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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老大登时对他刮目相看,竖起拇指道:“难怪凤小姐委沈兄以重任,不过仲孙龙此人一向霸道,失了的面子定要讨回来。我看沈兄连佩剑都没有一把,待会我使人送来好了,若称手的话,就以之傍身吧!你若推辞,就是不当我金成就是朋友。”项少龙笑道:“那我唯一选择就只有衷心致谢了。”
石素芳悦耳的声音由后传来道:“仲孙龙之子仲孙玄华乃忘忧先生曹秋道最得意的四名弟子之一,沈先生小心喔。”
语调虽然保持一贯的冷漠,但在项少龙听来却是满溢着关心。金老大也苦口婆心道:“我虽不知沈兄剑法如何,不过此人在临淄确是未逢敌手,与田单旗下的第一剑手旦楚齐名。
沈兄遇上他时,若觉没有把握,可弃剑认输,稷下剑手均极重声名,不会对认输的人出手的。嘿!交浅言深,沈兄勿要怪我。”
项少龙生出好感,点头道:“兄弟感激还来不及,怎会怪你呢?”背后的石素芳讶道:“想不到沈先生胸襟如此广阔,竟一点不因金爷认为你比不上仲孙玄华而不高兴。”
项少龙心中微檩,知道石素芳是因知道自己对剑术颇有自信,这才毫不在意。佳人担心自己过于自负而轻敌,这才出言点醒。回了她满怀感激的一眼后,岔开话题道:“稷下多名剑,除这两人外,该还有很多出类拔萃之辈吧。”
金老大道:“善剑的人多不胜数,但能称出类拔萃者,不过数人而已。像麻承甲和闵廷章均极负盛名,专爱找人比试,沈兄昨夜露了一手,说不定会惹来麻烦。”
石素芳柔声道:“给他们天大胆子,都不敢闯到这里来生事,但假若沈先生到外面去,便难保他们不来挑惹。”项少龙连忙躬身道:“多谢小姐指点。”心中却对石素芳的情意感动不已。
此时已抵凤菲所居的主楼阶梯前,凤菲出门相迎,两女打了个照脸,都用神打量对方,最细微处都不肯放过。凤菲娇笑道:“闻得石妹子艳名久矣,今天终能得会。”
石素芳行了后辈之礼,迎上去拉着凤菲的纤手道:“菲姐莫要抬举素芳,刚才见到菲姐时,几疑为天人下凡哩!”
凤菲发出银钤般的动人笑声,挽着石素芳步进厅堂。项少龙见金老大仍被凤菲的绝世容色震慑得呆若木鸡,撞了他一记,他才懂得随项少龙入厅。
凤菲、项少龙和石素芳、金老大两组人分坐两边,小屏儿奉上香茗。项少龙忽然生出奇怪的感想。在某一程度上,吕不韦不择手段想要得到凤菲,实存着与项少龙比较之意。因为纪嫣然已是他项少龙的了。
吕不韦追求琴清又告触礁,除非能得到凤菲,否则在这方面就要被项少龙比了下去,如果吕不韦知道单美美与石素芳都钟情于自己,怕不要气到呕血而亡。
至于实情是否如此,恐怕连吕不韦自己都不自觉。客气一番后,石素芳谦虚地道:“金爷有他想说的话,但素芳却是诚心来向菲姐请益,如何才可若菲姐般颠倒众生呢?”凤菲明知她是谦虚之语,因为石素芳正是另一个颠倒众生的名伎。
但仍感受用,和颜悦色道:“妺子不要抬举凤菲才真,我们这些卖艺者,不外‘妙舞清歌、皓齿明眸、因人献艺、拿手绝活’十六个字,虽谨记我们既是歌舞的创造者,也是文化的传播者。”
石素芳欣然道:“这十六字真言,素芳愿闻其详。”凤菲美目转到项少龙身上,淡淡道:“不若由沈执事代我解说吧!”石素芳和金老大都难掩讶色,一向心高气傲的凤菲,怎会让一个下人来代她说话呢?石素芳却是清楚知道项少龙的内涵,讶异的却是不明白凤菲是否知道项少龙的真实身分。项少龙当然知道凤菲是考较他,却是心中叫苦。
现在他舌底多了一粒果核,只要一开腔,立会使凤菲这聪明女发觉自己怕别人认出他的声音来,若还不生疑,就是怪事。只好道:“我刚才咬损了舌头。不便说话,还是大小姐嘿!”
见到三人无不瞪大眼睛看他,只好收口,尴尬的摊了摊手。见到他耸肩摊手的潇洒动作,石素芳暗笑在心,顺口调侃他道:“原来沈先生也是行家,有机会倒要请教。”
金老大笑道:“我也给大小姐引出兴趣来哩。”凤菲狠狠盯了项少龙一眼后,油然道:“妙舞清歌,皓齿明眸,指的不过是色艺两事。两者合为‘风致’,以娴静温雅为理想,才能使人入迷。妹子不要考较人家嘛!你自己便是个中能手啊!”石素芳摇头道:“菲姐万勿谦让,我们三大名姬中,论色艺才情,见者无不推菲姐为首,可见早有公论。故闻得菲姐要退隐田园,怎都要来拜会菲姐,恭聆清诲。”金老大道:“敢问大小姐因人献艺,拿手绝活又作何解?”
项少龙看看凤菲,又瞧石素芳,饱食秀色,亳不觉闷,还但愿时间愈长愈好。想不到极难相与的三绝女石素芳,在凤菲面前表现得这么虚心,若不是真想偷师,就是别有居心。
不过凤菲也是厉害之极,石素芳想从她身上占便宜,绝非易事。凤菲淡淡道:“不同的阶层,有不同的审美趣味。若演出于宫廷,当以喜庆吉祥为主。文墨之士,则偏爱清幽的格调、悠深缠绵的情思。
但观者只是普通大众时,就必须着重热烈的气氛,加强悲欢离合的渲染,才能激起观者的情绪。”金老大击几叹道:“只这几句话,素芳便受用不尽。”
石素芳欣然道:“拿手绝活当如菲姐般,建立起自己个人的丰采格调,任人怎么学都只形似而神非。”
项少龙想起凤菲离经叛道,别树一格的唱功,不由心中举脚同意。凤菲不以他们的赞美为意般淡淡道:“闲话说过,金老大今日偕妺子来,究竟有什么可指点凤菲之处?”
金老大肃容道:“不知大小姐有否听过以风流着称叫齐雨的名公子呢?”凤菲皱眉道:“略有耳闻,听说此人是公卿之后,凭着一张俊脸和三寸不烂之舌,迷倒了无数可怜女子,不知金老大为何忽然提起此人。”
项少龙听到齐雨,想起当初赵穆想透过他迷住赵雅,心中一愤,接着见凤菲说“三寸不烂之舌”时粉脸微红,知她想到自己,又是心中一荡。
两种不能相容的感受纷至沓来,教他真不知是何滋味。金老大续道:“此人现在与兰宫媛打得火热,前两晚在这里最大的青楼倚雅院酒后还大发狂言,说这趟兰宫媛必可盖过大小姐的光芒,且使大小姐饮恨收埸,言语奇怪。”
凤菲在这种情况下显示出她的修养,玉容仍是平静无波,只是露出深思的神色。石素芳柔声道:“我们不禁为菲姐担心起来,他的话只提菲姐而不说素芳,似乎正进行某种阴谋,且更似成功在望,教人奇怪。”项少龙听得大为檩然,猜到是与曲谱泄出一事有关。
但照理歌谱该仍在董淑贞手上,齐雨怎能这么有把握呢?愈想愈是不妥,那还有心情坐下去,长身而起。三人均讶然瞧来。
项少龙告了个罪,便迳自离开去找董淑贞,这美女正在房中休息,项少龙直闯进去,遣走婢女后,劈面道:“你秘密抄下的歌谱在哪里?”
董淑贞不悦道:“你是否想动刑迫供?”项少龙压下怒火,坐下道:“齐雨公然声称可令大小姐饮恨收场,若非有歌谱在手,怎敢出此狂言?”
董淑贞脸色微变,接着坚定的摇头道:“歌谱仍在这里,唉!人家刚向秀贞要了回来,正准备交你烧毁哩!”
项少龙道:“那就立即拿出来吧!”董淑贞愤怒的瞪了他好一会,才移到一角的箱子前,取出一个竹筒子,发脾气的朝他掷来。项少龙轻松接着,拔起塞盖,取出一卷帛卷。
打开一看,立时色变,骇然道:“这上面为何半个字都没有?”这次轮到董淑贞脸色剧变,凄惶挨了过来,一看下呻吟道:“天!
谁人把歌谱掉了包呢?”项少龙的心直沉下去,除非凤菲能在表演前这十天内另创新谱,否则就只能跟在人后重唱旧曲,自是大为失色。因这新谱是专为贺齐王之寿而作的。
董淑贞脸如死灰地颤声道:“这是没有可能的,秀贞和我都非常小心。”项少龙叹道:“现在唯有向大小姐坦白说出来。
看看有没有补救办法。”董淑贞扑入他怀里,浑身抖颤道:“沈良救我!”董淑贞和祝秀贞两女跪在凤菲身前,垂头丧气有若死囚,但到现在仍不明白给谁以偷龙转凤的手法,盗去了歌谱。
凤菲俏脸再无半丝血色,呕心沥血的创作给兰宫媛据为己用,对她打击之大,可想而知,这时她连处罚两女的心情都失去了,项少龙也是一筹莫展,只好道:“只要大小姐能演头场,就不怕歌谱落在兰宫媛手上。”
凤菲摇头道:“早说好是我作压轴表演,何况此事由田单一手安排,既有这阴谋存在,怎容我们更改。”项少龙道:“大小姐可否另创歌谱呢?”凤菲苦笑道:“除非可在一天内想出来。
否则连练习的时间也没有,如何能有精采的演出,唉!内奸难防,不过凤菲也该负上责任。”董淑贞和祝秀贞闻言哭倒地上。项少龙不由对凤菲涌起敬意,这美女虽是自私了一点,但仍能在这种情况下自省其身,襟胸实异于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