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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司沐是个见好就收的。他不再追着调戏,将酒盏里的酒一饮而尽,问道:“星君,你特地来寻我的?”
“嗯。”君若也饮下一杯酒,“我有些事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圭镜为什么那么做?”司沐放下酒盏,灼灼的目光望向君若。
君若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司沐果然知道,她没找错人。
“君若,你心里可曾有那么一个人,他开心,你也会开心,他难过,你也会难过。”这一回,司沐喊她君若,没有喊她星君。
君若没有丝毫犹豫,她点了点头,极认真地回答:“有的。”
司沐的心跟着一紧,握着酒盏的手因用力而发白,说话的声音也发着紧:“是谁?”落入耳中只觉得哑得过分。
“南星啊。”君若回答得理所当然。
司沐轻舒了口气,小姑娘好像还没完全开窍,便引导道:“除了南星呢?”
君若看了司沐一眼,极快地摇头,低着头不去看他。
司沐摸了摸君若的发顶,徐徐开口:“君若,你以后会遇到一个人,他会因为你的开心而开心的。”
“那我的难过呢?”君若问。
“我......”司沐笑了笑,“他会竭尽全力保护好你,不会让你难过的。”
君若摇了摇头,极为认真地说:“我不需要别人保护,我会自己保护我自己,我还要保护我爱的人。”
司沐一怔,脑海中浮现出君若被一群侍卫反剪了双手,压在地上的场景。她的脸被磨出了血,口中的咒语却不停,执意要送他脱离危险。
君若没有察觉司沐的异样,继续说:“我能理解圭镜挖眼的事,他拼却性命保下了一只眼睛,又费尽心思寻找另一只眼睛。
包括后来他替墨渊守着滇渊,建造圣宫和雕像等墨渊归来,还有圣宫底下的屋子,都是因为圭镜把墨渊当成了他的信仰。
但正如玉京子说的,如果圭镜愿意,墨泠有无数种死法,为什么要那么麻烦呢?我想不明白。”
“玉京子不是说了吗?”司沐目光灼灼地望着君若,好像想从她的眼神中找出些什么。
君若回望他:“我不懂,玉京子说,等哪日我有了放在心尖尖上的人了,我就容不下任何与他相似的人了。可是,不应该是对相似的人有好感吗?”
“每个人对感情的态度都不一样,有的人啊,只要他认准了一个人,那么对于他来说,那个人就是独一无二的,所有的相似都是玷污。”司沐望着君若的眼睛,问,“你明白了吗?”
君若有些愣,恍惚间,只觉得司沐的眼神和圭镜的眼神重合,那么相似。
这种感觉太过霸道,霸道得有些扭曲,像是一个时刻在烈火中前行的人,一不留神,便会焚烧天地。
君若有些慌乱,一不小心碰翻了酒盏。
司沐知道自己吓到君若了,他敛去眼底汹涌的情绪,说:“我说的是圭镜,他把墨渊当作自己的信仰,墨渊便是他心目中唯一的神只。
墨泠和墨渊有着相似的脸和气质,有的人会将之当成替代品,但圭镜不会,在他心目中,神只是唯一的,即便墨泠什么都没有做错,但她的存在本就是一种亵渎。
所以,无论如何,圭镜都会痛恨墨泠。墨泠亵渎了他的神,那她便不能轻易死去。
而圭镜为墨泠选择的死法,就是在自己神只面前将她献祭,只有这样,他才能证明自己的忠贞。”
君若的心神剧烈地震动着,那日不经意间的卦象终是应验了。
“痴”者,愚痴无明也,不明事理,是非不分,是为愚。比之更可怕的是痴,能辨是非而不辨,明知世事无常却不寻求解脱之道,反任由自己沉溺其中,是为痴。
愚昧的人,没办法明辨是非,但有痴念的人,他明明拥有明辨是非的能力,却任由自己堕入深渊。
圭镜、玉京子、墨泠都是极聪明的人,却无一例外,困于其中。
圭镜不知道杀人取眼是错吗?他知道,但他还是做了;
圭镜不知道墨泠根本就没有错吗?他知道,但他还是恨了;
玉京子不知道圭镜心里没有她吗?她知道,但她还是爱了;
还有墨泠,她不知道圭镜一心要害她吗?她后来知道了,但她还是甘愿认罪了......
这个世上,愚人多,痴人怕是更多,执念太深,淬成刃,终是伤人伤己。
第二日,君若一行人启程离开滇渊。来时四人,离开却是三人。
离开前一晚,几人聚在一处,墨渊将木盒交给司沐说:“明日祀文神官会在谷外等你们,劳烦战神将之交给神官,这一趟辛苦你们了。”
“你不走吗?”风伯有些诧异。
“滇渊之祸,因我而起,如果当年不是我懦弱,抛下滇渊一走了之,圭镜和墨泠就不用吃那么多苦。”墨渊长叹了口气,将杯盏里的酒一饮而尽,烈酒入喉,眼尾烫出了水汽,他淡淡地说,“是我欠他们的。”
君若望向墨泠:“墨泠,你考虑好了吗?”
墨泠对着君若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君若,当日我愿意认罪,是因为我已经知道凶手就是圭镜,如果圭镜被抓,那阿渊哥哥就走不了了。
我本来想着,如果我死了,阿渊哥哥会更讨厌这里,他就可以逃离这里了。但现在,阿渊哥哥还是留了下来。我不能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
君若,我真的很喜欢你说的外面,等以后,我再同你一起去好不好?”
君若望着墨泠,点了点头,她想错了,墨泠不痴,她只是想保护她的阿渊哥哥。
走出滇渊,石门重重合上,祀文已经在外站着了。
司沐将木盒交给祀文,说道:“祀文神官,辛苦了。”
祀文将木盒打开,里面放着一只眼珠,她微微颔首:“诸位辛苦了。”
司沐瞧了一眼祀文,眸光在面具的映衬下更冷,他说:“神官不好奇为什么只有一只眼珠?”
祀文做了个揖:“祀文神官这个职位不需要好奇心,只需要奉命行事。”
“别欺负我殿里的人。”君若一把勾住祀文的手臂,问,“祀文,南星还好吗?”
“还好。”祀文的声音还是一贯的疏离。
在君若一行人离开后,石窟内,一声比一声高亢的叫喊声传来。
曾叔在外头焦急地踱步,二狗子像个尾巴一样缀在后头。
“生了生了生了!咦,怎么眼珠是黑色的?”
自此,滇渊迎来了新的生命,也迎来了新的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