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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芷和连翘都跪在他们身后候着,看见夏子然如此,都不由得噤了声。
夏子然抿唇看了一眼夏青心,眼里却不再是从前那般的全心信任,取而代之的,是难以言喻的复杂。
夏青心有些慌张,或许果真这些年的时光太悠闲了些,她几乎要忘记当年小梁氏的故事,那是近在眼前的教训。
小梁氏说的话历历在目,她临死前望着自己的那抹笑,现在还是经常的混着那年冬天白茫茫的雪,光临她的梦境。一次次的提醒她身边有多危险。但是她一直都太过自信,以为穿越者的这个身份可以给自己带来什么改变。
屋里罩着的白色帷幔被风刮起来,层层的飞扬在半空中,无端的添了些诡异的凄凉。
夏子然在这样凄凉的情景里盯着夏青心,声音带了哽咽道“是你害死娘亲的!”
连翘和白芷对视了一眼,忙抢上前去拉住他劝道"三爷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白芷也忙去扶住青心,勉强安慰到"姑娘宽心,三爷这是悲痛太过一时间乱了心智······"
她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夏子然一脚踹翻在地,年纪小小的夏子然原来也有这么好的手脚。他逼近夏青心,对着她的眼睛恨恨道"是你的懦弱,是你的忍耐,是你自以为是的保护,让娘沉浸在以为你无所不能的错觉里忘了作为,是你害死了她。是你!"
夏子然毕竟是小孩,他这样口无遮拦的说出来的话反而是他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夏青心愣愣的有些反应不过来,半响才道“然儿······”
她在现世最重要的两个人,一个是沈姨娘,一个是夏子然。前者是这具身体的娘亲,对她真心实意。后者是她从幼年时期便全心爱着的幼弟。
现在沈姨娘去了,夏子然若是再因为什么和她生分或者是有什么不测,她简直会扛不住。
她的眼泪一滴滴的落下来,忍不住便将头埋进膝里,闷声的抽泣起来。
白芷和连翘哪里见过夏青心这样子,顿时都有些晃神。还是白芷忍不住,爬起来跪着道“三爷如此说,姑娘是安心要害死姨娘了?这里是什么地方三爷还不清楚么?去年老爷新增的偏房去了,三爷可曾见过谁提过一句?姑娘纵使再能干,也干预不了这些事啊!”
夏子然刚刚是急怒攻心,口不择言下才说了那番话。现在见夏青心这般样子,顿时便心软了。
他又如何不知道夏青心对自己和沈姨娘好?只是沈姨娘这莫名其妙的去世给他的打击实在太大,他有些受不住。沉默了半响,他终究是慢慢蹲下了身子,挽住夏青心的胳膊,轻声道“姐姐,对不起······”
夏青心埋首哭了半响,才擦干眼泪抬头看他,断断续续安慰了夏子然一番。但是她哭的太猛,一时间根本收不住,很快连话也说不出来。
夏子然像个小大人一般的拍她的背,道“姐姐别哭,我都不哭了。娘说男子汉不能哭,我长大以后要当官,要保护你们的······”
窗外的风声越发的大,月光透过被风带起来的帷幔洒了一地,整个清庵堂看起来冷清又可怖。
夏青心不听这话还好,一听这话更是止不住的想哭。她抽噎的扶着白芷的手站起来,牵着夏子然的手步入里间给沈姨娘的牌位上香,才又蹲下身子道“我一直以为然儿还小,是需要我保护的。”
“以前是。”夏子然在沈姨娘灵前磕了几个头,回头冲夏青心道“但是以后,由我来保护姐姐你。娘亲已经死了,我不能再没有姐姐了。”
沈姨娘的死,大家都心知肚明是何缘故。
无非就是夏青筠为了刺激夏青心争权位的决心而使出的一招极损的计谋,自然,沈姨娘初时的确被救了上来。
沈姨娘是自杀的,或许是知道自己的存活只能给夏青心和夏子然带来威胁和负累,或许是实在对这个地方绝望。她是自己了断的······
但正因为这,和府里所有人千篇一律的冷漠,夏青心和夏子然才更恨。
“对不起,然儿。”夏青心半跪着将夏子然搂在怀里,道“是我没有保护好你和娘亲,但是以后不会了,再也不会。”
沈姨娘的遗体在清庵堂停灵七天便草草的下葬,自始至终府里都没人来看上一眼。沈姨娘房里的丫环或调或卖或被打发到庄子上。平素冷清的院子,早没了半点生气。
夏青心有心要将法事做的好些,无奈规矩在那儿摆着,姨娘只能用姨娘的分例,且皇帝又是近段时间给太子择定的良娣,不可冲撞了喜事,便也只能选了块清幽的好地方下葬便罢了。
姨娘终究是姨娘,虽说是孕育了一儿一女,但老太爷老太太皆有明令下来,不需戴孝的。
夏青心却终究自己去寻了旧日里广安侯府苗氏姨娘的则例来,言明还是要守五七三十五的孝期。
老太太早差了人过来知会她近日都不必再去请安,她便也趁势让榴莲带话,求老太太将汀香榭旁边的云芝苑给夏子然住,老太太自然也顺遂推舟的应了。
她知道百花会完了隔七天便会有谢恩晏,此时胜负已分,整个宴会上便成了高级相亲会。但她此时娘亲刚去世在守孝期间,显然是参加不了了,也难怪老太太心思不在她身上。就算她明年还有用处,也断断没有今年的价值了。
老太太果然是老辣的姜,没有好处的事,她是不会做的。
就算看穿了夏青筠的把戏,她仍旧是将计就计的毁了自己今年参选的机会,也顺势将了夏青筠一军。
夏青筠不是不愿意去谢恩宴么?还因为不愿意去在老太太眼皮子底下耍心思,老太太逼着她去谢恩宴,说不得就是要给她一个下马威罢了。
早春的风依旧有些凉,听云轩的丫头婆子们来来往往热闹得很。
夏青心下了小楼上的帘子看着夏青筠被众人簇拥着远去的身影,顺手将桌子上的茶杯扫落到地上,砰的一声,那动静吓了楼下的婆子们一跳。众人面面相觑,小声议论道"这是怎么了?怎么生这么大的气?"
这些婆子你推我我推你,竟没一人敢上去瞧瞧,连夏青心的乳娘邱嬷嬷也一反常态的改了那争先恐后的邀功性子,不敢去触霉头。
白芷便皱了皱眉,冲连翘使了个眼色,苦恼道"姑娘定是为了不能去谢恩晏动气了,说起来也怪我们姑娘实在命苦,怎么偏偏在这个紧要关头出了这个事!"
"可不是嘛?!"连翘刻意提高声音"咱们姑娘在百花会上可是得了赏的,本来应是她去谢恩晏才对,如今······诶"她叹了口气,接着道"我若是姑娘,我也得生气,现在发发脾气也是正常的事情。"
白芷作势要打她,瞪了她一眼,严肃道"这话在我们屋子里抱怨抱怨就是了,若是出去说了,让人以为姑娘不庄重,你可仔细你的皮!"她说着,又特特的看着众人,加了句话"嬷嬷们也要体谅体谅姑娘现在的心情,在外面少说几句才好啊。"
众人自然是唯唯诺诺的一片应和声。
旁边一个正拿着鸡毛掸子扫灰的小丫头眼睛一转,脆生生的应了是,转身却道要去二小姐那里拿鞋样子。白芷点点头,由着她去了。
夏青心在楼上听着这话,见雨幕里匆匆奔出去的身影,笑的愈发的好看。
冷兮将地上的碎屑都扫到玉斗里,小声道"姑娘是要让筠姑娘知道,您已经中了她的计了?"
夏青心已经有了些倦意,她侧身歪在榻上,扯过一旁的绒毯盖着,淡淡道"冷兮,你知道我为什么给你取这个名字么?"
冷兮自然知道,那一晚沈姨娘溺水去世,自己因为那天成了汀香榭的人,便被改名为‘冷兮‘。
她上前去将炭炉里的火拨的旺了些搬到夏青心身旁不远的环箍上,道"姑娘说过,因为我看起来便谨慎小心。"
屋子里静了会儿,夏青心看着冷兮动作,打了个哈欠"你说说看,大小姐会信么?"
"若是五小姐,说不定便信了。但是若是大小姐,怕是没这么简单便相信。"冷兮毫不掩饰的将话说了个清楚"再说大小姐似乎很忌惮姑娘你,我看她对您的事情只会更小心。"
果然是个极聪明的丫头,以后定然会有大用处。
她正皱眉想着,就听见门外传来白芷的声音,说是夏子然使了二门上的小厮来要一样东西。
夏子然现在就住在隔了不远的云芝苑里,最近他跟着夏子岐他们在族中的族学里上课,平日里倒也时常使小厮来传递些小东西。
夏青心便冲冷兮道“你下去看看,要什么,你们给他就是了。”
夏子然方才六岁,给他挑选的也是才未总角的小厮,按理说是没有什么男女大防的,但是夏青心最近却实在有些草木皆兵,便事事都谨慎小心了些。
冷兮却了一趟,不一时又回来,朝着夏青心的耳朵小声道“是那位来了,要见姑娘您呢。”
下自信眉头微微皱起来,略微思索一番,朝冷兮道“去二门廊上找你表哥来,只说是你娘烦他进来带些吃食的。再去使一个可靠的婆子带个总角的小厮过来。让她们好好的守好门户,无论谁来,都一律不见。”
冷兮应了是,自去楼下将人极隐秘的带上来,又关上门出去交代完了,自己却在二楼门上坐针指。
“王子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不然如何敢闯入这里来?你可知这里是何处?这可是侯府姑娘的闺房,被人发现了,我一个死字免不了,王子你的名声却也不见得会好到哪儿去。”夏青心对他这种突然到访显然有些不满,说话的语气自然也不甚好。
恭王王子着了一身青色的衣衫,外罩了白色的白纱,倒是颇有几分像夏甫养着的清客打扮。
“有要紧事与姑娘商谈,自然得冒险走一趟。何况这府里有哪个是干净的?我神不知鬼不觉的便混了进来便是最好的证明,我既然能进来,自然有把握不会被发现,你急什么?”卫瑾墨颇有些不以为然,嗤笑了一声,不紧不慢的坐在凳上。;