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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先生只是来与赵雅讨论诗篇,喝酒不过是助兴吧!”郭秀儿显然极爱诗歌,向心目中的大哲人项少龙道:“董先生对诗歌有些什么心得呢?”这话一出,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项少龙处。
郭纵则暗叫不妙,难道乖女儿竟对这粗人有了情意?赵致想起了项少龙难以入目的书法,心中暗叹。纪嫣然和赵雅均精神一振,热切期待这人说出另一番有见地的话来。自古流传下来的诗歌,经孔子和他的信徒陆续修改,共有三百余篇。这些诗歌在这时代有着无比实用的价值。
特别在权贵间,更成了生活的一部份,交际时若不能引诗作装饰,便会给人鄙视。甚至有纯以诗文命乐工歌诵作为欢迎词,名之为“赋诗”回敬的诗歌就叫“答赋”所以诗篇生疏者很易当场出丑,所谓“不学诗,无以言。”项少龙尚算幸运。
不过他的运气显然到此为止,终于正面遇上这无法解决的问题。诗篇不单是装饰的门面工夫和表达修养内涵的工具,时人还有“论诗”的风气,例如诗文“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为兮。”
大意说一个美女,可以施脂抹粉。子贡于是问道于孔子,其后他答:“绘画要在素白的质地上。”
因而得到了孔子的称赞,说他有谈诗的资格。所以论诗乃宴席间的常事,郭秀儿并非故意为难这使她大生兴趣的男人。项少龙差点要叫救命,表面从容道:“董某终是老粗一名,怎有资格说什么心得?”
郭秀儿想不到这与众不同的人物给了一个这么令她失望的答案,垂下俏脸,不再说话。纪嫣然亦露出错愕神色。
对她来说,项少龙公开追求她实是个非常有趣的游戏,亦可使她进一步了解爱郎的本领,那知他才露锋芒,又退缩了回去。
使她欣赏不到他以豪放不羁的风格表达出来的才情。怎知项少龙在这方面比草包还要不如。姬重脸上露出鄙夷之色,更肯定那寓言是项少龙由别人处偷来私用的。
郭开﹑韩闯等均露出讶色,董匡的父祖辈终是当官的人,这董匡怎会对诗歌毫不认识呢?赵穆则猜他不想在这情况下露一手,哈哈一笑向赵雅道:“不知李先生和夫人今天讨论的是什么题目呢?”
李园见项少龙着窘,心中大喜,答道:“在下和夫人谈到诗和乐的关系,所谓‘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在下又把所作的乐章,奏给夫人指教,幸得夫人没有见笑。”
一般贵族大臣的交往,都离不开诗和乐,李园亦借此向纪嫣然表明他和赵雅没有涉及其他。一直没有说话的赵致出言道:“董先生似乎把礼乐诗书都不放在眼内哩!”
项少龙差点想把她捏死,她自是暗讽他昨晚对她无礼,同是妒忌纪嫣然对他的示好,有意无意地加以阴损。李园一听大乐,笑道:“董先生自少便与马为伍,以马为乐,对其他事自然不放在心上了。”
姬重一向自重身分,迫不得已才要和一个养马的粗人同席,心中早不喜,不过他为人深沉,不会露出心中的想法,这时乘机巴结李园道:“董先生养马天下闻名,李先生诗乐精湛,都是各有所长。”
项少龙本己不想多事,闻言无名火起,道:“请恕我这粗人不懂,七国之中,若论讲学的风气,礼乐的被看重,秦人实瞠乎其后,为何独能成我们六国最大的威胁呢?”
此语一出,众人先是色变,接着却言以对。因为这是个不容争辩的事实。项少龙泠然道:“有人或者看不起我这种养马的人,对董某不懂诗书感到鄙夷。
不过董某却可藉畜牧使得国富家强,抵抗外敌。秦人的强大,就因以军功为首,其他一切都摆在一旁。”
众人都知他动了气,默默听着。项少龙续道:“作为生活的一部分,诗书礼乐自有其陶冶性情,美化一切的积极作用,但在现今这情况下,更重要的是富国强兵,衣食足始知荣辱,但若连国家都难保,还谈什么诗书礼乐。
想当年越王勾践,卧薪尝胆,厉志奋发,最后才得报大仇。本人来邯鄂后,发觉人人皆醉心于吃喝玩乐,如此风气,纵盛偈礼乐,亦终有日会成亡国之奴。”
最难受的是赵致,给他这么当面痛斥,黯然垂下俏脸。李园﹑韩闯的表情都不自然起来,他们确是纵情声色,置对付强秦的大事于不顾。赵穆想起“他”出身荒野山区,所以并不为怪,还暗忖将来若自己当上了赵国之主,定要重用这只求实际的人。
其他三女的感受却非那么直接,在这男性为尊的世界里,扞卫国土自是男儿的责任,反觉得众人皆醉,唯此君独醒,觉得他与众不同。姬重泠笑一声道:“鹿死谁手,未至最后,谁人可知?”
项少龙对这东周君派来的人已感到极度憎厌,双目寒芒一闪,盯着他道:“人说凡人只想今天的事,愚人则尽记着昨天的事,只有智者才胸怀广阔,想着明天、以至一年或十年后可能发生的事,从而为今天定计。
若要等到分出胜负,错恨难返时才去看那结果,不若回家搂着自己的女人多睡几觉好了。”姬重变色怒道:“董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谁不为将来而筹谋,独有先生是智者吗?”
赵雅欲出言缓和气氛,给项少龙伸手阻止,从容一笑道:“姬先生言重了,本人只是以事论事,先生千万不要以为本人是出言针对,我这人直肠直肚,现在亦是和各位祸福与共,希望能献出力量,保国卫民,可是看看我得到的是什么待遇,见微知着,鹿死谁手,已可预期。这不是争论的时候。
而是要各弃成见,知己知彼,我们才能与秦人一较短长。”郭开和乐乘对望一眼,始明白他满腹怨气的原因,是怪赵王因李园而泠落了他。赵霸喝了一声“好!”转向姬重道:“董马痴快人快语,听得赵某非常痛快。姬先生不要怪他,他这番话骂尽了座上诸人,包括本人在内,不过却骂得发人深省。”
李园那会服气,泠笑道:“既是如此,董先生可索性不来出席这纵情逸乐的宴会,为何说的是一套,做的又是另一套呢?”项少龙微笑道:“李先生误会了。
宴会乃社交的正常活动,秦人亦不曾禁绝宴会。本人只是藉题发挥,指出有些人放开最重要的大事不去理,却只懂玩物丧志,甚或为私欲专做些损人利己的事而已。”两眼一瞪,举手拉着襟头,一把扯下,露出包紮着的肩膊,若无其事道:“李先生可否告诉本人,这剑伤是谁人干的好事?”
纪嫣然与赵雅同时“啊”一声叫了起来,望往李园。李园猝不及防顿时愣住,出不了声。众人这才明白两人间怨隙之深竟到了要动刀抡剑的阶段。
项少龙又拉好衣襟,微笑道:“李先生当然不会知道是谁干的,本人也不将这些偷袭的卑鄙之辈放在心上,只不过想以事实证明给各位看,董某非是无的放矢。”
项少龙这一番说话,是要建立他率直豪放的形象,同时亦在打击李园,教这人再不敢对他动手,否则要想洗脱,亦是头痛的事。
李园的脸色变得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赵穆道:“董先生可把受袭的事详细告诉乐将军,他定可还你一个公道。”项少龙哑然失笑道:“些微之事,何足挂齿,来,让我敬姬先生和李先生一杯,谢他们肯垂听我这老粗的唠苏。”
众人举起杯来,姬李两人无奈下亦惟有举杯饮了,众人才放下杯子,赵致向项少龙敬酒道:“小女子无知,惹得董先生这么生气,就借这杯酒道歉。”
赵致一向以脾气硬著名,如此低声下气,熟悉她的人都是第一次见到。项少龙饮罢笑道:“是我不好才对,那关致姑娘的事。”纪嫣然目闪异采,向他敬酒道:“董先生说话不但出人意表,还启人深思,将来定非池中之物。”
接着杯来酒往,气氛复常,至少表面如此。李园今晚频频失利,给项少龙占尽上风,连忙极力向另一边的纪嫣然说话,图争取好感。可惜纪嫣然知他竟卑鄙得派人偷袭项少龙,恨不得把他杀了,只是礼貌上泠淡地应付着他。
坐在项少龙旁的韩闯在几下暗拍了他两下,表示赞赏。赵穆则向他打了个眼色,表示对他的表现满意。
郭开则露出深思的神色,显是因项少龙并不为他想像般简单,对他重新评估。赵雅心中气愤不已,她也想不到李园竟要派人去杀项少龙,早知他是这般卑鄙之人。
她连大门都不会让他进来。蓦地见到项少龙长身而起,赵雅往他望去。项少龙潇洒施礼道:“多谢夫人这与别不同的彩灯夜宴,不过董某人惯了早睡,故不得不先行告退。”
众人都出言挽留,姬重和李园当然是例外的两个。项少龙再度施礼,退出座位外。赵霸站了起来,道:“明天的论剑会,董兄记得准时来。”
项少龙望往以热烈眼神看着他的纪嫣然道:“在论剑会上会见到小姐的芳驾吗?”纪嫣然柔声答道:“既有董先生出席,嫣然怎能不奉陪。”
此语一出,立时气坏了李园,其他男人无不现出艳羡之色,项少龙再向众人逐一告辞,轮到郭秀儿时,这娇娇女嚷道:“明天秀儿都要去一开眼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