么风浪!”安康公主不屑地翻了个白眼。
“阿娣。”陈初兰心想,“不就是定国公府老夫人提到的那位嘛!”陈初兰瞧着安康公主,“看来公主对定国公府的人很不待见啊!大约……”她突然想笑了,“是觉得定国公府的女人们妄图跟她抢萧玉宸吧!”
“哎!怎么都是我在讲啊!”安康公主突然跳脚了,“明明是我问你有没有去定国公府的!”
“……”陈初兰嘴角抽了抽。好吧,真是个别扭的小孩!
然而,就在下一秒,在陈初兰尚未想好该怎么不让众人知道,而是悄悄告诉安康公主,顾二小姐昨日突然身死之事的时候,一个年轻的太监进来了,通报道:“时辰已到,请公主殿下向太后,皇上,皇后娘娘辞行——”
安康公主顿时就如一只小兔一样,蹦跳了起来,慌慌忙忙地叫人整理着装,然后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
陈初兰只能提起裙角,飞跑着跟了出去。
辞别又是花了很长时间。毕竟皇宫这么大,而辞别的对象都是坐着金字塔尖的人物。陈初兰从九品的身份,只配在宫殿外等待安康公主。等到辞别完了,整队待发什么的,又弄了好久。
于是,等公主的队伍从皇宫里浩浩荡荡出来的时候,巳时已经快过了。
从皇宫到骁王府,路程并不远。骁王府就在皇城西面。最初的骁王府原是前朝某权臣的府邸。在本朝历经几代后,因当今皇帝宠爱前后两任骁王,便划地一百亩,将原府邸花园修葺扩建,就成了如今这般宏伟壮丽的骁王府。
陈初兰一路坐在轿子里,跟在安康公主的翟轿之后。只觉得时间不紧不慢的,突然轿子停了。
——骁王府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