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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无泪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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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潇潇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渐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是处红衰翠减,苒苒物华休。惟有长江水,无语东流。

    不忍登高临远,望故乡渺邈,归思难收。叹年来踪迹,何事苦淹留?想佳人妆楼望,误几回、天际识归舟。争知我,倚阑干处,正恁闲愁

    已是黄昏,晚霞似一片火烧,映红大地。

    想到与众人临别之时,他们眼中的那种关切,秦千叶便觉得好生难过。

    刚走到家门口,便看到一道窈窕的身影正在那里翘首相侯,她当然便是商无泪,不知道她已经在此等了多久了。

    见到秦千叶回来,她迟疑了一下,终于慢慢走了过来,问道:“大哥,和大家都道别了么?他们可曾劝你不要离开。”直到此刻,她心中还存有留住秦千叶的希冀。

    “我已经告诉了大家,明日便离开这里,只是听了三叔的话,没有对大家说我父亲之事,免得大家担心。如今爷爷已经走了,不再有牵挂,自然要早些去寻我父亲,当然是越早越好。只是爷爷刚去,我虽不孝,不能为他老人家守孝三年,但这三日灵柩却还是要守的。若非如此,恐怕我早就走了”,秦千叶有些不安,故意谈谈地道。

    他当然听得出她的意思,但现在却只能装作不知道。

    商无泪闻言一阵黯然,半晌方道:“大哥,我想和你一起离开,你一个人要翻越这茫茫大山,一定会很寂寞无聊,有个人陪你说说话,你也会开心些。”

    她的目光很坚定,仿佛只要秦千叶一句肯定的话,她立刻就可以放弃这里的一切,父母、亲人。朋友。

    这种感情往往可以让人不顾一切,尤其是一个人年轻的时候,刚好秦千叶也很年轻,所以他当然知道她的意思。

    他走了,别人也许会伤感,难舍,惋惜。但若是商无泪走了,那就一定是悲痛。他本来已经欠了他们,所以当然不能在让他们伤心,而且,这样也许他自己也不会开心,因为前路的危险实在太多,前路更有许多未知,未知是世界上最让人恐惧的东西,他实在没有把握。

    所以他只能笑笑,像一个大人看着赌气的孩子一般,道:“你知道我不是去游山玩水,也不是和大人撒气一个人跑到某个角落去藏两天。”

    他指着远处高耸入云的群山,道“那里的山高的无边,即便是我要爬过去,也不知道多久才能爬的过。这一路走去,这样的山更不知道有多少,而且据说山上除了有猛兽,甚至可能还会有妖兽,那是我也不能抗衡的。你只是一个不会武功弱女子,你去了,只会拖累我。”

    他的语气异常的平静,平静的异常。

    商无泪的眼泪又在眼眶打转,道:“我当然知道,我是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傻瓜,我只会拖累你。只是……只是我实在……”

    她当然是实在想和他一起,一起面对快乐,一起面对仇恨,一起面对艰难。她有勇气,心中却又无能为力。

    秦千叶动容,轻轻地叹了口气,道:“傻瓜!”

    无论是谁面对这样一个傻瓜,他都只能叹叹气,道一声傻瓜!

    “你还会回来么!我是说你找到了大伯以后。”她又问了一句。也许她是想在最后的时候给自己留一点希冀。

    “我也不知道,也许三五年能回,也许是三五十年,也许永远都不回来了!”秦千叶叹了一口气道。这本来就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即便明知道前面是一条不归路,他也已经不得不走下去。压抑了十年,等待了十年,终于找到了一条路,如果不去走,那他活着跟死了就不会再有区别,如果走下去,或许还能看到一丝希望。

    一个人只要还能看到一点希望,心就不会死!

    商无泪黯然道:“你真的永远都不回来了么?”

    “我爷爷和娘亲都葬身在此,只要我还活着,总该要回来祭拜的。”秦千叶道。

    他说这些,仿佛他如果再回来,也绝对不会是因为她。

    她听出了他的意思,轻声道:“秦大哥,难道他们不是葬身此处的话,你便永远都不回来了么”,她语气迟疑,美丽的双眼挣得很大,深深地注视着他。

    秦千叶与她相处日久,知之甚深,自然明白她话中的意思,心道:“无泪与我从小一起长大,向来独对我一人最好,对我情意深重。她如此待我,我怎能负她!只是我明日一去,生死未卜,多半是回不来了,况且即便是回得来,恐怕也不知道是多久后的事了,也许我已经成了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既是这样,我又怎能叫她苦苦等我?”

    秦千叶淡淡的道:“你说不错,如果这里没有再值得我留恋的事情,我又何必再冒着艰苦回来!”

    他的话才出口,商无泪顿时怔住,半晌无言,一行清泪顺颊滴落。原本,多少日子的等待,多少次的魂牵梦萦,如今,竟然是这等的结局,她不甘心,哽咽的问道:“秦大哥,难道这么多年来,你心中从未喜欢过我么?”

    女人的眼泪总是她们最大的武器,尤其是像无泪这样明月一样的女子,尤其面对她的是秦千叶这样年少多情的男子。

    秦千叶心中一软,恨不得立马将她搂在怀中,倾诉衷肠。但转念一想,不由大骂自己糊涂之至,心道:“倘若自己真的这样做,虽然一时能让无泪欢喜,却要留给她无穷的痛苦,何况无泪表面虽然柔弱,内心却实坚定无比,她若是认定的事情,便再难改变,我现在若是给了她承诺,便是害她!我已经辜负了她,如决不能让她再因为我承受更多的煎熬和悲伤。若是我今日不能让她死心,她便不会忘记我。唉!何苦她终究是要嫁人的,等以后她嫁给了别人,生儿育女,说不定就能忘了我。哎,无泪,你不要怪我这样对你,让你伤心一时总比害你一生的好”。

    当他想到“忘了”二字的时候,不由得心中一阵落寞,冷冷地道:“不错,我从未喜欢过你,这些年来,我心中只有父母生死的那些事情,从不会去想其它的东西,你也是知道的。”

    商无泪大声道:“我不信,若真是如此,你对我为何又要与旁人不同呢?”

    秦千叶故意笑道:“你真傻,你对我好,我当然要对你好,我只是在回报你而已,有什么奇怪的。”

    商无泪闻言,一时希冀全无,不由大哭起来。秦千叶见状,不由有些后悔自己刚才的语气过重了些,但心意已决,也只得故意不加理睬。

    商无泪哭了一阵,突然平静下来,她像是明白了什么,说道:“我真的很傻,竟然差点就信了你的话,我知道你越是这样对我,心里越在意我。你只是想让我恨你,让我早点忘了你。是么!”

    她突然孩子般的笑了一起,仿佛做了一件世界上最了不起的事情,因为她看穿了他的心思。

    秦千叶冷笑。

    他心中有点堵,现在才知道,原来这种情感也会让人痛!

    只是此刻如果他给她多留一分希望,将来留给她的伤心便要增加一分,当真是造化弄人,上天偏要他做这等两难的抉择。

    秦千叶道:“你怎么想,我当然不能阻止,但我既然已经说了我的意思,可知这次你便不应该来的。现在我只想一人静静地坐一阵,你要是没有其它事,就先回去。我实在很忙,不会有太多时间陪你聊天。”

    “不行,我怕我这一回去,便永远看不到你,至少,至少我也要看着你离开这里,能和你多呆上一阵,我便要多开心一分……”,突然,商无泪坚决的道。

    “别说了,”秦千叶大声道。止住她的话,“我们当然都不是小孩,我也不会像以前一样,会给你讲故事,逗你开心!我现在心情很糟,你若是留在这里,只会让我的心情更糟,让我生气。”

    商无泪并不理会,顾自道:“难道你真不明白,这些年来,我早已把心给了你,只想和你同生共死。这些话原本我是一直不敢说的,今日也不知为何,竟然再也停止不住,没有选择,没有犹豫,非如此不可,更怕现在不说,从此便再无机会。我更不明白,既然你决定要走,为什么连这片刻的快乐也不肯给我呢!”

    秦千叶强忍心中痛楚,知道如果再听她说下去,他自己就会变成傻子,变成一个不顾一切的傻子。

    他只能打断她的话,决然道:“你不用再说,这不过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你父母视我如子,我也只把你当成妹妹。你既然要这般骗你自己,我也不能说服你,这当然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现在你既然不肯走,那我走便是了。”

    他说完,真的就走了。

    他走的很坚决,也走的很快。快得就像一阵风,吹得人心碎。

    商无泪心碎了,哭喊道:“秦大哥,难道你就真的就不肯看我一眼了么?”

    远远传来秦千叶声音:“你知道我最怕人流泪,你现在要我看你,岂不是害我为难,可惜商二叔替你取名无泪,原本是希望你一生快乐,没有眼泪,谁知你竟天生是个眼泪袋子,无端的要哭的像个泪人儿一般,实在可笑啊!”

    他走的步子很大,很坚决,又决不能让她觉得自己心中有半点波动。他走的每一步都很努力,仿佛他少用了半分力气便不能迈出这一步一般。明明是伤了别人,剑却刺在自己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