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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征回过神来不明所以道:“到我了?写什么?”韩铁雁抽了抽嘴角道:“宋大人以春雨为题令大家作一首诗。”吴征不愿参与这等无聊的事情,韩铁雁冰雪聪明正怕他如此刻意留了一手,明明只是自由发挥,到了吴征这里就是“令”了。
至于怕他作不出来丢丑?开玩笑,那一曲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唱得她芳心如醉,写一首盖过张彩谨的又有何难?吴征此前神游方外不明所以,见张彩谨捧着墨宝洋洋得意,以为不仅要作诗还得写出来才成,佳人开口怎能拒绝?
“让一下让一下。”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一片吹捧声中甚为刺耳。吴征分开人群来到长案前,见了张彩谨的好字不禁抹了把脸。前世他也是毛笔书法爱好者,然而只是业余水平从未经过专业培训。今生写字也不多,一笔字若是放在前世那还算工整,放在此生
摇头提笔,饱蘸浓墨,本是有些无奈,落在旁人眼里这个一贯嚣张的昆仑大弟子就是又在讥讽嘲笑,不由引发公愤。
宋大光听声识人,一下便知这位正是口出狂言的无知之徒,心中印象先打了个大大的折扣,好在吴征在昆仑与青城两派大比中闯下极高的才气名头,才能让他强忍着性子看下去。
吴征提笔落纸先写了好雨两字,诗文意境堪称浅白得无以复加是个人都能作,那一笔字与张彩谨的一笔更是犹如狗爬一般。
看得韩铁雁都无地自容,心中暗道:比我的字还难看嘲笑奚落声中,吴征越写越快,那是破罐子破摔,反正靠诗文取胜,字是没得救了。
越写奚落声越少,到第二句时已是鸦雀无声,再无人敢发一言。一首五言律诗写完,宋大光不待墨迹干去,火急火燎捧起纸张,双目瞪视良久情不自禁吟道:“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
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野径云俱黑,江船火独明。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这,这绝妙好辞,绝妙好辞!当真是,哎。”面上神情忽明忽暗精彩至极,似是叹息佳作,又是感慨自身无此能为。
“够了么?”抄袭绝代大诗人的作品,如此反应是理所当然。吴征见韩铁雁心花怒放得意洋洋,索性趁热打铁,只要佳人开心,那可比什么都重要。
“吴贤侄还有佳作?快来,快来!”宋大光心情激动,迫不及待再看一首。“什么佳作让宋大人如此赞赏?咯咯,本夫人倒要好好拜读一番!”女子声音响起,甜糯中带着肆意的浮华浪荡,梯口呼啦啦竟涌上二十来人,比五层里原有的人还要多。
“正是正是,本郡主也颇有兴趣。”两名女子联袂而来,俱是典型的川中女子身材娇小,玲珑浮凸,俏脸上更是浓妆艳抹,一身服饰露出胸口大片雪艳艳的白肉登时吸引了不少狼一般的目光,她们却一派自然浑若无事。
宋大光不敢多看,率先低头施礼:“下官见过东方郡主,夜花夫人!”韩铁雁闻声起脸色便不太好,吴征依稀猜到二女身份,宋大光更是直接挑明了。
吴征心中一沉,此前不安的预感越发证实,低头行礼时向韩铁雁低声道:“一会儿我来应付,你别说话。”东方是个封号,并非复姓东方,郡主接过宋大光手中的“墨宝”与夜花夫人通览一遍,啧啧赞不绝口。
东方郡主向韩铁雁浪荡笑道:“妹妹真是慧眼选中如此人才,倒教姐姐好生羡慕!咯咯咯,姐姐带来的人里看中了谁?要不全挑了去,姐姐斗胆与妹妹换换如何?”
“有了好事本夫人也想参上一腿,韩妹妹若是看中了本夫人的面首也尽可带走。咯咯咯,东方郡主是否介意与本夫人来个一床双好?”韩铁雁的心仿佛沉入深渊,七年前的梦魇过后,整个大秦国都将她与这两名女子做比,她对此极为排斥。
甚至暗暗腹诽过:两个自甘堕落的骚货,只是事件后她不得不面对现实,自己与她们至少在名声上没有了任何区别。在韩城事实上是在逃避,然而刚回京城便遇上了与自己齐名的二女,在吴征面前!
那样的话她们说起来毫无心理负担,却让韩铁雁恶心得想吐。总算还记得吴征吩咐过的话,韩铁雁只微笑回礼一言不发“夫君,你让征儿一人去应付这等场面,不是强人所难么?他还是个十七岁的孩子!”林瑞晨面色忧虑。
“圣心难测。韩家送出了雁儿隐忍多年,圣上是否已改了态度谁也不知道,不借这个机会试试怎么能成?至于征儿,一来这么做是为他好,早早探明圣上的态度不日面圣时才能做好准备。
二来,他是要陪在我身边面对迭云鹤,文毅这些人的,若连这等小场面都应付不来,日后怎能起大作用?爱妻放心,征儿之早慧远超你我想象,今日必不致失了锐气。”
胡浩温言安慰道。吴征自不知夫妻俩的对话,心念电转中已隐隐猜到背后的图谋。今日文武会友一反常态,且东方郡主与夜花夫人一出现便咄咄逼人,若说没有背后的授意未免太过天真,恐怕昆仑派与韩家的联袂反击意图崛起仍不为圣上所喜。
东方郡主与夜花夫人的话分明将韩铁雁当作浪荡女子,而将承载着昆仑派与韩家期望的吴征当作个低三下四的面首,极尽侮辱之能事。
此番若是应对不当,吴征的臭名将传扬京师,日后面圣莫说什么封赏,说不定换来一顿大大的训斥,从此断了为官之路。
吴征不理二女之言向宋大光道:“宋大人,晚辈还有一首,虽不切中春雨之题,却是在下七年来心中反复酝酿,肺腑之言,还岂笔墨。”宋大光久在朝堂自然知道东方与夜花出现的份量,涉及圣心的事情他不敢随便参与,只是微微一笑让出身形。
吴征拉起韩铁雁走到长案前道:“我的字不好,韩小姐来写。”韩铁雁不明所以,东方与夜花两位明显有备而来,三言两语便逼得吴征走入死局。
也不得不硬着头皮撑下去,心中暗暗恼怒自己拖累了吴征。吴征念一句,韩铁雁写一句,她虽不擅书法,但以女身为将,下笔娟秀中自另有股金戈杀伐之气,极具性格。
韩铁雁听吴征所念,越写越有信心,后四句落笔时更加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倒写出生平未有的好字一幅。
吴征吹干墨迹淡然笑道:“宋大人,晚辈对韩都尉钦之重之,是她以柔弱女儿身力阻强敌守御国土,用女儿家最珍贵的东西护佑平民。在晚辈心中,她是一位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不是什么人都配与她相提并论的,这一首诗献给韩都尉!晚辈告辞!”
韩铁雁微撅香唇,心中的疮疤自入京来不止被揭过一回,但从旁人口里与吴征口里说出来便是天差地别。只有他说的,才那么暖人心扉!
与韩铁雁一同离开醉仙楼,吴征长舒了一口气,幸亏前世穷,没事情干只能多读书,也幸好喜爱诗词,否则这一阵断断难以善了,他知道这两首诗明日便会传遍成都城,第一首会有人赞他文才出众。
然而第二首更将传颂韩铁雁的英雄事迹,还她清白,还她应有的赞颂声名,更还韩家一个公道!让持有偏见的圣上再不能拿这件事做由头,昆仑派一系既要崛起,便要一往无前破除任何阻挠!
雪虐风嚎绽物华,暗香疏影醉天涯。娇羞正合风前韵,愁绪还如山外霞。万物阴阳应对等,世途反极致偏斜。经霜自有凌云意,不做依人媚骨花。
东方郡主与夜花夫人面色一阵红一阵白,这一首写给韩铁雁的诗背后之意谁能看不明白:韩都尉与你们是不同的,莫要一概而论!至于其出众的文采更是无需再做任何褒奖。“宣昆仑派弟子吴征觐见”
文武会友结束后七日,吴征早早在皇城外等候宣召。从清晨等到午后才等来圣谕。穿过午门踏入威严庞大的皇宫,顺着宽阔笔直的大道一路来到天和殿,吴征在殿外叩首高声道:“草民吴征叩见陛下。”
“平身,上殿来吧!”平缓但威严的声音响起,吴征踏入大秦权力中枢重臣云集的金銮殿跪下后抬起头来。
高高在上的大秦国皇帝正俯视着他,人虽已老,那一双如青龙盘卧的长眉,抿起的薄薄嘴唇带着天神一般的威仪与从小刻入骨子里的高贵,威震天下。
吴征额头微微见汗,那目光只是平和地望着他,却仿佛带着一股犹如实质的威压,似乎自己是一只被巨龙盯住的蝼蚁。
“蒋安和,朝中尚有何职空缺?朕甚爱吴征诗才,可择适者用之。”一字不提此前斩杀贺群的功劳,反提起诗才,这是舍本逐末了,若是安排个搞学问的职位尚书令蒋安和出班尚未说话,迭云鹤抢先道:“圣上恕罪,臣有异议。”皇帝眉头微皱道:“说!”
“吴征虽才华出众,性格却乖张,自奉圣命入京一路目中无人。车骑将军与执金吾左中侯家中俱受其欺凌,敢怒不敢言。此子天纵之姿,然少年得志不免张狂自满,还请圣上酌情考量,多多打磨方能成栋梁之才。”迭云鹤奏道。
皇帝先前第一句话便定了基调,迭云鹤拿捏分寸句句在情在理。胡浩揣摩圣意,他比迭云鹤更多与皇帝接触,此刻再也等不得出班奏道:“年少轻狂人之天性,并非什么缺点,陛下即爱吴征诗才,此子武艺又颇具过人只能。臣建言不如留在陛下身边听用,受天威感化也可早些消去骄娇二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