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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嫣然道:“这管中邪既是这么高明,当会如项郎所说的留有杀着,不怕我们掉头溜走。”
荆俊又表现出他天不怕地不怕、初生之犊的性格,奋然道:“若他们分作了两组,意图前后夹击我们,那我们就可将计就计,把他们分别击破了。”滕翼道:“你真是少不更事,只懂好勇斗狠,若被敌人缠着,我们如何脱身呢?”
荆俊哑口无言。项少龙仰身躺了下来,望着上方树梢末处的蓝天白云,悠然道:“让我们先好好睡一觉,当敌人摸不清我们是否于昨夜早离开了时,便是我们回家的好时刻了。”众人均愕然望着他,不知他究竟有何脱身妙法。
黄昏时分,天上的云霭缓缓下降,地下的水气则往上腾升,两下相遇,在大地积成凝聚的春雾,一片氤氲蒙胧。小丘西南三里许外一处高地,不时传来马嘶人声,显见对方失去耐性,误以为他们早一步回牧场去了。
敌我双方直到此刻,不但仍未交手,甚至没有看过对方的影子,可是其中却牵涉到智慧、训练、耐性、体力各方面的剧烈争持。一下差错,项少龙等在敌强我弱的情势下,必是饮恨当场。
此时趁着夜色和迷雾,在摸清了近处没有侦察的敌人后,荆俊等把秘密好的三条木筏,先放进水里以绳子系在岸旁,藏在水草之内,才回到项少龙、滕翼和纪嫣然处,道:“现在该怎办呢?”
项少龙回复了军人的冷静和沉稳,道:“那要看敌人的动静了,若我估计不错,留守后方的敌人该到这里搜索一下,求证我们有否躲了起来。
也好向把守前方的自己人交待,那就是我们发动攻势的时刻了。”滕翼点头道:“这一着非常高明,敌人遇袭后,会退守后方,一面全力截断我们的后路。
同时以烟火通知前方的人,好能前后困死我们。那就是我们乘筏子迅速逃离这里的良辰吉时了。”纪嫣然赞叹道:“我想孙武复生。
也不能想出更好的妙计来。”项少龙心中涌起强大的信心和斗志,一声令下,荆俊和十八铁卫立时三、四人一组不等,分别潜往攻守均有利的战略位置里,把营地旁一带的小河山野,全置入箭程之内。他们这批人人数虽少,但无不精擅山野夜战之术,杀伤力不可小觑。项少龙、滕翼和纪嫣然三人留守山丘处,躲在一堆乱石之后,养精蓄锐,守候着敌人的大驾。
新月缓缓升离地平,夜空星光灿烂,雾气渐退时,敌人终于来了,他们分作十多组,沿河缓缓朝这边推进。河的对岸也有三组人,人数估计在十七、八个间,首先进入伏在对岸的荆俊和三名荆族猎手的射程里。
项少龙等亦发觉有十多人正向他们藏身的小丘迫来,气氛紧张得若绷紧了的弓弦。他们屏息静气,耐心地等待着。藏在河旁密林内的战马,在一名己方战士的蓄意施为下,发出了一声惊碎了宁静的嘶叫。敌人的移动由缓转速,往马嘶声发出处迫去。
连串惨叫响起,不用说都是碰着荆俊等布下,可使猛兽死伤装有尖刺的绊索上。项少龙等知是时候了。
先射出十多团渗了脂油、烈火熊熊的大布球,落到敌人四周处,才箭矢齐发。在昏暗的火光里,敌人猝不及防下乱作一团,惨叫和跌倒的声音不住响起,狼狈之极。
最厉害的是滕翼,总是箭无虚发,只要敌人露出身形,他的箭便像有眼睛般寻上对方的身体,贯甲而入,由于他们藏身处散布整个河岸区,箭矢似从任何方向传来,敌人根本不知躲往那方才是安全。
不片晌,对方最少有十多人中箭倒地,哨声急鸣,仓皇撤走。烟火冲天而起,爆出了一朵朵的银白光芒。
项少龙领头冲下丘坡,衔着敌人尾巴追杀了一阵子,又杀了对方七、八人,才到林内取回马匹,押着乌杰,施施然登上三条木筏,放流而去。
终于出了一口积压心中的恶气了,乌家牧场主宅的大堂内,乌廷威若斗败的公般,与乌杰分别跪在气得脸色发青的乌应元座前。项少龙、滕翼、荆俊、乌果、蒲布、刘巢和陶方等分立两旁,冷然看着这两个乌家叛徒。
乌廷威仍在强撑着道:“孩儿只是为家族着想,凭我们怎斗得过右相国呢。”乌应元怒道:“想不到我乌应元精明一世,竟生了这么个蠢不可耐的逆子,今趟若吕不韦得手杀了少龙,首先要杀的人就是你这蠢人,如此才不虞奸谋败露。告诉我!吕府的人有没有约你事后到某处见面?”
乌廷威愕在当场,显然确有其事。他虽非甚有才智的人,但杀人灭口这种简单的道理,仍能明白。另一边的乌杰想起家法的严酷,全身抖震着。
乌应元叹了一口气道:“我乌应元言出必行,你不但违背了我的命令,实在连禽兽也比不上,人来!立即把这两人以家法处死。”今次轮到乌廷威崩溃下来,剧震道:“孩儿知错了,爹”
四名家将扑到两人身旁,把他们强扯了起来,项少龙出言道:“岳丈请听小婿一言,不若把他们送往塞外,让他们助大哥开恳,好将功赎罪。”乌应元颓然叹了一口气道:“少龙的心意,我当然明白。
可是此际家族存亡的时刻,若我因他是亲儿,放过了他,那我乌氏族规,势将荡然无存,人人不服,其他族长,更会怪我心存私念。我乌应元有三个儿子,便当只生了两个。来!
给我把他押到家祠去,请来所有族内尊长,我要教所有人知道,若背叛家族,这将是唯一的下场。”乌廷威这才知道老爹不是吓唬他,立时瘫软如泥,痛哭求情。项少龙还想说话。
乌应元冷然道:“我意已决,谁都不能改变,若牺牲一个儿子,可换来所有人的警愓,我乌应元绝不会犹豫。”在众人瞠目结舌下,乌廷威和乌杰被押了出去。
乌应元说得不错,他坚持处死乌廷威这一着确收到了震慑人心之效,族内再没有人敢反对他与吕不韦周旋到底的心意了,而这么巧妙的计谋仍害不死项少龙,亦使他们对项少龙生出了信心。
他们乌家在咸阳的形势,再不像初抵步时处处遭人冷眼了,由于项少龙与军方的关系大幅改善,与吕不韦的头号心腹蒙骜,又是亲若兄弟,他们的处境反比之以前任何时期更是有利。
吕不韦一计不成,自会用另一毒计,不过乌廷威之死,却带来令人心烦的余波。亲母乌夫人病倒了,反是乌应元出奇的坚强,如旧处理族内大小事务,又召回在外地做生意的两个儿子,派他们到北疆开辟牧场,把势力往那接近塞外的地方扩展开去。
这是庄襄王早批准了的事,连吕不韦都阻挠不了,项少龙等则专心训练家兵,过了两个月风平浪静的日子后,陶方由咸阳带来了最新的消息。聆听报告的除乌应元、项少龙、滕翼、荆俊外,乌应元的两位亲弟乌应节和乌应恩均有参与。
陶方道:“照秦国国制,庄襄王在太庙停柩快足三个月,十五天后将进行大殡,各国都有派出使节来吊唁,听说齐国来的是田单,真教人费解。”项少龙一呆道:“田单亲来,必有目的。
我并不奇怪齐国派人来,不过半年前合纵讨秦的联军里,并没有齐人的参与,其他五国不是和我大秦在交战状态中吗?为何会照样派人来呢?”
陶方道:“信陵君军权被夺,在大梁投闲置散,无所事事,合纵之议,荡然无存,五国先后退兵,分别与吕不韦言和,互订和议,际此人人均深惧我大秦会拿他们动刀枪的时刻,谁敢不来讨好我们呢?咸阳又有一番热闹了。”
项少龙暗忖魏国来的必然是龙阳君,只不知其他几国会派什么人来呢?他真不想见到李园和郭开这些无耻之徒。乌应节问道:“吕不韦方面有什么动静吗?”
陶方耸肩道:“看来他暂时仍无暇理会我们,在这新旧国君交替的时刻,最紧要是巩固一己权力。听说他在姬后的支持下,撤换了一批大臣和军方将领。
但却不敢动徐先和王齕的人,所以他的人夺得的都是些无关痛痒的位置。”乌应恩道:“他会一步步推行他的奸谋的。”
众人均点头同意。滕翼向项少龙道:“假若能破坏吕不韦和姬后的关系,等若断去了吕不韦一条臂膀,三弟可在这方面想想办法吗?”见到各人都以充满着希望的眼光看着自己,项少龙苦笑道:“这事我会看着办的。”
陶方道:“少龙好应到咸阳去打个转,姬后曾三次派人来找你,若你仍托病不出,恐怕不大好吧?”项少龙振起精神道:“我明天便回到咸阳去。”
众人均感欣然。项少龙心中想到的却是见到朱姬的情形。现在庄襄王已死,假设朱姬要与他续未竟之缘,怎办才好呢?他对庄襄王已生出了深厚的感情,怎也不该和他的未亡人搅出暧昧事情。
这是他项少龙接受不了的事。回到隐龙别院,纪嫣然正乌廷芳密语。这因亲兄被家族处死的美女脸色苍白,看得项少龙心如刀割。纪嫣然见他到来,站起来道:“你来陪廷芳聊聊吧!”向他打了个眼色,走出寝室去。
项少龙明白乌廷芳心结难解,既恨乃兄出卖自己夫郎,又怨父亲不念父子之情,心情矛盾,难以排泄,郁出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