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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平息了民愤,却见一个药农打扮的人从远处跑来,他一边跑一边喊:“找到了,找到了,眼珠子找到了。”
刚刚安静下来的人群又躁动了起来。
竟然还有后手?真是一环扣一环啊!
君若冷冷觑了地上的圭镜一眼,不曾想,竟然对上了圭镜的视线。
圭镜没有躲避君若的视线,反而大大方方地回望她。他的嘴角微微上扬,眼神里满是挑衅。
君若蹙眉,再看过去时,他低垂下头,已经看不清神色了。
君若气结,真想一脚踹上去啊!
正想着,斜刺里伸出一只嵌着银丝的长靴。长靴踹在圭镜的背上,圭镜一个踉跄,狼狈地趴在了地上。
君若讶异地望向司沐,这人难道能看穿她的想法不成?
司沐坦荡地回望君若,唇角勾着一抹笑,唇瓣开合间没有声音,但君若就是看懂了,他说:“想做什么便去做,我护着你。”
想做什么就可以做吗?君若抿唇偷笑,这人,会把她教坏的!
药农打扮的人捧着一个紫檀木匣子,木匣子上雕刻着朵朵紫香苏花。
紫檀的材质极好,但雕工却不太行,纹路有的深有的浅,想必是新手雕刻的,若是有精于此道的,只怕都得摇着头为这块上好的木料叹息。
紫香苏花的纹饰上嵌着红泥,应当是刚从哪里挖出来的。
药农打扮的人打开盒子,盒子中放着几十双湛蓝的眼珠,粘着已然干涸的血渍,别提有多诡异。
人群中爆发了一阵阵惊呼声,那彪形大汉直起身来,大声询问:“你这匣子是从哪儿找出来的?”
“药园东南角的小屋前,就埋在半边莲下面。”药农的话刚说完,人群里传出倒抽气声。
紧接着,人们七嘴八舌地议论开:“那不是墨泠姑娘的屋子嘛,那半边莲也是她亲手种的。”
“墨渊。”君若抬头去看墨渊,想要他确认一下。
墨渊的下颌收紧,微微点了点头,才开口说:“墨泠从小就喜欢侍弄些药草,后来,顺理成章接替管理药圃。那小屋原本是用来供她小憩的,谁知道她却说那里离药圃近,便经常独自住在那边。她在小屋前辟了个小园子,种得最多的就是半边莲。”
“那也不能证明就是墨泠啊,我杀了个人埋你家院子里,你难道就是杀人凶手了?”君若的声音又急又气。
突然,君若的手上一热,她低下头,发现自己的手被人握在手里。
君若抬起头,一眼就看到了司沐,他也凝眸望着她。
视线对上的时候,司沐朝君若轻轻点了点头。
君若的心安了下来,也朝着司沐点了点头。
司沐这才放开君若的手,朗声说道:“君若说的也不无道理,还是要问得仔细些,免得有人栽赃陷害。”
司沐的话还未说完,圭镜就急切地说:“对,一定是有人栽赃陷害,这木匣子是我亲手雕的,里面装的是我与墨泠的定情信物,她说一定会好好保管,一定不会拿这匣子装那些肮脏之物的。”
君若的额角突突直跳,这人,这人,又来了,又是这个招数。
君若气急了,她深吸了几口气,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君若。”司沐低低地喊了她一声。
君若抬头看他,她的眼神里满是委屈,想必是气急了,但又没有办法,生生憋成个受气的小媳妇样儿。
这小模样落在司沐眼里,又是心疼又是好笑。他对着君若眨了眨眼睛。
司沐明明什么都没有说,但君若就是看懂了,他在让自己踹圭镜两脚解解气。
从小到大,君若都是被踹的那个,去乞讨时,遇到些不讲理的,踹她一脚还骂她晦气;有时候运气好,主人家客气给了吃食,也会被人抢。
记得有一次,有个大个子乞丐一把抢过她新得的肉包子,又一脚踹在她的心窝上,害她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
所以,君若气急的时候也只是想想,没想着真踹人。
君若白了司沐一眼,嘟着嘴不说话。
司沐对君若笑了笑,转而询问那个药农:“既然是埋在土里的,你又怎么会知道?”
药农舔了舔干涩的唇,这才开口:“我时常瞧见墨泠姑娘在半边莲下忙活,那时候并没有多想。下午都在说她挖眼的事,我就想着去查看一番,谁知道还真让我挖到了。”
“人证物证俱全,你们还要包庇墨泠吗?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公道吗?”那彪形大汉又扬声质问,企图煽动起民心。
底下一群人皆是群情激愤的模样,叫叫嚷嚷的:“现在人证物证齐全,你还有什么借口?”
“是你说的不徇私枉法,现在怎么说?”
“她墨泠的命金贵,我们就活该被挖眼喂蛇吗?”
......
“哦?那你觉得应该如何处置墨泠?”司沐的语气很平静,没有一丝波澜。
那彪形大汉许是没料到司沐会这么问,愣怔了片刻才说:“她不是喜欢拿人喂蛇吗?拿她祭蛇。”
下头一帮人应和着:“拿她祭蛇!拿她祭蛇!拿她祭蛇......”
“好,就照你说的办。”司沐的唇角勾起,将他的唇抿得薄了一些。
君若的眉头微蹙,但她什么都没有说。
“走吧。”司沐牵起君若的手往回走。一路上谁都没有说话,等到了大牢门口,司沐这才转身问君若:“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会答应下来?”
“我相信你。”君若望着司沐,阳光落在她的背后,将她的发丝都镀上了一层暖暖的光晕。
司沐突然就笑了,唇角高高勾起,嘴唇抿成了薄薄的花瓣。
君若说,相信他呢!
进了大牢,君若将外间发生的事同墨泠说了。
墨泠听完,朝着君若和司沐欠身行礼,说了句:“多谢。”随后,便一言不发地随两人走了出去。
墨泠伶仃着背,北风吹来,勾勒出她的身形,这几日,她又瘦了,几乎要撑不起原先合身的衣袍。
广场中有一个祭台,祭台下有一个长方形的巨坑,坑内黑乎乎的一片,全是蛇。
它们蠕动着,黏腻的身体交缠着,嘶嘶地吐着信子。只一眼,就让人头皮发麻。
墨泠站在祭台之上,俯视着下方乌泱泱的人群,有的人目光灼灼地盯着她,那眼神里淬了毒,有的人低着头,却在暗中吐着信子。
墨泠突然便笑了,下方的人群中有许多她熟悉的人。墨泠心善,这里头哪一个没有受过她的恩惠?但涉及到自身安危时,全都恨不得咬上她一口。
这么一看,这些人还不如祭坑里的蛇,至少它们直白,不如人心弯弯绕绕,九曲十八弯的让人捉摸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