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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丹走到一个合适的距离,以恰当的角度观察着这位被称为“兰兰”的少妇,只见她大约是三十岁出头的年纪。
虽然是按照草原中牧民的打扮改换了妆容,但是却还依稀的能够看见她身上所带有的那种闺阁千金的优雅气质。少女领着她在火塘边坐下,然后偎依到另一名年纪稍长的少妇身边,而那小和尚也包扎好了他的胳膊,一起坐到他的父亲身边:“姑娘,我还没有请教您的姓名。”
“朱丹。”朱丹接过少女递过来的一块烤的热乎乎的面饼还有一个瓦罐,瓦罐里面盛着温热的奶茶。
“都是火红色的意思。”兰兰对小和尚解释道,小和尚点了点头:“这都是我的家人们,我的姓氏是阿斯拉,名叫特塔,意思是太阳。她是我的妹妹,名叫安柔,意思是月亮。这位是我的父亲。她们是我的母亲。”
朱丹早就听说过胡人粗鄙,一夫多妻,今日一见,感觉果然是名不虚传。小和尚特塔又继续道:“坐在我父亲身边是我的生母,我与你说起来过的,是我父亲将她从外公的羊群中抢回来的。
我的妹妹所靠着的是忒萨妈妈,她是我的父亲从比武大会上赢得的珍宝刚才和你说话是兰兰妈妈,她的真名我也不知道,因为她是一个奴隶贩子卖给忒萨妈妈的舅舅,然后我的父亲杀死了忒萨妈妈的舅舅,作为战利品带回家的。”
这一家可真够乱的。朱丹装作在喝奶茶的模样,偷偷的观察着这些女人们的神情,但是她们好像对这已经习以为常了。
最后小和尚指着那位还没有离开的大和尚道:“那位,是我的师傅,我的武功还有佛学都是他教给我的。他还给我起了一个汉名叫阿年,也给我的妹妹起了一个汉名叫阿月。”
“这真是极好的名字。”朱丹回头去看了看那位大师傅:“大师傅是汉人?”正在收拾东西的大师傅没有回头:“是佛子。”
丢下这一句之后,他转过身来念了一声佛号便离开了,小和尚阿年抓了抓脑袋:“大师傅总是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你的伤势没有问题吧?”朱丹决定转移一下话题。
“完全没有事。”阿年很高兴她提到这个,只见他挥动了几下胳膊:“大师傅已经为我治好了。”
“还是要小心将养。”朱丹又叮嘱了他几句。那个一直沉默着的络腮胡子大叔,忽然叽里咕噜的对着兰兰说了几句,兰兰转过身来,对着朱丹笑了笑:“我的夫君询问他的客人,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落在那些奴隶贩子的手中?”
“我是一名舞姬,因为我的主人将我卖给了他。”朱丹懂得该在什么时候做什么来增强自己话语的说服力。她当着众目睽睽的面,解开了阿年为他披上的僧袍,露出那具近乎赤裸,但同样近乎完美的娇躯。丝毫不出她所料的,络腮大叔和他的儿子的呼吸一时都急促了起来,阿月更是别过去了脸。
朱丹没有着急于把身体遮蔽上,她给了他们充分的时间来欣赏她。她相信,这不会令她失望的。果然。那络腮胡子大叔在许久之后终于开了口,仍旧是兰兰为他翻译:“既然我的儿子阿年已经将你从那个奴隶贩子那里拯救了出来。
而你的前主人也将你卖出。你现在就是一个自由的人了你想去哪里,或者想和谁在一起,请告诉我的夫君。他是草原上的雄鹰,有办法达成你的心愿。”
“是的,我在等的就是这句话。”朱丹心里默默地道,但看上去却仍然那么平静。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自从白乐天写下这两句诗之后,后世便多了许多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嘲讽那些沉迷于温柔乡之中的英雄好汉。固然,温柔乡的另一面就是英雄冢,但出生入死,一身的伤痕累累,不就是为了能够在美人怀中醉卧吗?
吕德避居河西已经有二十年了,作为一个拖家带口的外来户,领着一拨身心俱疲的老兄弟在这人生地不熟的苦寒之地生根发芽,这二十年,许多人只看到甘州城吕员外的威风凛凛,谁能看得到他背后的含辛茹苦。现在他终于有一个机会,可以好好的发泄出来。
将自己心中陈酿了二十年之久的苦闷倾泻出来,三天,整整三天。他都没有离开过黄芷芸的身边。他们交缠在一起,相互抚摸着,她指着他胸口、腰腹还有后背上每一处伤口问它们的来源,他都一五一十的回答她。
“这一刀,是我三十年的老兄弟砍伤的。他认为我要叛教,想要阻止我,只差一点点的,他就把我的胳膊砍下来了,如果不是冷千秋打了一支飞镖撞歪了他的刀,我早就没有命了。”
“这一处,是云霞刺的,我要带她走,离开总坛。天下盟已经过来围攻了,再不走就走不掉了,结果她不识好人心,用匕首狠狠地刺了我一下。
哎,肠子都出来了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她。那段时间她已经疯了”“这一个是姑苏王家的落樱神剑王绛珠送的,我和薛冰一起对抗她一个人。不得不承认,虽然是敌人,但她确实是百年来最优秀的剑客。
薛冰的霜雪剑法也曾经威震武林,但我和他的联手,却依然败在了王绛珠的剑下,连霜雪剑都被王绛珠夺走当作战利品虽然有很多理由为我们开脱,但输了就是输了,我们两个加在一起,被一个苏州女人打败了。”
“而这一处,是”黄芷芸用手指点住了他的唇:“这一处你说过了,是你的儿子在和你的爱妾勾搭成奸之后,送给你的一点回忆。”“是啊。”吕德都忘记自己已经和她说了三天三夜。
他撑着头,看着自己眼前这具玲珑却又曲线分明的娇躯,手掌轻轻地抚摸过她背上的伤痕:“这样好的肌肤,怎么会有人狠心下手。”她扑在他的怀中:“并非是每一个人都像您这样怜香惜玉。”
怜香惜玉,这个词让吕德觉得是讽刺。他对他的那些姬妾们并不好,甚至可以说是残暴,原因也很简单。
但是对怀中这个玉人他却害怕她受到一丁点儿的伤害当她在他面前宽衣解带,露出那伤痕累累的娇躯的时候,吕德感到的只有痛心和怜惜,全然都忘却了自己进门的时候还想着的那些绯红色的事情。
在他的眼中,黄芷芸依然是那个刁蛮而又精灵古怪的大户小姐,父母的掌上明珠。应当得到天下间最多的宠爱,却没有想到竟然有人敢伤害她,而当他听说到黄芷芸身上的伤是在青楼被老鸨打骂的时候留下的,心中的怒火几乎能够将整个小楼烧掉了。
“这些年,你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受的都是什么罪啊!”吕德虽然不敢相信,但还是忍不住为她流下了一滴泪水。
“过的是最苦的日子,受的是最难的罪。”黄芷芸在他怀里道:“不过也正是这段日子让我知道了该如何取悦一个男人,也知道该如何分辨一个男人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她越过他的肩头,好像是望着画着繁复图案的房梁:“并不是每一个说着甜言蜜语的人都是好人。
也不是每一个为你掏心挖肺的人就是合适你的人。青楼的生活虽然只有三年,但是我却学到了很多三十年都未必能学到的东西。”
“什么?”“哀莫大于心死,心死而后能无哀。”她把目光收回到吕德的脸上:“我爹爹说过,不动情的人,就不会受到伤害,而心死了的人就能够”她的手忽然紧紧地搂住了他:“能够享受每一寸的光阴。”
一寸光阴一寸金,吕德却是从来没有想过时间会过的这么快,但是迷梦总有醒来的时候。第四个早晨,他自己就下了床。黄芷芸察觉到他离开了身边也爬了起来。
看着他似乎有些迷茫,又有些失落的神情,自己便裹了毛毯坐到梳妆凳上对镜梳妆了起来“在扬州,我一夜的红妆是二十两纹银,这对于盐商巨贾来说不是个大数字,但是对于一个卖油郎来说却是将近一生的的积蓄。”
“有一个小伙子,某日在瘦西湖岸边看见了我抱着琵琶走进一艘画舫的身影,便害了相思病。
为了凑够这笔钱他是起早贪黑不舍昼夜,终于用了整整十八个月凑够了这笔钱,走进了我的房间。”吕德默不作声的自己穿着衣服,一边听她讲着故事。
“那时的我,心已经几乎成了一捧死灰。来的都是客,只要给妈妈交了钱,管是达官贵人还是贩夫走卒,一律笑脸相迎。
弹了一曲,便上床更衣,分开双腿,等着例行公事,但那帷幔始终没有被挑起来,那个小伙子只是搬了一把椅子在外面坐着,与我隔着一层纱。他和我说了一番心里话。”
“他说了什么?”吕德也不禁好奇。“他说,这十八个月,他吃饭、干活、睡觉,都想着的只有一件事情,那就是和我有一夕之欢,他想过无数种场景,他想象过无数次我脱光衣服以后是什么样子,他想象过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的话,他该用什么样的姿势,该先摸哪里,先亲哪里。
他把每一个步骤都想得很详细,每一个环节都想到了,每一处细节都想得淋漓尽致。那些话语从他的嘴巴里说出来的时候,就算是一个妓女都会脸红,但是他却在滔滔不绝。
他说道,当他觉得这项工作太过于艰难的时候,就会想一想这些事情便会觉得精力百倍。当他被同伴们嘲弄的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时候,就会想一想那天在瘦西湖畔所看到的背影。他知道总会有那么一天的,现在这一天终于来了。”
“然后呢,他为什么不进去呢?”吕德将手搭在她的肩上,圆润,光滑,似乎内心的野火又在燃烧。
“如果进来了,他的人生也就就此终结了。”黄芷芸回过头来:“最想得到的东西一旦得到就再也没有吸引力了,自古以来,高僧们得道的方式有很多,但是在妓女的床前悟道的,我觉得也应该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