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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只是极平常的一个小镇,在这烟柳繁华地随处可见。齐整的街面,到处招展的商旗。只是今日碰上了集会,人头攒动,夹杂着此起彼伏的小贩叫卖声,少女玲珑的笑声,或是粗声粗气的俗世男人轻薄之声,便显得热闹异常。
一袭轻纱紫衣,长发随意飘洒,并没有任何饰物,脚踝轻动,莲步逶迤,裙摆跟着摇曳出好看的曲线,似有似无,若隐若现。秦紫烟就这样出现在这条街上,明眸轻扬,并不理会那些粗俗男人眼中喷出的火焰。
对于灵峤弟子来说,下山并不是常常都有的机会,这次五音神尼本不打算让她下山的,说是她道心不稳,怕被俗世之物移了性情。若不是孽龙提前出世,五音自己又无暇分身,也不会勉强决定让她出来,但也免不了一番长篇大论的告诫。秦紫烟心中暗喜,只要能出来怎样都是好的,想想从自己年幼上山,已多少年未曾见过这俗世的风景了,那些儿时的记忆,再不勾起,怕就要忘干净了。
她流连于这热闹的街市,虽一脸的平静,但眼底要溢出来的那份喜悦,却做不得半点伪装,到底她还不过是一个少女,对于美,对于情,要做到随放随收还是太难。她看到那些卖女红的地方,胭脂眉笔水粉,是那样的好看,特别是那只玉簪,通体剔透,雕琢精细,样式简单却极其清雅,在那一堆的金银珠宝中清新脱俗,没想到这种市井小摊上也会有这样的不俗之物。不禁多看了一眼,然而也就一眼,又施施然的走了。
坐在茶楼上,看着外面仍旧的热闹喧嚣,心里一片澄明。师父交代的事也该着手去做了,虽然想着出来看看世俗人情,师命却一刻也不敢忘记。正想着该如何行动时,耳边突然响起一个极好听的声音,稍稍的低沉略带磁性,仿佛能动人心魄。
“姑娘,在下想送你件礼物,我想姑娘肯定会喜欢的。”
秦紫烟转身一看,眼前正是那支她喜欢得紧的簪子,此刻正握在一个强有力的手中。秦紫烟心头一怔,这个人怎么会知道自己喜欢这只簪子呢;刚才她只是多看了一眼而已,本门最忌痴嗔贪念,所以她并未喜形于色,但这个人又怎会如此了解。心念一转,顿时一惊,她强自镇定,慢慢抬首,却不料撞进了一双深浩如海的眸子,眼底还似乎藏有一丝戏谑。这是一个有着深刻轮廓的男人,虽是坐着,却还是掩不住身上扑面而来的霸气和桀骜。此刻的他,嘴角斜斜上扬,极薄却坚毅的嘴唇呈现出很好的弧度,眼神紧紧的盯着秦紫烟,似是要把她整个人化在眼里一般。
秦紫烟再一次怔住,她平日见男人的机会本就少,更别说这样耀眼的男子了。待看到他眼里的戏谑之意,才心神一收,心里不禁暗暗骂了一句,这样自负的男人,必定是常常享受女子爱慕的眼神,自己刚才竟也看得这般入神,实在可恶。其实凭她的修为本不会有这样不自控的时候,若不是被那玉簪先弄乱了心神,也断不至于这样的。心下觉得此人可恶,再看他那张笑脸就变得可恶起来,什么好心情都破坏无遗了。当下美目一瞪,也不想多说,起身边走,却只听得那男人在身后道:“在下只觉得这簪子只配与姑娘,愿它日有机会亲自替姑娘戴上”,说毕,一阵爽朗的长笑。秦紫烟没有理会,只是加快了脚步,凭她道行修为,还是能感觉到他身上强大的力量,其实这本也没什么奇怪的,如今修炼之法到处都有,四方炼术人多不胜数,偶然间碰到并不意外。只是不知为何,这个男子莫名的给她一种恐惧感,特别是那桀骜性情,无谓的笑意,更让她心底发凉,此刻只想快快逃离,却不知道一丝冷笑从那男子眼里一闪而过。
回到客栈,秦紫烟心里颇不平静。一路上想来,却还是猜不出这男人的来历和意图。但心里的直觉告诉自己,这个男人绝非善类。又想到师傅所吩咐的事情,心里一惊,莫不是和这件事有关。临走前师傅神情肃穆,嘱咐这次诛妖之事绝非寻常,如果他果真和这件事有关,那可就大有麻烦了。他必是一路跟踪自己而来的,不然也不会知道自己喜欢那只玉簪。这就糟糕透顶,光是他一个自己便没有胜算,更遑论他绝不是一人,看来这件事绝不简单。
秦紫烟心内反复的思量,总是没有对策,越想越觉得无奈。她本只是涉世未深的少女,十几年来都在山中修炼,未经世事,虽得师傅提点,但毕竟没有出世经验,所以处事还是不免稚嫩。况且此时又只自己一人,就更加的无措了。心里烦躁难耐,正是修道的大忌,只得连忙收心盘在床上打起坐来,半个时辰后才觉得心里渐渐的清明,然而此时睡意全无了。仰头看到窗外月明星稀,一缕清光沿窗的缝隙打进来,正好斜斜的映在床褥上,干净透明的颜色。
她索性起身出去,客栈人都睡了,院子里倒也整洁,一派寂静。她随便着了个石凳坐下,静静地仰望着,月似乎不懂人的娇羞,任由怎样的注视着,都那样顾自的圆着缺着亮着暗着。她心中暗想,偿若什么时候能似这明月一般,心内澄净,气定神闲,淡看一切人是人非,那该多好。不然,今日也不会如此苦闷,连觉也不能睡了。一想到此,眼前跳出了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眼深如海,那样定定的盯着自己,怎么挥也挥不去。
偶然间,一缕似有似无的声音飘了过来,像是箫声,却又更低沉,像是箜篌,却又更缠绵,一时间她像是被迷住了,全身心的倾听着,正听得入神,那声音竟一下子断了,随后是一声轻叹,虽然轻,她还是听到了,或许并没有听到,只是感觉到了而已。仿佛那声叹息里,含浸了所有悲伤,心里也跟着悸动了一下。
秦紫烟就这样折腾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到房间睡着了。睁开眼,外面已是旭日东升,淡淡的光晕笼罩了整个小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