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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两名婢女来奉上香茗,退下后,只剩下两人时,王齕凝望了他好一会后,喟然叹道:“这些年来的变化太多了,先有高陵君因乱伏诛,接着徐先、鹿公先后过世,真令人难以接受。”
项少龙摸不清他说话背后的目的,遂以不变应万变,默然不语。王齕眼中射出伤感的神色,感叹道:“鹿公最希望能见到我大秦统一东南六国,岂知就在刚有眉目的时刻,撒手而去,尤令人惋惜不已,”
项少龙忍不住淡淡道:“一天我大秦内部不靖,休想能一统天下。”王齕双目闪过精芒,沉声道:“这正是我找少龙来说话的原因,自仲父入秦,先是亲灭东周,再遣蒙骛伐韩,建立三川郡,此乃兵家必争之地,自此我秦界直迫大梁,威慑东方。
若非得此据点,我和蒙骛便难以进军三晋,由赵人手上重夺太原,后来五国联军来攻,又得少龙献策,以反间计迫走信凌君,化危为安。
此后鹿公、蒙骛和老夫先后对三晋用兵,再设东郡,我大秦形势之隹,确是未之有也。偏在此时,国内动荡,使我等有力难施,少龙教我该如何办好呢。”
项少龙这才明白王齕是希望能化解他和吕不韦问的嫌隙。可知他由于终年在外征战,并不清楚秦国权争的原因,不过由于他对吕不韦有先入为主的肯定,要说服他站到自己这一边来,绝非易事。
假设自己仍然坚持,不用说屏风后的狙击手就会立即把自己干掉,但由此亦可看出王齕并非唯吕不韦之命是从的人。沉吟半晌后,平静地道:“当今之世,人人说起齐国,只知道有田单此人。说起赵国,则只记得太后韩晶。
至于我大秦,不用说就只有吕不韦。好像这三国根本就没有君主的存在。这叫木实繁者披其枝,披其枝者伤其心,大其都者危其国,尊其臣者卑其主”
这最后四句,他是刚由李斯处学来的,在这危急之时,却派上了用场。王齕不耐烦地打断他道:“这是形势使然,非人之罪也。主少国疑,若没有重臣辅政,国家必乱。
我大秦历来广揽人才,谨尊墨翟尚贤的主张,对贤才高予之爵,重予之禄,任之以事,断予之令。此乃我大秦一向传统,故孝公以来,先后有商鞅、张仪、范睢和仲父拜相,若非如此,我大秦何有今日之盛世。”
项少龙这才明白王齕心中想法,正考虑是否该把吕不韦害死庄襄王、徐先的事告诉他时,王齕又道:“鹿公和徐先一直怀疑仲父先后毒杀两位先王,此乃因他们怀疑政储君实是吕不韦和太后所生的孽种,后经证实政储君与吕不韦没有血缘关系,皆可知此只是空穴来风,是有心人中伤仲父的谣言吧了。”
项少龙听得目瞪口呆,始知有一利亦有一弊,竟因滴血认不了亲,致使王齕再不怀疑吕不韦这大奸贼,而自己反变成了王齕欲诛除的罪魁祸首,皆因视他为阻碍大秦一统天下的绊脚石。
王齕又叹了一口气道:“仲父实为不世之才,只看其吕氏春秋即可见一斑,悬千金于市门之上,求改一字至今而不得,我看就算商鞅复生亦难以办到。”
项少龙豁了出去,哂道:“这世上怎会有一字不能易的著作,照我看是人人畏惧仲父的权势才真。有一事我纵然说出来大将军亦怕不肯相信,徐先虽死于楚人之手,却是出于田单的怂恿。
而田单为何这样做?只要想想徐相身死后我大秦的最大得益者会是谁,大将军当知是何人在背后主使了。”王齕剧震道:“这话可有证据?”
项少龙苦笑道:“这种事那有什么证据,鹿公正因此而急怒攻心给气死了,临死前亲口叮嘱储君和我为他报仇。现在形势明显,大将军只可以在对储君尽忠和臣服于吕不韦两者间作一选择。
吕不韦于此时宣扬吕氏春秋,正是为他书内所说的‘禅让’制度造势。我项少龙若是为了私利而和吕不韦作对,就不会两次都把相位让给别人。”
此乃生死关头,说话再不用藏头露尾。王齕脸色数变,眼中透出厉芒,凝望着他。项少龙冷冷与他对视,不亢不卑,心中却想着如何翻几挡箭,好逃出生天。
王齕目光上移,望往大宅顶的主梁,眼中露出思索的神色,有点迷失了般道:“我和徐先、鹿公,一向都很欣赏你项少龙,否则今天就不会找你来说话。
但一时间我仍很难接受你的说法,但无论如何,我只会对政储君一人尽忠,有机会我会亲向仲父劝说,希望他不会像商鞅般落得裂尸于市的下场。”
项少龙一呆道:“此事万万不可,若大将军让吕不韦知道你对他生出疑心,必招大祸。我只希望大将军能主持公道,凡有利于我大秦的事均一力支持,那就是我大秦之福了。”
王齕动容道:“少龙你确非卑鄙小人,若你一意想说服我对付吕不韦,你今天定难生离此处,因为你今天与蒙骜的说话,已由蒙骜向吕不韦说了,只是以下犯上的诬陷之罪,吕不韦立可把你先斩后奏。”
项少龙抹过一把冷汗,暗责自己轻忽大意,想不到蒙骛竟对吕不韦愚忠至此,而王齕分明是奉吕不韦之命来处决自己的。此事既由王墘执行,事后小盘和朱姬亦要无可奈何,只能不了了之。
王齕苦笑道:“所以我一是杀你,一是和你站在同一阵线,再没有第二个选择。若我和蒙骜联手,你那区区都骑车,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机会,不过放心吧!至少你没有试图煽动我去对付吕不韦,而吕不韦则确是一心想把你除去。
但只要我不同意,给个天他作胆他仍不敢动手。哼!若我王齕有心防范,吕不韦能奈我什么何?”项少龙松了一口气后,忍不住道:“大将军不是刚说过很难接受我的话吗?为何忽又转变过来?”
王齕眼中露出笑意,温和地道:“这是因为我忽然想到少龙你毫无戒心的来见我,还侃侃而言,足见皆因问心无愧。
而且由先王至乎储君和徐先、鹿公、王陵,又或昌平君、王剪等人,均对少龙宠爱信任,正因为你有这种毫没私心的态度。所以我突然间憬醒过来,不致犯下大错,虽然对少龙的话仍有保留,但却再不会像以前般完全信任吕不韦了。”
项少龙心中一阵激动。在这一刻。他知道因徐先和鹿公之死而被破坏了的均衡,又因王齕的转变再巧妙地建立起来,否则他根本连保命也办不到,更不要说对付吕不韦了,王齕放弃了杀他的主因,就是终清楚明白到小盘和吕不韦已到了势不两立的境况。
而他终选取了忠于自己的君主,因为说到底他仍是秦人,怎能助外人来谋朝篡位呢?小盘听毕项少龙叙述刚才在王齕府内险死还生的经过后,吁出一口凉气道:“好险!”
项少龙已很久未见过他像此刻般真惰流露的关切表情,欢喜道:“万事皆有前因,若非徐先和鹿公一向看得起我,王齕怕连说话的机会亦不会予我。
兼且秦国军方一向忠于储君,所以王齕才能悬崖勒马,否则吕不韦今趟就可全盘致胜了,唉!这其实就是命运。”小盘点头道:“黑龙的事,师傅该快着手进行了,若吕不韦使个借口,调走王齕。
只是蒙骜便有足够力量对付你,唉!师傅真要返回牧场吗?我怕吕不韦会使人来侵犯牧场呢。只要他命人扮作马贼,我会很难入他以罪。”
项少龙心中檩然,同时下了决定,不但要加强防卫,暂缓分出一半兵力去支援塞外的乌卓,还要特别在侦察和情报上做工夫,否则就是家破人亡之局。
小盘苦恼地道:“吕不韦藉口建郑国渠在在须财,拒而不发饷银予桓齮的新军,致使到现在只能征集到数千人,连武器盔胄都不完备。否则我就可以遣他驻在牧场附近,好和师傅有个呼应。”
项少龙笑道:“储君放心好了,我有足够保护自己的力量,有了王齕牵制吕不韦和蒙骛,他们只能做些小动作,总之在黑龙献瑞前,怎也要把王齕留在咸阳,那吕不韦就无所施其技了。”
小盘叹了一口气,颇有点无可奈何的神态,岔到新的话题去道:“太后今早把我召了去,训斥了我一顿,责我事事都瞒着她,真是气人。她自己其身不正,教我怎样尊重她呢?这样的母亲不如没有了更好。”
项少龙知他与朱姬的分歧愈来愈大,也迫使朱姬愈倚赖嫪毒,而其中微妙的原因,就是小盘因受妮夫人影响,绝不能容忍朱姬与嫪毒的奸情。
这心态怕只有他项少龙才能明白。小盘又道:“师傅是否准备纳琴太傅为妻呢?琴太傅刚来向我和太后说,明天要随你到牧场小住两个月。嘿!
我听后心中很欢喜,若给嫪毒又或吕不韦得到琴太傅,我怕会气得立即吐血。”项少龙明白他对琴清的孺慕之情,赵妮与赵雅等人。
为了怕影响小盘的统一大业,不得不远避塞外,母子不得相认,是小盘一生中最大的缺陷。所以先是朱姬,接着是琴清,都是他希望得到的补偿。
小盘又欣然道:“这半年来,嫪毒和吕不韦都在找种种藉口去亲近琴太傅,幸好琴太傅从不予他们任何颜色。嘻!琴太傅最欢喜和我谈起师傅了,说起你时神态不知多么动人哩!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